书城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2:最后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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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海军的协议(3)

“这个推论似乎很合理。”

“这是我得到的一个线索。我们可以借此得出一个结论。还有那个诡异的铃声,这是此案中最让人费解的一个疑点。窃贼按铃的动机是什么?是出于虚张声势,还是另有第三者为阻止窃贼行窃而按下电铃?或者这是无心之举?又或许……”他重新陷入快速的思考中,我了解他此时的心情,他肯定又捕捉到了某种可能性。

我们到达伦敦的时候,已经是三点二十了。我们草草在小饭馆用完午餐后,便马上赶往苏格兰场。福尔摩斯之前就给弗布司发了电报,所以他正在等待我们的到来。此人身材矮小,獐头鼠目,态度尖酸刁钻,一点也谈不上友好。当他听到我们的意图之后,态度就更加刻薄了。

“我对你的探案方法早有耳闻,福尔摩斯先生,”他尖锐地说着,“你是想利用警方手中掌握的情报,然后用你自己的方法结案,让警方丢尽脸面。”

“恰好相反,”福尔摩斯笑容可掬地说,“在我破解的五十三个案子中,只有四个案件冠上我的大名,而警方心安理得地享用了另外四十九个案子中得到的美名。我理解你,你不了解实情,因为你经验不足,还很稚嫩。但是如果你想要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和我合作,而不是选择抗拒。”

“我很乐意听从你的指点,”年轻的侦探见风使舵的本领倒是非凡,他说,“迄今为止我经手过的案件还未能让我获得荣誉呢。”

“你都做了什么呢?”

“我一直牢牢看住守门人塔盖,但是他之前在警卫队的名声就很好,我揪不到他的任何错处。但是他的妻子很有嫌疑,依我所见,她知道很多个中详情,并非像她表面那样一问三不知。”

“你有没有盯过她的梢?”

“是的,我们找了一个女侦探追踪她。塔盖太太本人酗酒,女侦探就趁机陪她喝酒,但是也问不出什么。”

“听说她家里来过一些旧货商?”

“是的,但是她已经偿还了旧货商的债务。”

“她从哪里得到这笔钱?”

“很正常,守门人刚拿到年金,但是他们却仍然囊中羞涩。”

“那个晚上当菲尔普司先生按铃要求煮咖啡的时候,是她上楼应承,她如何解释这个情况?”

“她说,因为她的丈夫太过疲惫了,所以她只好暂时顶替他的工作。”

“对,不久菲尔普司先生发觉他已经在椅子上入睡了,一切都很合理。也就是说,塔盖太太除了品行略有瑕疵以外,就没有任何疑点了。那她有没有作出解释,为何那天晚上匆忙离去?就连警察都对她慌乱的神情有所印象。”

“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所以她急着赶回家中。”

“你有没有指出,她离开之后的二十分钟,菲尔普司先生和你才到达她的家,但她却还没到家,这不是很可疑吗?”

“她说,这是因为我们乘坐双轮马车,所以速度比她要快得多。”

“那她有没有说明,为何一到家,就立刻跑到后面的厨房?”

“因为她的钱都藏在后厨房里,需要把钱拿出来还给旧货商。”

“她确实解释了每一个疑点。那她离开现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陌生人在查尔斯路周围游荡?”

“她只看到警察一人。”

“谢谢,看来你已经彻底审问过她了。那你接下来还做了什么呢?”

“九个星期以来我始终在监控着外交部的格洛特,但一无所获。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还有呢?”

“啊,除此之外我们就没做什么了,因为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电铃为何突然响起?”

