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跟我讲,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在异地他乡,正是受到过陌生人的帮助,才能挺过来,所以直到现在,他都从来没有忘记过感恩。今天看到我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曾经落魄的自己,不管他今天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事能否帮助到我,但都希望我能够坚强,旅行也好,做人也好。
我再一次被感动,同时更加深刻地责怪着自己的浑蛋作为。
吃完面后,他又拉着我往超市走,想给我买一些馕。因为之前在酒泉的时候,我就曾花了八元钱买了一大袋馕放在背包里。在保证自己有食物的情况下,就没必要再多拿一些了,所以我婉拒了。
他不停地嘱咐我前面就要过祁连山了,有冰雪,很冷,而且没有食物,然后又一次告诫我要注意安全,如果过不了山就回来,别逞强。
在离开时,我连续道了几声谢谢,并鞠了躬。这一次,是由衷的。他用行动教会我不只是感恩这个道理,更让我在这么一瞬间学会了该如何做人。
是啊,不管是旅行,还是生活,我们必须学会感恩。
一个人,无论他走了多远的路,去过多少地方,如果他不懂得感恩的话,那么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就连做人也是如此:若是没有一颗感恩的心,那么他做人也是不合格的。
我们总是爱去抱怨一些事,可是却从来没有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自己。感恩与爱都是循环的圆圈,我们需要不断地去传递,去包容,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融入其中,将它永久地扩散下去。
内心经历过这样巨大的起伏后,我带着自责的心情继续搭车经过门源,到达西宁。门源县也是国内观赏油菜花的胜地,每年夏季,全世界的游人都会慕名而来。当然,现在不是适合的时间,此时的土地依旧是荒凉的。当我刚刚抵达西宁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好大一座城”。当然,就本身而言,西宁虽是青海省的首府,但城市规模跟国内其他城市相比最多只能排名二线。但就是这么一个“二线”城市,对我这个长时间游走于偏僻小城的人来说,真的很大很大。
旅行跟生活一样,很多时候都是充满戏剧性的,所以,不要放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小记
搭我的师傅随意找地儿把我放了下来,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背着一个大包,就那样迷茫地游走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时不时还有路人送来异样的眼光,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嫌弃。不管他们此时带着什么样的眼神看我,反正我都可以坦然处之。
最后,走得累了,看这座城市确实不适合扎营,而且最关键的是,那时候的我很想洗澡。仔细算算,差不多有十来天没洗过澡了。那时候身上还有几十块钱,当时在网上倒卖了一些小饰品,卡上还有两三百,于是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果断地选择入住青旅。
“哥们儿,住宿啊?里面吧台登记。”刚踏进门,就有一个年轻小伙坐在那儿微笑着朝我打招呼。我本能地感觉此人应该是店里管事之类,就算不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至少也是个义工,一个称职的义工。可是经过后来的了解,我才知道自己错了——他也就是一个住店的过客而已,只不过坐在那儿实在无聊,随意找点儿乐子而已。
登记完回到多人间内,我打理好背包就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回来,发现那个跟我打招呼的年轻人也在房间,原来我们住一屋,于是我俩开始聊起来。这人风趣幽默,而且谈吐之间让人感觉饱读诗书。后来仔细一问,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是个研究生,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特别喜欢看书,生活、哲学类的居多。用他的话来讲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先前因为要读书等因素限制着他走不出去,于是想着先把万卷书读完,现在一有机会就出来走走。这样倒也畅快,人生也因此而显得饱满。
后面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又认识了好几位朋友。青旅的确是个好地方,在这儿能遇见很多有趣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人生经历与故事。在相互分享的同时,也可以让我们更好地去体会他们的心路历程。
第二天,我们相约一块儿去塔尔寺逛了一圈,之后我就搭车去了青海湖。
这个季节来这儿旅游的人并不算多。
在离青海湖二郎剑景区不远的地方,在空旷的大地上,笔直的公路上偶尔会有稀稀落落的车从上面“飞”过。是的,用“飞”来形容这些汽车一点儿也不夸张。我走在路边,当一辆超长的挂车载着沉重的货物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竟然会被它所带起的风力给吹倒在地,整个人摔成了狗扑食状。仅是如此,就足以证明它当时的速度有多快了。每辆车都是如此。
远处又响起了发动机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我知道,又有车辆来了,便下意识地回头瞅了一眼,是辆银灰色的小轿车。我没有理会,继续埋头沿着公路边缘走自己的路。当它经过我身旁的时候,车明显开始减速了,最后在我前方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又开着倒挡将车倒在了我面前停住。这时候我才将整辆车全部看清,这是一辆看起来不太新的银灰色夏利轿车,透过透明的玻璃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车里加司机总共三个人,均是穿着黑外套、留着长发,车牌被迷彩塑料套给套住了。在我打量车的同时,车上的人开门下车走到了我面前,除了司机以外。
“嘿,把身上的钱拿出来。”其中一个皮肤比我还黑几倍、看起来很“酷”的男子(他肯定觉得自己很酷)对我开口说道。
拿钱?潜意识告诉我,这是抢劫。神经顿时进入紧绷状态,脑细胞的运行速度比平时起码高出一千倍。
“拿钱?什么意思啊,大哥?”我带着很无辜也很无知的表情向那个开口的男子问道。
“什么意思?听不懂汉语吗?把身上的钱拿出来。”他装出很凶的样子,咧着嘴,半眯着眼睛向我吼道。
“钱?我没钱啊,大哥。”
“没钱?你旅游的还没钱?你玩儿我啊?”此时,他的语气比刚才更加霸道,音量也增加了一倍以上。
“不是,不是,大哥,我是真没钱,我是徒步搭车行走中国的,身上真的没钱。”
“什么徒步搭车我不管,反正你旅游的肯定有钱,快点儿把钱拿出来,不拿的话,信不信我们打你?”
