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回来了,在莫名其妙地失踪三天之后。
同以往早早来到学校不同,他是踏着铃声来到同学们身后的——周一升旗仪式将要开始。
“吴老师来了!”第一个发现情况的是脑袋从来不老实,眼睛更是贼尖贼亮的蔡小帅。于是全班人的心在零点零六秒里纷纷加速。大家是多么想回头看看吴老师,可是又不能——正面向主席台呢,可不能给集体形象抹黑!
从来没有觉得升旗仪式如此漫长!
终于熬到大队辅导员一声令下:“各班带开!”同学们本来是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地冲着吴老师扑上去,演一出久别重逢的好戏的,至少高星星是这么想的,但是不对。当高星星第一个跳起来准备大叫一声“吴老师我想死你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表现很不合适。
因为吴老师脸上的表情是自从他来到六(7)班以来从来没有过的。
他很严肃。
于是大家也很严肃,严肃地整队,严肃地上楼,严肃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严肃地打开课本。马晓宇严肃地登上讲台,严肃地领读:“第十八课,一二!”教室里响起了严肃的读书声。
老校长从窗外经过:“今天的读书声怎么这么难听?”
好压抑啊!
“要不要问问吴老师,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严肃?”田羽瑶偷偷给汤圆圆传纸条。同以往一样,纸条被庄库截留了——“少安毋躁!”他添了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成语,又传了回来。嗯,这次庄库总算没有胡写什么,他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哦!
事实证明庄库的判断是相当准确的。还没有等到田羽瑶把纸条收好,吴老师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田羽瑶猛然抬头,吓了一跳,吴老师面沉似水,真的很恐怖!不会吧?吴老师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脾气一向很好的啊,就算是生气,只要你对他嘿嘿一笑,他就立马多云转晴了。可是今天……问题是田羽瑶对着眼前的吴老师连笑也不敢笑了!她那好看的嘴角几乎僵硬了!
纸条在吴老师的手里粉身碎骨,而其内容,吴老师连瞥都没有瞥一眼。
这是自从大家成为“钢丝”以来所上过的最折磨人的一节课,用巴亚森的风格来讲,是让大家的脑细胞、神经细胞、末梢神经细胞、动脉血管、静脉血管、毛细血管都为之时而战栗时而昏昏欲睡的一堂课……“我的神啊!”下课铃声响起,吴老师转身离开教室。教室里静默了足足三秒钟,庄小静长舒一口气就是一声陕西味儿的感叹!“咱们吴老师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怎么可以这样!”“我怀疑,我有理由怀疑眼前的这个吴老师是不是真的吴老师!”高星星大叫一声。
“我整整四十分钟都在进行细致入微地观察,”蔡小帅做深思熟虑状,“从各个微小的特征比如脖子上的那颗痣来判断,他应该是吴老师本人。”
“不对!你这话不合逻辑!”庄库认真纠正,“应该说此人在外貌特征上很像吴小钢老师本人,但是不代表他的灵魂深处仍然是吴小钢本人!”
鸦雀无声。一万个诸如“借尸还魂”这样诡异的词汇在所有同学的脑海中划过——如果当真有那么多词汇的话。难道那些神话、鬼故事、科幻小说、魔幻小说里的情节当真会在六(7)班上演吗?教科学的斯坦老师正好路过,他脚步匆匆,好像一边走还一边思考着什么。庄小静故意挡在他面前,他猛然警醒,吓得立即停下脚步:“对不起!”虽然此时的六(7)班气氛紧张,但是大家还是笑了一笑:“是她挡了你的道,斯坦老师,您没必要说对不起的!”
庄小静可不是故意找茬:“斯坦老师!麻烦您停下来帮个忙好不好?”斯坦老师皱了皱眉:“不好意思啊,我还有课!”庄小静可不依:“我知道,全校没有任何一个班早上头两节有科学课的——即使您要备课,也不差这三五分钟吧?”
