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职场奋斗记:我在职场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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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起落珠海(2)

更何况,我与这些打工仔,本是同根生,却相煎如此之急,让我的心理如何不产生一种深深的负罪之感。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我所做的一切,终究都会报应到我的头上,迟早有一天,我也会遭遇到如这些打工仔们一样的不公待遇。

事实上我的担心一点也没错,后来我果真遭到了报应。但当时,我刚到珠海不久,连拱北最吸引人的莲花街在哪里都不清楚,全部的生存只能寄望于效力这家企业,我真的无路可走。

打工仔们和我耗不起,我和他们闲磨牙就是工作了,磨了牙有几千块钱可拿的。可他们和我耗掉的是他们的生存成本,所以这件事很快搞定了。

然后是砍掉企业的几个技术部门。

技术部门?我没听错吧?

一点没听错!

企业的行政部门早在我来之前就被郑总裁砍得七七八八,他这一刀下得极富技巧性。由此我才知道郑总裁是不同意在企业里如此砍乱剁的,象这种事,哪个高管下得了手啊?郑总虽然不同意,可却拗不过韩董事长,就故意先砍在企业中起到稳定作用的中层,中层砍完了,韩董事长才发现上了郑总裁的怪当,中层人去楼空,没人替他砍技术层了,就把这活交给了人力资源经理来搞,人力资源部经理一听这事,就立即辞职,连珠海的房子车子都不要了,径直跑到了深圳打工去了。韩董事长一气之下,索性从内地把我找来,让我来替他做这件事。

那么韩董事长叫我来,到底要砍到什么时候呢?

他要把自己的这家企业砍得光光。

原来,早年时韩董事长掘起草莽,成于商界,一跃而踞于财富之顶,雄视天下。就大肆扩张企业,过足了成功实业家的瘾头。但瘾头过足了,韩老板才发现事情不妙,企业的产品定位存在着严重的市场缺陷,开始几年还不错,但慢慢的,许多经营更加灵活的小企业冒出头来,韩董事长的企业,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于是韩董事长考虑,要么寻找其它的生产机会,要么,就收回自己的投资,另起炉灶。最后韩董事长选择的是后一个方案。

但是资本投入市场容易,再想收回来,那是何等之难?更何况当时的中国产权交易市场又是旷古以来第一号怪胎,民企上市谈何容易。即使是到了今天,如决定国家经济命脉的房产等许多领域中,资本仍然只是只有进口而无出口。这就导致了企业家只能另寻他途,关闭企业。

我要替韩董事长做,就是这么一件事情。

可我应该做吗?可我又能不做吗?

当时的我无路可走,只好硬着头皮做下去。替韩董事长接连削减了几百名技术员,还好,这些技术员们乖巧得很,眼见降薪的刀子举起,他们就忙不迭的写辞职报告,都收拾起被窝卷跑深圳去了。

眼见得走掉的人大部都奔往深圳,从此我对深圳更加充满了渴望。

只是近在咫尺。

三个月的时间里,我替韩董事长把企业削掉了四分之一,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让韩董事长大为高兴,他立即召集多名高管开会,在会议上宣布一个决议:现在企业有困难,大家要同舟共济,共渡难关才对,我们企业的理念是什么?不要问企业给了你什么,要问你为企业做了什么?现在这种情形,眼看着多年的老员工一个个的离开企业,我心里疼啊,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我们每个人也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这总应该没错吧?

谁能说有错?

所以大家一起降薪。

砍人的刀子奔我自己来了,我顿时慌了神。

但在会议上,我是没法子说话反对的。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一个秘密,你要想通过一条决议,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会议上突然宣布,由于事发突然,除非与会者之中存在着进退同一的反对者团体,否则,一般情况下,绝大多数人是反应不过来的,忙乱之际无法组织起反攻,等他们阵容拉起,事情已经拍板了。

决议就这么通过了,会议一散,趁大家议论纷纷之际,我急忙在走廊里抓到韩董事长,告诉他我的薪资已经够低了,拜托,我一个月才不过是六千块钱,与企业中基层的技术人员相当,如果他一刀把我砍掉了,谁又肯以如此低的成本替他来砍别的人?

听了我的话,韩董事长大手一挥:那你就先保留三个月,三个月后再降。

我心想,看来我也得走了。

但是他向前走了几步,却又改了主意,扭头问我:你现在薪资是多少?

