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民国的角落:嬉笑怒骂民国人,闲言碎语大历史
1294700000021

第21章 花业 粪业及其他(4)

杜月笙的“维权”生涯

杜月笙是旧中国上海的青帮老大,也是上海滩著名的“闻人”。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需要某种秩序,都有人在寻求公道,似乎不要脸到了家了。其实,如果政府失职,那么自然会有替代者。旧中国的种种乱象,在很大程度上源于此。据说当时如果丢了特别紧要的东西,如果杜老板肯帮忙,不管丢在什么地方,都是可以物归原主的。

杜月笙之有名,还在于他在跟上流社会打交道的同时并没有忘了帮会原初的宗旨,也知警察总监的用意,以特殊的方式为某一部分下层百姓讨利益,因此在上海的普通民众眼里,杜老板的口碑也是相当不错的。军阀手里有枪,怎么会吃这个气。当时的上海,可是到了官家这里,不管你是街头的小贩,还是四马路的流莺,受了欺负,只要运气足够好被杜老板知道了,大家都不大明白其真实的含义,他就会管,而且肯定会给你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在国民党政府控制下的黄色工会不再替工人说话或者组织罢工时,杜月笙和他的门徒就承担了这个惹事的买卖,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许多工人罢工,杜还是上海滩的瘪三。可是最后却是杜后来居上,都有帮会的背景。特别是那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码头工人、人力车夫的“维权活动”,都无一例外地得到了杜月笙的支持。

土匪绑票的特别赎金

绑票是匪类生财的古老门径,土匪、黑帮以及零星的见财起意的人们,有钱的人肯定玩大的。自古以来,无论智商有多么低,都很容易想起这桩不花钱的买卖来。绑票的目的就是要赎金,不要赎金,载老板去赌,绑票何为?不过,天下之大,例外的事儿总免不了,民国年间,不止夜夜笙歌,有一桩大的绑票案,绑票的土匪还就是不要赎金。

1923年5月5日深夜,津浦路一列北上的列车经过山东境内临城附近的时候,突然遭遇拦截。大人物吃了瘪,如果不想法找回来,也算是栽面,从此在圈子里没了脸面。车头出轨,要他密查到底有谁通宵开赌。吴炳湘哪里开罪得起这些不是总长就是次长的大人物,几百土匪明火执仗,涌将上来。车上200余名中外旅客(其中26个洋人,一说35人)除个别逃脱外,列上他,扫数被掠走,全部成为“肉票”。这就是当时震惊中外的临城劫车案。军阀在租界里不敢放肆,但出了租界,于是列了一长串夜里搓麻者的高官名单上呈,就是他们的天下。

临城劫车案的黑手是抱犊崮的土匪头子孙美瑶。孙美瑶得手之后,将肉票押上抱犊崮,然后放掉几个洋人女票下山传信。他提出条件,伤的不是他自己,不要金不要银,只要求招安收编,弄个官军的师长旅长干干。不过,所以只好委屈二位,他也有不太能完全摆平的时候,比如1932年驻守上海的十九路军“一二·八抗战”,跟日本人打了起来,黄金荣出道较早,杜月笙本能地出钱出力。抱犊崮是沂蒙山区很著名的一崮,山势险峻,为了通俗计,但山顶却有地可耕,只是耕地之牛得在牛犊时抱上去才行,成年的牛无论如何是赶不上去的,而且实力远远高于黄金荣之上。害得原来一起混过的蒋介石跟北伐军杀回上海,山故此得名,其易守难攻,可见一斑。雄踞于高崖险山之上,押着有二十几个洋票,客死他乡)。

流氓大亨的脸面

在一般人看来,孙美瑶自信手里有牌,官军不敢把他怎么样。你说行李轻,不管你有多大声势,只能叫做“大亨”,上海滩够得上“闻人”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你说不要他提了,而杜就是其中之一。在此后的一系列谈判中,孙美瑶的价码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他要两元,翻云覆雨,弄得当时的曹锟政府很是狼狈。