“是的,我承认,这个地方让我困惑了很久。无论这个人是谁,他确实胆大包天。他不仅溜进了办公室,居然还敢按下警铃。”

“是的,这确实很奇怪。谢谢你将这些情况告诉我们。如果找到罪犯的踪影,我会通知你去抓捕的。华生,我们走吧。”

“我们现在去哪里?”走出警厅以后,我问他。

“我们要去拜访豪尔德赫司特勋爵,这个德高望重的内阁大臣和候选的国家总理。”

我们的运气不赖,当我们来到堂宁街时,豪尔德赫司特勋爵还在外交部。福尔摩斯递交名片后,我们很快得到召见。这位大臣遵照着旧式的礼节迎接我们,让我们坐在壁炉两侧舒适的安乐椅中,他本人站在中间的地毯上。豪尔德赫司特勋爵身姿挺拔,五官分明,面容和蔼,他的卷发因为辛劳过早地染上岁月的风霜。他笔直地站立着,显得格外器宇轩昂,身上散发着凛然的贵族气息。

“久仰大名,福尔摩斯先生,”他笑容可掬地说,“自然,我无法假装不知道你们的来意。因为目前外交部只能有一件大事可以惊动你。冒昧问一句,是何人委托你办理此案的?”

“我对此毫不隐瞒,是博希·菲尔普司先生。”福尔摩斯彬彬有礼地回答。

“啊,是我那可怜的外甥!你应当理解,因为我们是亲戚,所以我无法包庇他犯下的过错。但是,我很担心他此后的前途。”

“如果能找到那份协议呢?”

“啊,这自然另当别论。”

“我想向你请教几个小问题,豪尔德赫司特勋爵。”

“我很乐意回答你的疑问。”

“你是在这里交代菲尔普司先生抄写文件吗?”

“的确如此。”

“也就是说没有人会偷听到你们的谈话,是吗?”

“绝无可能。”

“那你是否跟别人提过,让菲尔普司先生抄写文件?”

“没有。”

“你肯定吗?”

“我敢发誓。”

“好的,既然你们都没有和其他人提过此事,也没有另外的人知晓此事。那么,盗贼只是偶然来到办公室,碰巧看到这份文件,便起了贪念,于是顺手拿走文件?

内阁大臣忽然笑了。

“这个情况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豪尔德赫司特勋爵说道。

福尔摩斯忖度了片刻。“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方面,我想就此请教你的意见,”他说道,“如果我说得没错的话,一旦这份协议的内容泄露出去,就会引发极其重大的危机。”

内阁大臣表情丰富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沉重地说道:“是的,这个后果非常可怕,并非你我能够承担的!”

“这个后果已经出现了吗?”

“还没有。”

“如果文件已经泄露给别有所图的人,比如法国或俄国的大使,你能得知消息吗?”

“我肯定能探听到风声。”豪尔德赫司特面色不虞地说。

“既然如此,继文件丢失已经过了将近十个星期。但是一直没有听到风声,这或许说明,存在某种原因,致使文件还没有流传到法国、俄国大使的手中。”

豪尔德赫司特勋爵耸了耸肩。

“福尔摩斯先生,我很难想象,这个窃贼千方百计偷走了协议,却将它束之高阁,好好保藏起来。”

“或许他只是在待价而沽。”

“再过一段时间,文件就不值分文了。因为到那时候,文件的内容就不再是一个秘密。”

“这一点很关键,”福尔摩斯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这么想,窃贼忽然生了重病……”

“比方说,突然神经紊乱,是吗?”内阁大臣的眼睛突然精光四射,他迅速看了福尔摩斯一下,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福尔摩斯沉稳地说,“现在,豪尔德赫司特勋爵,很抱歉耽误了你那么多宝贵的时间,我们可以告辞了。”

“祝你早日破案,找出犯罪分子,无论此人是谁。”勋爵送我们出去,点头跟我们说道。

“他是一个卓越的政治家,”我们来到白厅街的时候,福尔摩斯开口了,“但是他想要留住头上的乌纱帽,还需要尽力斗争才行。他并不富裕,但是花费颇多。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脚上穿的长筒靴已经换了底子。华生,我再也不能耽误你的医务工作了。除非有人回应了我的广告,否则我今日就无所事事了。不过,明天你若是能和我一同乘坐火车再次到伍金拜访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第二天我们如期会合,然后一起坐马车来到伍金。福尔摩斯的广告没有任何回应,案子陷入了僵局。他在叙述这个消息的时候,尽管面无表情,整张脸紧紧绷着,就像印第安人死板的面孔一样,我还是看出一丝懊恼。但也是仅此而已,我无法判断出他对此案现状的满意与否。我还记得,他提到了贝迪容测量法,显然对这位法国学者极为欣赏。

菲尔普司依然处于他那位伴侣无微不至的照料中,但看上去气色很好。我们一走进去,他就轻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我们。

“你有什么消息吗?”他急切地询问。

“很遗憾,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并没有带来好消息。”福尔摩斯回答,“我不仅询问了弗布司,还拜访了你的舅舅,接着作了一些调查,它们也许能帮助我们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也就是说,你还是有信心的喽?”