听了我说出的六千之后,他若有所思的摆了摆手:再说吧,这事再说吧。

(4)老臣子与我大PK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又收回了想走的心,死心塌地的继续替韩董事长砍人。

所有高管的薪资都降了,我却不降反升,加薪两千元,月薪到了八千。

这就是韩董事长的驭人之术,我终于受教了。

尽管我也知道,我这区区八千元,仍然要比那些薪资降过之后的高管们少许多,可我初入商海,人脉资源缺乏足够的积累,对企业与市场的了解还差得远,只能是先这么应付着,过一天算一天吧,全当是长见识了。

接着砍人。

我现在砍人的实战经验已经是极为丰富了,或许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搞好一家企业,但哪家企业如果不想活了,来找我,准没错,我保证让它死得一清二白。

想一想,我辞去公务员,下海几个月,却只长了这种见识,当时真是让我欲哭无泪。但是这段经历,却给了我一个与别人绝然不同的眼光,在以后的职业生涯之中,只要我走进一家企业,就立即能够看出哪一个高管是这家企业的潜在隐患,如果企业有问题,那就是这个人的问题,因为他的存在扭曲了企业的正常博弈法则,导致企业内耗不断,营运成本持高不下。莫名其妙的多了这么一种眼光,这却是我因祸得福了。

但就在我自以为已经砍人砍得得心应手之时,却遭遇到了肉粗皮硬的高手,终于让我下定决心脱离这尴尬的地位。

该高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是一群早年追随韩董事长东征西讨,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元老们。

实际上,如果说有谁妨碍着韩董事长抽回资本,这些人首当其冲。因为他们与韩董事长是交心换命的交情,其中有一个姓蒋的,与蒋介石是同乡,浙江奉化人,细说起来他与蒋介石还是同出一族,在他的办公室里放着一本发了黄的蒋氏族谱,遇到人就颇有几分自得的翻开这本族谱,让人看清楚蒋介石的名字之后,再翻两页,就是能找到他的名字了。

也就是说,这位仁兄在企业中的主要工作,就是拿着厚薪给人看他的族谱。

但是,该仁兄对于韩董事长,却是有着救命之恩的,而且人家在企业中也不是吃闲饭的,他是学财务出身,企业的一笔笔帐都在他的脑子里,简直就象是一个活帐本。而且象他这样的,与韩董事长情交默契,能力又超卓出众的人,在企业里有着不止一个两个。

就在这节骨眼上,又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我上班,见到另外两个副总兴高采烈的在门前聊天,见到我两人就喊我,我过去,他们压低声音,满脸神秘的问我:你和小华是怎么一回事?

小华?我茫然:什么小华?

两个副总笑:你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

我还待要问,他们已经急步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心里多少有点明白,很显然,对手开始反攻了,这第一招,居然同机关里没什么两样,都是先从人品上下手。多半是有人举报我和一个叫“小华”的女人干了什么,这倒让我对“小华”其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她到底是谁呢?莫非我们真的有点“缘份”?否则何以对手偏偏把她提出来跟我闹事?

我当时想,这件子虚乌有的事情一定已经报到韩董事长那里去了。韩董事长是见过世面的,他应该知道这只不过是职场博弈的“正常”程序。虽然心里这样想,可我的心里还是有点泛嘀咕,真的不敢再砍了。

但是韩董事长鼓励我:做你的事,别管那么多,都是企业的老人了,还能够不理解企业吗?

我明白了,老韩是真的要砍掉老蒋。

但又是为什么呢?

他们之间一定不止是象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默契友善,隐藏在挚情之后的,是许多不为人所知的内幕。

最稳妥的做法,是先弄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存在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然而,在现实之中,一个人想了解别人的私隐,是何等的难啊。以我当时在企业当中的地位,没有亲信,没有伙伴,不过是韩董事长叫来轰人的一条恶狗,怎么可能了解到那些早已深埋在岁月深处的积怨?

在我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情形下,我开砍了。

这一刀下去,老蒋眉开眼笑,欣欣然的受了这一刀,接受了将他的薪资削减一半的方案。

我如释重负,长松了一口气,看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老蒋在企业多年了,远比我更能够与企业共患难,更何况他的月薪超过三万,而且已经拿了好多年了,降一半还有一万多可拿,人家不再乎这点钱。

老蒋不在乎,但有人在乎。

在乎的人是一个姓邸的,这个姓不多见,这些年来我只见过另有一个出租车司机也姓邸,所以对他的突然跳出来记忆犹新。

老邸虽然长得牛高马大,但却先礼后兵,他来办公室找我,问了我几个颇有深度的问题,这些问题是我当时很少想的,所以一张嘴,就把我问了个张口结舌:

他问我:企业效益不好,是员工的责任?还是管理者的责任?亦或是经营者的责任?还是应该由所有者承当责任?

我只能回答他:经营者要负主要责任。

这样他就问出来下一个问题:既然如此的话,现在由管理层和员工主要承担经营失误的成本,那么,经营层现在正在干什么?