呵,碰见这么一位侠女,你还有什么理由逃掉?“我们只是想问您一个科学问题,很严肃的科学问题!”庄小静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你知道人什么时候会产生性格突变,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吗?就好像……什么鬼上身之类的?”斯坦老师显然对这么一个诡异的问题缺少心理准备,他挠挠头:“这个问题啊……”还没等他回答,毛达维凑了过来:“我知道!
会不会就像我打的电子游戏里的那个什么基因突变那样?好好的人,给他来个基因突变,立马变成怪兽狂人!对了,还有蝙蝠侠、蜘蛛侠、神奇四侠……”
汤圆圆腾出手来,揪着他的耳朵就把他请出了圈外:“毛同学,麻烦你把嘴边的油饼残渣收拾干净了再来侃,OK!”
斯坦老师也无法给大家一个拿得准的答案,当然,他排除了借尸还魂之类的迷信说法,也排除了基因突变,同时他接受了六(7)班全体同学交给他的一个神圣而又艰巨的任务——观察吴小钢老师!
其实不止斯坦老师,六(7)班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得到了这个特别任务,他们也都同样发现了吴老师的异常表现,却都无法解释吴老师的突然改变。
多少双警惕的眼睛在注视着吴老师啊!
吴老师呢,他怎么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还是那样漠然,不管对学生、同事,还是对校长!
“小吴啊,不要背思想包袱。什么都会过去的,我们都会给你最大的帮助!”老校长的话真是语重心长。而吴老师呢,对这位慈祥的老者竟然有些爱理不理!他的眼神是那么飘忽不定,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老校长的话。
老校长叹了口气,任吴老师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办公室。
虽然都知道老校长脾气好,但是对一位年轻老师这么纵容,好像也不正常。
“甭说,老校长一定知道些内幕!”庄库拿出名侦探柯南的招牌动作辅助自己作冷静的推理,“也许老校长知道吴老师有什么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苦衷,所以才会这样宽大处理。”
“嗯,言之有理!”巴亚森摇头晃脑,“对于庄库兄的分析,我以为确实是十二万分的有道理!当初吴老师离开学校,老校长就向我们保证他肯定会回来,还说只是家里临时有事……”
“等等!”陈雪儿一声惊呼,“临时有事!”她恍然大悟,“巴亚森还真说了句有用的废话!也许真正的原因是——吴老师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可不是嘛!三天前,吴老师还生龙活虎阳光灿烂的。三天后,他就变成了这样蔫不唧不小心还会凶巴巴的模样。其关键所在,就是老校长所说的——吴老师家里临时有事!
到底是什么事?大家陷入沉默了。这可不敢随便猜测,谁希望别人遭遇不幸?何况是最亲爱的吴老师?马晓宇一锤定音:“既然确定了吴老师的反常同他家里的事有关,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瞎琢磨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表现好一些,让吴老师能少操点儿心,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
也许这个决定缺少了很多浪漫色彩,显得不是很有创意,但是大家不能不同意,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哦,亲爱的吴老师,您尽管冷冰冰吧,我们还是要甜甜地对您说“老师好”,我们还是要争先恐后地举手回答问题,我们还是要微笑得好像今天的阳光……放学了。
大家排好了队,响亮地喊了“老师再见”,向校门外走去。
吴老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站在风里。
不约而同地,大家都想到要回头看一看。
他们看到吴老师正定定地看着他们。
“吴老师再见!”胡奔突然大声叫起来。“吴老师再见!”蓬蓬也喊了起来!接着是高星星、汤圆圆、奇童童……大家都喊了起来。
他们看到吴老师的眼睛亮亮的,他向六(7)班的队伍挥着手,他笑了。
大家的心忽地一下放松了。
“你说,吴老师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李菲菲问陈雪儿。“谁都有秘密,”陈雪儿说,“他想告诉我们,我们就会知道。他不想说,我们又何必去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