“是的。”

“愿上帝保佑你!你的回答真让人振奋,”哈力逊小姐开心地说着,“只要我们保持着耐心和勇气,迟早能查出事情的真相。”

“你并没有带来更多消息,但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菲尔普司又坐到沙发上,说道。

“这么说,是有新的情况吗?”

“是的,昨天晚上发生一件恐怖的事,此事极为严重!”

他的表情异常凝重,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要知道,”他说道,“我毫不怀疑,我在不经意间成为某个重大阴谋的焦点,他们不仅要毁掉我的荣誉,还要拿走我的性命。”

“天啊!”福尔摩斯叫起来。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我敢肯定,这个世上并没有我的仇敌。可是经过昨天晚上的可怕经历,我只能作出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结论。”

“你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们吧。”

“是这样的,自我生病以来,昨晚上还是我头一回独自一人留在屋内。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不安,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看护了。但是我还是在屋内点着灯。大概是凌晨两点钟,我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突然听到一阵窸窣的声音,我一下就被惊醒了。那声音很像老鼠啃啮木头的动静。于是我静静地倾听了一会儿,以为这是老鼠发出的声响。然而声音却渐渐加大了,窗上忽然传来一种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我愕然地坐起来,突然恍然大悟。毫无疑问,先前的动静是有人从窗户的间隙里插进某种工具,并试图撬开窗户的声音;而后来的声音则是这个人抽开窗栓的声音。

“随后声音停止了,估计是那人怕惊动了我,所以暂时停下动作。过了十分钟左右,我听到一阵轻微的‘吱吱’声,有人缓缓拉开了窗户。因为我的神经遭受过巨大的刺激,我再也无法忍受,便马上跳下床,一下子拉开了百叶窗。那个人正蹲在窗边。猛然看见我之后便马上跑掉了。我来不及辨认他的长相,因为他在脸上蒙上一块黑布,遮住了下半边的面孔。但是我敢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此人手中握着一把闪闪发光的长刀。他转身跑掉的时候,我看到刀身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这一点很重要,”福尔摩斯说道,“那你后来采取了什么措施?”

“要是我身体还很强健的话,我肯定会立刻追上去。然而我却无能为力,只好按铃叫醒全家人。这个过程耽误了一些时间,因为电铃装在厨房里,而用人们都住在楼上。但是,我高声喊叫着,约舍夫很快出现了,他帮忙叫醒了其他人。约舍夫和马车夫仔细搜查了周围,发现窗外的花圃上留下了脚印。由于最近天气很干燥,地面坚硬,所以他们一路追踪到草地那边,就没再发现脚印了。但是,马路边的木栅栏那里,还留下了一些痕迹。据他们所说,似乎有人想要翻过木栅栏,在翻过去的时候碰撞了栏杆的顶部。我想我最好还是先请教你的意见,所以还没有将此事告诉这边的警察。”

我们的病人昨天经历的惊魂一夜,在福尔摩斯心里产生了显而易见的激荡。他刷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不停地在室内来回踱着。

“我还真是倒霉。”菲尔普司自嘲地说着,看来昨夜他受到很大的惊吓。

“你的处境确实有些危险呢,”福尔摩斯说道,“你是否介意陪我一起到庭院的四周散会步?”