“大哥,你别误会,我是真的没钱,我跟其他旅游的不一样,我是不带一分钱出来,靠搭免费车和走路来行走中国的,沿途都是住帐篷吃干粮,身上真的没钱。我今天一天都还没吃饭呢,不信我把兜翻给你看。”说着,我将两个裤兜底朝天地全部翻了过来,展现在他们眼前。
“我是真的没钱,到现在为止我已经饿了一天半了,什么东西都没吃,没钱买。”两人迟疑地看着我的裤兜时,我又继续补充道。
此时,另外一个男子嘀嘀咕咕地用他们的语言跟这个很“酷”的男子说了一些话,我听不懂,也听不清。
“上车!”待他们两人短暂地交流了一会儿后,另外一个男子用几乎命令的语气对我说道。
“啊?上车?上车干吗?要去哪儿啊?你们想干吗?大哥,我真的没钱。”我很无奈地再次解释了一遍,心里期盼着他们能够放我一马。
“上车,带你去前面,我们不要你的钱了。”另外一个男子对我说,此时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我站在原地迟疑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上车,心想豁出去了,到时候确实没办法时,顶多鱼死网破跟他们打一架。
在车上的时候,他们三个用他们的语言在说些什么,也没人跟我讲话。我的大脑神经却一直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最后,他们把我带到了二郎剑景区外,叫我拿包下车后,那个叫我上车的男子又叫我跟着他走。此时到了人多的地方,我心里已经不那么害怕了,想着再严重也不会出啥大事,于是也就跟着去了。最后,他领我到了一家面馆门口。
“啊,面馆啊,大哥,我没钱吃饭,不进去了。”
“进来吧,我给你付钱,请你吃。”
“不用了,我包里还有压缩饼干,实在太饿了,我吃点儿压缩饼干就行了。”
“叫你进来就进来嘛。”说完,他拉着我就往里走。
最后,他给我点了一碗牛肉面,付了钱后就走了,走的时候他还对我说了句“希望你后面的路一切顺利”。
此时,我竟然莫名地感动,不知道是感动于这碗面还是因为他的改变。
人心都是向善的,再恶贯满盈的人也有善良的一面。也许是我们没有触及到他内心深处,也许是他故意将自己包裹起来,也有可能是社会让人们改变了一些本来美好的东西,但我们始终都应该相信,人都是善良的。
也许那天是我的幸运日,在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我沿着青海湖边行走,独自欣赏着这无人分享的美景,后来竟然又离奇地住进了一家观景客栈。
有两个藏族人在一间刚修建好的院子前忙碌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热情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之后,由于湖边风大,我放弃了原本想在湖边扎营的想法,又走原路返了回去。
“小伙子,过来,过来。” 之前我打招呼的那个人叫住了我。
“有啥事,大哥?”在经历了刚才的“抢劫”事件后,让我更加相信了一些纯粹的东西存在,因此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了许多。
“你来看看,看看我这客栈咋样?新弄的,现在已经装修好了,准备开业了。”他搭着我的肩膀说道,那感觉就好像我俩之间早已很熟悉,但又有一种感觉像是他在招揽客人。
“我没钱住客栈,我都是搭帐篷的。”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表示出了拒绝的意思。
“没事,你看看就行。”
“那好,那我就帮你看看。”当表明了自己不住店后,心里也坦然了许多,心想帮忙看看自己也不会有啥损失,于是我就豪爽地答应了。
在参观了他的房间和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大哥开口了。
“你是我客栈弄好之后来的第一个人,今晚你就住这儿了,不收你钱,就当我们有缘,交个朋友,如果感觉好的话,以后再来住就是了。”他边说边和我握了个手。
就这样,当晚,我住进了这个观景房,窗外就是青海湖,近处的草坝上还有羊群。那是一种极致享受。
内心的无比紧张、善良带来的莫名感动,还有幸运降临带来的愉悦,在这一天之内我统统都感受到了。旅行跟生活一样,很多时候都是充满戏剧性的,所以,不要放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只有当你真正直面过生死之后,你才会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活着。——小记
我着实找不到能够形容大美青海湖的词语,我为其深深地着迷,尽管一路走过太多美丽的地方,可它依旧让我再一次震撼。我放下背包,全身心地投入它的怀抱,试着去感受它那波涛变换的心跳。此时已将所有时间、视觉、灵魂以及整个人都赤裸裸地呈现给它,生怕会有外人来打搅我,就连拍照的时间我也不愿意腾出,哪怕是一秒。
可我终究还是得走,它是大自然给全人类的礼物,我始终不能独自拥有它。