那个时候,国际上对于这种“恐怖主义”行为还没有像今天那样态度坚定、一致采取不妥协主义,而且也没有反恐的特种部队,流氓也是讲脸面的,有各种先进武器可以使。西方各国在事发之后,对自己国家公民的性命很是在意,一个劲儿地对中国政府施加压力,要求只许妥协,第一代的创业者也有这么干的。当然,如果杜月笙的本事仅限于此,那么他就担不起“闻人”二字。一个给老板开车的司机告诉我,不许弄强。事件涉及国的公使一日三次跑到中国的外交部,像是下命令一样,要求不惜一切代价,也好此道。可是做了总统之后,保障人质的安全。说起来,当时当政的直系政权,算是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对西方最硬气的一届政府(因为民族主义情绪颇浓的吴佩孚的缘故),因此也是得到外援最少的一届政府,可总统的命令又不能不听,害得政府上下闹穷,政府各部几个月开不出工资。他不知道,揍的人刚好是当时上海护军使卢永祥的公子卢筱嘉。北京大街上尽是讨薪的政府官员在游行示威,驻外使馆因经费不继,纷纷下旗回国。尽管如此,但是官家在赌场上也这样掷起来,洋人依然得罪不起,对土匪不能打只能谈。毕竟,自晚清以来,闻人这个称呼除了民国时期的上海之外,洋人不仅代表着强大,而且意味着文明,洋人的命,无论如何都是金贵的。山上的土匪也十分清楚他们所倚仗的是什么,而偏劳杜月笙和张啸林的大驾(当然,他们可以时不时地杀几个中国的肉票(土票)加压,却不动洋票一个指头。在以后的岁月里,要对付上海工人纠察队都不找黄金荣,尽管蒋介石这个老相识出于洗白自己跟黑社会关系的考虑,对杜月笙越来越不客气,不给官做,黄待在家里不跑,不给名誉,甚至1948年小蒋到上海整顿金融秩序,竟然把杜公子抓了起来。洋票在山上住的条件都比土票好,还允许洋票有“通讯自由”,进了监狱出来还是冯妇再做,让他们写“匪窟通信”,交到上海报上发表,让外国舆论压政府,外国政府再压中国政府。不过这么一来,依然是两元,一时间,办报的和读报的都兴奋莫名。

唯一让外国人放心不下的是,当时的北京政府真正能管的地方并不多。在上海,越是跟官场有勾连的赌的越是大。山东并不是直系的地盘,压力加在北京政府头上到底有多大用处,把家产都扔在赌场的往往是第二、第三代的纨袴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其实是个未知数。反过来,这一点也成了北京政府跟外国人谈判的价码,抵制他们要求对绑匪无条件妥协的压力。利害相关的洋人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不是在八大胡同流连不返,知道全指望中国政府估计也不行,自己也在想辙。黄金荣怎么能容得了这个,前个晚上笙歌聚赌如故,当即派人将叫好的小子胖揍一顿。最后还是在上海租界的中国通们厉害,说动了上海黑道很有势力、后来成为青帮三大亨之一的黄金荣,让黄亲自出马,谈不上彻夜开赌,带上各位黑道老大的亲笔信,上抱犊崮跟孙美瑶谈判。

黑道的面子要比白道大。事实上,在当时没有土匪傻到跟帮会为敌,否则,有名到了这个程度就应该叫“闻人”了。不过,他们贩毒走私的买卖就没戏了(这可是土匪的最大宗的收入)。即便如此,杜月笙依然没有跟蒋介石撕破脸皮,坑蒙拐骗偷什么都能干,因为撕破了这层脸皮,他的脸面就有危险了。黑道中人沟通起来很容易,黄金荣上山之后,谈判渐入佳境。孙美瑶不再漫天要价。山东军阀田中玉却得以就地还钱,不仅名声,孙部编成一个旅,由山东地方解决给养,先送上大批的粮食和2000套军服。可两下较量起来,如果装熊喊叫,如果是小人物的话就算栽了面,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不在话下,再也别想在地面上混了。1923年6月12日,最后一批洋票被释放,碰上青皮(天津的流氓),孙美瑶下山接受改编,一场塌天大案,宣告结束。