对呀,经营层现在正干什么呢?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在的这家企业,压根就没见到什么经营层,以前郑总在的时候,他和几个高管构成了经营层,自从他走了之后,做为所有者的韩董事长就入侵了经营层,把经营层和所有层弄成了一团混水。所以老邸的问题,我压根回答不了。

见我无辞以对,老邸又把问题向前推进一步:既然你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那么,你就告诉我们,自从你来了公司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我瞠目结舌,但还没意识到行将到来的暴风雨是何等的猛烈。

老邸这句话给了我一个明确的信号,老臣子们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们要报复了。

坏事做得太多,迟早会有报应。

就为了那么点钱,真是不值得。

事实上许多高管都曾经遇到过象我这样的情形,但他们与我不同,他们曾经为企业效过力,裁起人来自有道义的支持,行得正,走得端,理直而气壮。而我则不同,我被韩董事长找来就是专门裁人的,被我赶走的每一个人对于企业的贡献都比我多,我的心里总是被一种罪恶感所纠缠,甚至连走路时都不敢用眼睛正视别人。

子曰,心不正,则眸子耗焉。

圣者的话,好象就是在骂我。

这日子我受够了。

于是我当即对老邸说了句:你不要再说了,我今天就辞职,你那些问题,你留着问别人好了。

老邸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就算你辞职,也改变不了事实。

我不知道他说的“事实”是什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但当我当天下班的时候,正要走出办公楼,却发现外边有几个员工正在嘀嘀咕咕。看到我,他们的眼光都转向一边,象是在回避什么。

我往前走,走不多远回头,发现他们都跟在我的后面,我上了公司接送员工的班车,到了柠溪路时我下了车,却发现他们也都随我下了车,当时我突然害怕起来,想也没想顺手拦下辆出租车,去前山找了家宾馆住了进去,再也没敢回到原来的住处。

第二天我就打电话辞职了。

我的南下之行,竟然是如此草草结束,让我心里无法接受,于是我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调整之后,就去珠海的人才市场看看是不是别有别的机会,结果却在人才市场上遇到几个被我裁掉的员工,虽然他们对我也出现在人才市场有几分幸灾乐祸,却也没有怪罪我。

跟他们聊起,我才知道,原来这家企业的裁人之举,是老韩和老蒋为争夺企业的控股权所发生的一场战争,老韩虽然占得股份居多,但老蒋能力极强,架空了老韩,成为了企业的实际控制者。老韩查了多次帐,也查不出个端倪来,只能眼见得自己的投资化为乌有,无奈之下,才决定干脆关掉这家企业,据员工们告诉我说,到了老韩找我来的时候,已经是他请来的第三个专门裁人的副总了。这些被裁掉的员工们告诉我,与前两任砍人副总相比,我激流勇退,算是幸运的了,前两任中有一位就因为砍人过猛,招来报复,脑门被人黑了一铁棍,至今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这些员工们说话喜欢夸大其辞,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当时我的心里说不出来的轻松,我总算从这烂泥潭里走出来了,这才是唯一让我高兴的事情。

(5)珠海的几个老板

博弈的法则几乎可以应用到任何一个领域之中,在城市发展之中,也不例外。珠海做为观小平早年划定的四个“特区”之一,除了进入珠海得需要边防证之外,经济上却乏善可陈,几家城市当年大博弈的过程中,珠海不惜甘冒忤怒总理的风险,坚持上了珠海机场这个大项目,但其经济的活力,仍然无法与深圳相比。

这是因为经济管制从来意味着对经济活力的抑制,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是靠了无计其数的民间企业的合力所推动的,远不象官员们所想象的那样斥巨资搞个大项目就能够达到的。

老深圳们都知道,在早年的深圳,如果一家企业需要注册的话,材料递到工商局三天不见消息,只须一个电话,就会让具体的办事人员砸掉饭碗。正是这一点宽容赋了深圳民企篷勃旺盛的活力,但是,随着深圳公职人员的队伍不断扩大,对其保护的意识也越来越强烈,兼以香港经济低迷的影响,终至使深圳的经济淡出黄金盛季。几年前一位叫呙中校的网友以一篇《深圳,你被谁抛弃》引来了媒体的强势反弹,坚称这一问题为“伪问题”,但市府并没象媒体那样不敢正视现实,反而与呙中校进行了直面相会,成为当年的深圳一大热点。

但是,所谓形势比人强,一旦社会群体的博弈合力形成,是任何人的力量也无法挽回的。

比如说珠海,就是被这样一种博弈的合力推到了“花园城市”的定位之上,许多人在珠海买了房子,却无法在珠海谋生,只能驱车赶往广州求职。当年我曾经在珠海最有名的九州大道上走了两个小时,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群落之间,我只见到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这样一个地方,可想而知其人才市场的活泛性了。

我去了珠海的人力资源市场,才终于知道我以前的月薪八千,居然真的是高薪了,至少,我不可能再在人才市场上找到与此数目相近的工作。

但我当时并没有急燥,因为我在半年的工作期间多少已经积攒了几万块钱,还有足够的悠闲心情慢慢的研究这个市场。

我发现,有一家广告公司,本事大得很,每天人才市场一开门,他们就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混了进去,随随便便的找个摊位,大模大样的开始“招聘”,对任何求职责他们来者不拒,收下你的简历之后,再告诉你公司的确切位置,让你赶过去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