“啊,我非常乐意,我很想晒晒太阳。约舍夫也一块去吧。”

“我和你们一起去。”安妮小姐说道。

“这恐怕不行,”福尔摩斯摇摇头,说道,“我想你最好还是留在屋内吧。”

姑娘闷闷不乐地坐回去,她的哥哥则和我们一起走出房间。我们穿过草地,来到菲尔普司卧房外的窗边。就像他说的一样,花圃上有一些痕迹,但是却很模糊,难以辨认。福尔摩斯探下身子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膀,站起身子。

“这些痕迹并没有多大用处,”他说道,“我们绕着庭院转一圈,我倒想看看为何窃贼如此偏爱这栋屋子。照我的看法,他应该对华丽的客厅或餐厅的大窗户更加感兴趣才对。”

“但是马路上可以将这些窗户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约舍夫先生补充道。

“啊,是的。看,这里有一扇门,他完全可以从这里进出。顺便问一句,这扇门的作用是什么?”

“这不过是给小贩进出专用的角门,晚上则锁上。”

“你从前有过这种经历吗?”

“从来没有。”年轻的外交官说道。

“那你的房间里有贵重的餐具或是其他招致歹徒垂涎的东西吗?”

“我想没有。”

我的朋友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以前所未有的漫不经心的神情,在宅子的四周到处转悠。

“我听说,”福尔摩斯对哈力逊说道,“你昨天发现了一个地方,那个人曾从那里翻过了木栅栏,你不介意带我们去看看吧!”

这个五短身材的人把我们带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排木栅栏,只见一根栏杆的顶端已经被某个人碰断了。一段小木片耷拉在上面。福尔摩斯折断这一小块木片,仔细地检查着。

“这会是昨晚弄断的吗?上面的断痕看起来相当陈旧,你们看呢?”

“啊,这也有可能。”

“这里也没看到有人跳过栅栏,跑到外面的痕迹。嗯,我想这里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还是回到菲尔普司先生的卧室,再作商量吧。”

博希·菲尔普司被他的妻兄小心地扶着,走得很缓慢。福尔摩斯和我快速走过草地,回到卧室的敞开着的窗边,此时二人被我们远远地甩在后面。

“安妮小姐,”福尔摩斯凝重地对她说,“你一整天都守在这个房间里,哪儿也不要去,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不能离开。这一点非常重要!”

“啊,先生,如果这是你的要求的话,我一定照办。”姑娘惊讶地回答。

“在你就寝之前,务必锁上房门。你要保管好钥匙,谁都不能给。你明白了吗?”

“那博希呢?”

“他会和我们一起回到伦敦。”

“那我得留下来吗?”

“是的,如果你真的为他着想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快点,快点答应我的请求!”

她马上点点头,表示同意。就在这时,另外两人也走进了屋中。

“你为什么忧郁地坐在这里,安妮?”她的哥哥大声喊着,“你快点出去晒晒阳光吧!”

“不了,谢谢你,约舍夫。但是我有些不舒服,这个房间很凉快,所以我想待在这里。”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福尔摩斯先生?”菲尔普司热切地问他。

“啊,我们现在要去调查更关键的部分。如果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到伦敦,我将不胜感激。”

“现在就动身吗?”

“如果你可以的话,我们最好在一个小时内就出发。”

“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力气了,我能给你带来帮助吗?”

“完全可以。”

“那么我今晚是否需要住在伦敦?”

“这正是我要建议的。”

“这样的话,如果我的半夜访客再来找我的话,他可就找不到人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会听从你的吩咐。但是你一定要将你的计划告诉我,约舍夫能和我们一块出发吗?他可以就近照顾我。”

“啊,这倒不必,你也知道华生就是一位医生,他可以给你最好的关照。如果你不反对的话,用过午餐之后,我们三人就可以一同出发了。”

一切都照他的吩咐安排妥当,安妮小姐听从了福尔摩斯的告诫,找借口留守在这个房间。我摸不透福尔摩斯的想法,莫非他想把安妮小姐调离菲尔普司的身边?

菲尔普司因为恢复了体力可以参与我们的调查行动,所以神采飞扬地坐在餐厅里和我们一起用餐。但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当我们来到车站,正准备上车的时候,福尔摩斯突然冷静地宣布,他要留在伍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