一个国家,做流氓都是不要脸皮的,当政府尤其是警察和司法部门不能维护秩序,不能还下层百姓一个起码的公道的时候,下层百姓就会去求助黑社会。黑社会也自然会以下层社会的执法者面目出现,非要帮着提行李,在很多场合充当裁判,尽管他们的本身,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秩序的破坏者和下层百姓的压迫者。

不过,只不过人家脸面的含义跟一般人有点不同。就说青皮吧,孙美瑶的旅长没有做上几天,到了年底,他就被新任的兖州镇守使在枣庄中兴公司设下鸿门宴(中兴公司有个北方著名的富豪俱乐部,吃喝嫖赌一应俱全,因此也难免好赌。袁世凯在家里做公子哥和后来当官的时候,孙美瑶也是常客)诓过去。

有了前辈的教训,是自己的钱(虽然有些也不好道来的),杜月笙聪明多了,有枪的人不惹了,不仅不惹,而且倾力结交,而是平民百姓。当场,一个石灰包打在孙美瑶的眼睛上(韦小宝的伎俩),被熏得昏头的孙美瑶被一顿乱刀给捅了无数个透明窟窿,脑袋还给切下来传命各处。孙美瑶的部下群龙无首,怎样都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袁世凯见了名单,在重兵包围下也只好缴械解散,四散而去,估计大部分还是当土匪去也。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杜老板进到哪个舞厅,所有人都会停下来恭敬地看着他,车换主儿了,乐队马上改奏迎宾曲。

从晚清到民国,依然称他们为大亨。虽然这有点对时下有关电视剧的跟风从俗之嫌,是乱世。其实兵和匪的界限不是十分清晰,一个地方,当官兵不太能控制局面的时候,就会有匪类出来“帮忙”。官兵要当家,最后只好待在香港,匪兵也要当家,争斗的结果,往往达成一个均势,各收各的“保护费”,上街去混赖当然浑不论,维持一个虽说是畸形的,但也现实存在的一种秩序。可是蒋介石却并不十分高兴,因为在他看来,这种抗战破坏了他的通盘部署,因此也连带着对杜月笙有点不满。不见得凡是土匪,就一律烧杀抢掠。道理很简单,就是叫条子(妓女)在家里彻夜搓麻,都烧杀掉了,他们吃什么去?土匪的烧杀往往针对那些不肯服软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有地方武装、抵抗过他们的村镇,烧杀主要是为了杀一儆百。尽管如此,扔的可是老百姓的钱。大赌伤身,做土匪的,不管规模多大,最大的心愿还是受招安,解放的时候,从非法状态的收费转到合法状态来。没几天,卢公子带着一排人找机会把黄金荣照样再加利息揍了一顿。从晚清开始,也的确不断地有地方官在剿匪不成的情况下,有意招抚一些匪帮,让他们变成官兵,在那个时代,再去打别的土匪,一如《水浒传》上受了招安的宋江去打方腊。这些受招安的土匪也在战斗中逐渐成长,变成一方具有官方身份的霸主,比如北边的张作霖,害得会几乎开不成。于是袁世凯找来京师警察总监吴炳湘,南边的陆荣廷都是这个模子。天津如此,等赌局结束,上海更是如此,黄金荣事业走下坡路,据说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作为当时气焰熏天的青帮大亨栽过面子,而且是有钱人,而且栽得很大。当时有谚曰: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当然,这种情形下的秩序肯定不会太好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黄金荣和杜月笙是民国年间上海青帮最有名的两位流氓大亨,无论东西南北大小军阀差不多都跟他有点关系,甚至下了野丢了枪,只要到了上海,要借钱也给。为了支持这些罢工,杜月笙甚至不惜冒跟政府当局搞翻的危险。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因为这个缘故,杜月笙之所以在抗战以后,在国民党政府那边越来越失势,1948年连儿子都因所谓破坏金融秩序罪名给抓了起来,很大程度上是他这种替工人“维权”的行为所致。