美丽的青海湖,它就如同情人的眼泪一般,光是站在它的面前就已经让自己内心软化。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人类总是爱去毁坏这些美好的礼物,我甚至开始担心不久后的它会不会如同国内其他地方一样,变得污浊不堪。这不光是对一个地方的残忍,更是对人类,对自己的丑陋最赤裸裸的体现。我做不到去改变别人的行为,但是,我可以做好自己。
我来了,除了脚印,什么都没留下。我走了,除了临走前那几张少得可怜的照片以外,什么都没带走。
带着情人分离般的恋恋不舍,我回到了西宁。
临走前的头一晚,我清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财物,总共还剩一百六十多块钱。这钱让我感觉不踏实,甚至认为身上有了它便会少去很多最纯粹的快乐。我觉得自己跟美国四五十年代著名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的性格很像,很多时候,我都认为,在没有钱的时候反而能让自己找到更多的激情和快感。
当晚,我招呼上那几个新认识的朋友,约他们一块儿喝酒。当他们得知我是花掉身上所有钱来买酒菜的时候,都纷纷劝我不要这么做,但我态度坚决,他们也只能认可了。当天晚上,我们在青旅大堂放肆地喝酒聊天,酣畅淋漓,直到凌晨旁边的居民过来投诉,要求我们降低噪音之后,大家才心有不甘地散席离开。
次日一大早,朋友就来扯我的被子叫我起床,嘴上说着怕我起得太晚赶不上路,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他们是想送我一段。收拾好行李之后,我向朋友拿了一元钱,目的是乘坐公交车出城,然后将他们全部打发了回去。
我很讨厌送人和被人送,自己本身就属于比较感性的动物,当面对离别的时候,总怕自己的感情压抑不住,所以很早就养成了不送人的习惯。就像梁实秋在《送行》这篇文章里写的那样: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都去接你。
在城外往兰州方向去的高速路上,我驾轻就熟地搭上了一辆私家车。上车后司机跟我聊的话也不多,我只有主动和他搭讪拉家常。中途他打了几个哈欠,我并没在意,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你这样出来走了多久了?”
砰......
一声巨响,头脑瞬间完全空白。
短暂丧失了几秒的意识之后,我清醒过来,是车祸。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确定我还活着。
为了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我使劲晃了晃脑袋,粗略地观察了一下自己全身,除了脸部丧失知觉外,其他“零件”都还完好无损。
再看看四周,车底流着一种不知名液体。不知道是不是电影看多了,“爆炸”这个词首先撞进了我的脑海。但当时我确实是慌了,甚至开始恐惧。
“赶紧下车,快!”我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喊道。
司机已经完全愣在了驾驶位,两眼无神,仿佛整个灵魂都已经离开了身体,无论我怎样叫喊,他都无动于衷。
我下车后立马跑到驾驶位方向,打开车门,敲打了几下司机,他依旧没有回过神来。我拼尽全力,拉他下车后就开始跑。
等我们两人跑到了我自认为安全的地点后,我才重新扫视了一下现场。另外一辆车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死了?”我已经不敢往下去想。
心跳比平时快了至少三倍,本来稍微平静了一点儿的心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我又一次跑回了事故现场,这一次,是跑到另外一辆车的前面。
司机是个女的,三十来岁,她一只手捂着胸口,面色白得吓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当我走到她面前打开车门后,她开口了。
“水,给我水。”那一幕,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伸出左手,似乎想要抓住某样东西,可什么也抓不到。那是一种求助,一种在死亡面前的最后呼救,甚至很有可能那种感觉比死亡更让人害怕和难受。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等缓过神来,我赶紧在她车内疯狂地翻腾寻找。我要找到水,那是我唯一的念头,整个人甚至已进入了癫狂的状态,眼前所有与水无关的东西统统被我扔了出去。此时,我只想找到水。
在后座翻出水后,我颤抖着手打开瓶盖,递到她面前。她和我一样,双手在发抖,喝水的时候,甚至连脸部也在抽搐。
喝完水后,她将整个头撞在了方向盘上,是的,那是用撞的。当意识已经完全模糊的时候,你是感觉不到疼痛的。等她缓过了神,我拉她下了车,扶她到了另外一个安全地点。一停下来她便开始呕吐,我拍打着她的肩膀,希望她可以恢复状态。中途,她询问了我是否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