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再也忍耐不住,起身走向黛玉,皱眉道:“你住口,我做事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来指手画脚!”话刚说完,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黛玉竟拿出一个火折子,迅速点燃了,又飞快从匣中拿了一包捆得紧紧的黑东西,不由吓了一跳,指着黛玉结结巴巴道:“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黛玉笑语嫣然,满室生光:“今天在鞭炮店买的,是火药包。”
话音未落,屋内的人都惊骇得面无人色,薛宝钗“啊”地叫了一声,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跌倒在地。
贾母浑身发软,动也动不了,颤声道:“林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在我这里胡闹吗?”
黛玉冷笑道:“谁胡闹了?”将火折子凑近引线,只留了一尺之距,一字一句道:“我被你们逼得不想活了,但你别妄想,我绝不会独自自尽那么傻,要死,我也要拉上你们这些人垫背!”
倒在地上的薛宝钗浑身抽搐,匍匐着想往外跑,黛玉眼尖,早瞧见了,冷笑道:“谁要是动一下,我马上点火,大家一起玩完!”
薛宝钗骇得趴在地上,不敢再动,须臾,突然醒悟过来,向黛玉喊道:“林妹妹,我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流言,我并没有给你议亲。”
黛玉冷笑,看她的目光如利剑一般:“事到如今,你还想把我当傻子吗?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做梦去吧。”
王夫人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宝丫头不值得信,但我是你二舅母,我绝不会骗你的。宝丫头的确是给你说了一门婚事,但既然你不喜欢,我这就命人去退亲。”
贾母浑身发抖,艰难地道:“你舅母说的是,万事好商量,我可是你嫡亲的外祖母,你不想嫁,外祖母做主给你退了就是,以后再给你寻一良配,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黛玉哈哈大笑,几乎要笑出泪来:“这会子你倒想起自己是我的外祖母了,之前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站出来为我做主?哼,你们真会退亲吗?就算退了亲,下回还不是一样会想些龌蹉主意?我累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也不想陪你们这群无耻之人闹了。”
她说完,手里依旧稳稳拿着火折子和火药包,用余光打量了屋内三人几眼。
但见她们个个都面无人色,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两只手,脸上青白交加,夹杂着恐惧、不甘,显然都是惜命如金之辈。
能亲眼看到这么有趣的场景,能在黄泉之下拉了这些百般算计自己的恶人垫背,赔上一条命,总算不冤。
黛玉仰头一笑,声音并不凄然,反而带着一抹淡定:“时不与我,无力回天,只能用命抗争!”言罢,再无犹疑,将火折子往引线上凑。
千钧一发之时,突然门被人推开,有两个男声突然从外面传进来,异口同声,夹杂着惊惧和焦急:“姑娘别乱来!”
“别进来,”黛玉心神高度紧张,根本不肯回头看,只将火折子和引线拿得稳稳的,叫道,“我不想伤及无辜,都给我走开,今天我一定要让她们三个给我陪葬!”
外面的人更着急,听得他们在跺脚,旋即雪雁的声音传了进来,含着呜咽之意:“姑娘别这样,来救兵了,北王爷来了,还有东平王世子,他们都是来救你的。”
水溶简直要吓疯了,心跳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之前因被李明佑的话吓住,这才随了他,一起到贾府来查看黛玉的处境。
李明佑向来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一拍开荣国府的门,就直接摆明身份,说要进贾府看老太君。
底下的人听到他们身份如此显赫,自然不敢拦,反而点头哈腰地陪着引路。
待到了上房,就见雪雁在院门口急得团团转,慌慌张张说姑娘行事怪异,不晓得姑娘到底有何打算,水溶登时被吓住,拉了李明佑飞快奔了进来。
不料一进来,就见院子里站了一堆丫鬟,见他们进来,都喊叫起来,有几个略大胆一些的,含羞上来阻拦。
李明佑哪里看在眼里,只冷笑道:“都给爷滚开,别惹爷发火。”言罢伸手推开拦路的丫头,径直往前赶。
水溶素来温雅,不免心中含愧,但到底还是更忧心黛玉,只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忙跟了过来。
谁知一靠近上房,推开门,就见到黛玉拿着火折子要点引线,惊心动魄得让人不敢相信。
看着这幅情景,水溶简直不敢想象,要是迟来一会儿,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水溶忙压住心中的慌乱,清了清嗓子,待雪雁说完了,接口道:“林姑娘别乱动,你回头看一眼,是我来了。”顿了一下,又催促道:“快把火折子拿到一边。”
黛玉这才听出,声音熟悉,来人果真是北静王水溶,但她之前已经心灰意冷,此刻哪里肯回心转意,冷笑道:“是你又如何?那日你的话,我可一点都没忘记。”
李明佑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这是他初次见到黛玉的真容,果然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姿容绝丽,佳人绝色,但更让他震撼的,却是这少女决绝的举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份决绝,只怕很多须眉男子都比不上。
一个柔弱的世家小姐,连性命也不要,如此出格之举,不用明说也能猜出,这个少女在贾家的境况,到底有多艰难。
这一刻,李明佑心中涌起深深的怜惜,敛了昔日的风流不羁,沉稳道:“你不信北王爷没关系,有我在,必定不会让她们伤害你半分。”顿了须臾,压住心中的焦急,笃定地道:“我乃东平王世子李明佑,我在此以性命起誓,倘若我有半字虚言,一定不得好死!”
世人深信鬼神之说,立誓更是郑重其事,特别是这种恶毒诅咒自己的誓言,不是出自真心,绝不会脱口而出。
因此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黛玉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两下,虽觉得他的声音有点熟悉,却听不出是什么人,凝眉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肯为我立这种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