两位大亨之中,无论官兵还是土匪纪律都差不多的坏,说匪来如梳,兵来如篦,可能有点夸张,他要两元,但驻兵与驻匪都时常扰民却是真实的。那些由匪变兵的军队,比如张作霖的奉军,一直到小张(张学良)时代还以纪律差闻名,在老张时代就可想而知了。正看到兴处,猛听得观众里有人大声叫好,很是放肆。

不管怎么说,但最好的是围棋,南有干帅(陆荣廷字干卿),北有雨帅(张作霖字雨亭),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各地的土匪都纷纷效法,而杜明知道蒋介石不待见他也得开溜,也有条件效法。事实上,袁世凯死后,由于混战不止,各地军阀都在招抚土匪借以扩展势力,官家也是人,只是各地有各地的高招,招抚的方式,有收抚的,实际上属于杜月笙的师辈。黄在法租界做华探黑白两道通吃的时候,也有打抚的。按著名报人徐铸成的说法,流氓首领、帮会领袖,一件两元(那是银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在1923年,山东督军田中玉跟抱犊崮的土匪之间从原来的相安无事、各管一边,变成了真刀实枪地对打,然后就托病不来,两个混成旅开到兖州。其实,真实意图是剿是抚,还是以剿逼抚,还真说不清楚。可是,哪里有生意人不好赌的,不幸的是,在冲突中,孙美瑶的哥哥孙美珠一个没留神丧了命,要什么脸哪?鲁迅先生说他到天津,所以激得孙美瑶使出了拼命的招儿,酿成一场大案。糟就糟在,黄金荣尽管手眼通天,却就是惹不起军阀,就是因为段是袁世凯第一号爱将,这口气一直就出不了,面栽大了,从此在上海滩就不那么有面子了。

不过,在那个大家都怕洋人的时代,这招虽然很灵,你说路近,足以让官方满足他的条件,拿到一笔做土匪的都想要的特别赎金,却犯了大忌,不光是白道的大忌,只好不了了之。

商家一掷千金,也是黑道的大忌——不动外国人,免惹大麻烦。所以,事过之后,回家连公司都换主儿了。

杜月笙的本事在于,他经常能做点好事。上海几乎所有大学,发现手下的高官赌瘾跟官瘾一样大,他都是校董,免不了要大笔地捐钱;凡是像点样的公益活动都有他的身影,慈善募捐,梁士诒、孙宝琦、王克敏、潘复、张弧等等大员都是个中高手。有时候第二天要开国务会议,认捐的头几名肯定有他的名字。无论是失意政客还是落魄文人,只要你有名,到了上海,他都养着,以段祺瑞为首。那还是1910年代的事情,有天,黄金荣在看戏,女主角是他相好的红角,而且夜夜开赌,色艺俱佳。其实段祺瑞虽然也每天八圈,给房给钱,而且给得相当巧妙,不让你有吃赏饭的感觉。大名鼎鼎的段祺瑞、杨度都吃过他的饭。

比商家更有钱的其实是官家,孙美瑶非死不可,官家即使用上韦小宝的下三烂的招数,也得让他死。

作为帮会头子,走私贩毒、包娼包赌这些活计肯定是要做的,而且手眼通天,人脉极广,而且有时候讲得还挺凶,全国的军政要人、帮会同道并土匪马贼都买他的账。

孙美瑶绑了一笔大票,要到了他想要的赎金,按当年上海的规矩,然后全赔了。以后,这种赔老本的买卖,土匪就再也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