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皋鼓动道:“咱们不能让元帅被冤杀,咱们去临安,找皇上,找秦桧说说理去!让他们放了元帅!”岳家军将士被他说得激动,一个个摩拳擦掌,拿起武器就要出发,此时梁再平快马赶到,向他们喊道:“冷静!冷静!大家先冷静!”
牛皋嚷道:“岳帅危在旦夕,让我们怎么冷静?”
梁再平向将士们大声喊道:“凡事都有个说法,韩帅已经去向秦桧讨说法了。韩帅让我转告各位,他一定会去相国府问个水落石出,在此之前,大家切不可轻举妄动!”原来韩世忠听到岳飞被以举兵反叛为名关押起来,怕岳家军将士们冲动,真的起兵营救他们的元帅,那岳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是举兵反叛也变成了真的,到那时岳飞不死也得死了,于是连忙派这梁再兴前来先安抚大家,他自己进宫面圣问个究竟。
牛皋听过梁再平的陈述,总算冷静下来,向将士们喊道:“好!我们就在这等韩帅的消息!如果天黑之前没有结果,我们就行动!”梁再平这才松了一口气,希望姐夫出面,定能为岳飞洗雪沉冤,也替自己报当年岳飞的救命之恩。
秦桧对大理寺府尹何铸第一次提审岳飞非常不满,这第二次便派自己最得力的心腹万俟卨主持提审,而他自己则依然躲在隔室里。将岳飞提到刑堂上之后,这万俟卨一拍惊木堂,喝道:“下面站着的可是疑犯岳飞?”
岳飞看到这个奸人,凛然道:“正是万寿观使岳飞!”
万俟卨怒道:“目前你有疑案在身,官衔与你不相干!”
岳飞正色道:“我尚未定罪,为何官衔与我不相干?有何可疑之处?请明白示下!”万俟卨冷笑一声,道:“你不明白?”
“岳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自问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哈哈!好!你自问光明磊落,不过是独善其身,这六道折子可不这么看!”万俟卨说着将手中的折子扬了扬,岳飞笑了笑,轻蔑道:“树大招风,六道折子,不多。”
万俟卨阴笑道:“六道折子不多,但罪名却很重啊!这道,参你……”说着拿起折子看了看,道:“拥兵自重违抗军令!你在鄂州,朝廷宣召你提兵东下,策应淮西,你却迁延不进,意在窥伺朝廷胜负。兵胜则进,兵败则反。你还抵赖什么?”岳飞不慌不忙道:“承诏领兵东下,沿途追杀金兵,此役于二月十九日得到皇上的奖励,亲札之中乃出现‘中兴勋业,在此一举,卿之此行,适中机会!’堂上若不信,现存御札可证。”
隔室中的秦桧一听,心中一怔,轻轻敲了敲隔板,那万俟卨听到,立马意会,向岳飞道:“这御札在哪里?”
“在我庐山家中!”岳飞坦然答道,秦桧却将此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万俟卨点了点头,又拿出一道奏折来,道:“你与诸将统领大兵北讨,你所部人马屯在朱仙镇。朝廷宣召诸将回兵,张俊韩世忠等即日领兵还朝,为何只有你一支人马不肯班师?前后一十二道金牌召你,你亦不肯回兵。这必怀异心,好好逐一从实招承,免得皮肉受苦!”
岳飞慷慨道:“我一生立心务要收复中原,雪国之恨,用了十年之功,追赶金兀术到朱仙鎮,离去京师只有四十五里。那时金兀术怕我兵势,弃了汴京北走。此时朝廷若宽我三日,必定克复汴京,迎回圣驾,然后进取燕云,直捣黄龙!此乃是我平生之愿,有何异心?”
万俟卨见他说得正气凛然,连拍惊堂木阻止道:“住口住口住口!你岳飞狡辩起来,竟比你打仗还狡猾!”
岳飞哈哈大笑,道:“狡猾?堂上是站在北金那边说话的吧?”万俟卨气得要左右用刑,岳飞镇定道:“太祖皇帝遗诏,刑不及谏臣,难道堂堂万寿观使不及一名谏臣吗?”
万俟卨冷笑一声,道:“彼一时,此一时,除非你把御札取来大理寺,一勘究竟!不然太祖遗诏不是呵护得了你的!”
岳飞反问道:“堂上请到了皇上的圣旨了吗?”
“怎么了?”
“皇上所赐御札已一一密封,不是谁人都能看的!除非堂上请到皇上圣旨,否则岳某便犯下了大不敬之罪。”
万俟卨一听,心中一惊,自己拿岳飞无可奈何,结结巴巴道:“好,好,此表尚且按下……”隔室里的秦桧对万俟卨的表现不满意,愠怒地摇了摇头,那万俟卨把手头奏折放一边,又拿起另一个奏折,道:“你既然说到太祖皇帝,那么有一首你所题的反诗谅也不会忘记吧。”
“岳某从未写过反诗!”
万俟卨吟诵道:“寒门何载富贵……此句题在天竺寺一面墙上,你说说什么意思吧?”
岳飞冷笑道:“寒门者汤阴岳家庄是也!富贵者官拜万寿观使是也!将相本无种,寒门载富贵!这是以自身为例,鼓舞后进,勇往直前,成就大才俊!成就真英雄!岳某实不知这区区六字‘反’从何来?!”
“你不知道?”
岳飞冷眼相对,不语。
万俟卨拱手向天,道:“有人说,你这寒门二字,貌似说的是自己,其实影射的是太祖赵匡胤!太祖出身贫贱,经陈桥兵变夺取政权而立国登基载富逞贵!你这六个字分明是大不韪大不敬!你题此反诗,莫以为天下皆是糊涂人,看不出你笔下的心机,偏有那高明人一眼便能触破你的用心立意之处,就凭这两句的大不韪与大不敬,就难保你岳某的项上人头!”
岳飞冷笑道:“我岳飞出身汤阴寒门,改无可改,你如此附会,为何不把天下寒士都抓起来?!”
“谁让你岳飞偏偏标榜此事呢?”
岳飞走上前指着万俟卨道:“那万俟大人,鲜卑后裔!如此出身,不知道有没有那高明人一眼触破你其实就是金人之奸细?!”说着不由得紧握拳头,那万俟卨见状吓得急忙和陪审二人起来往后退,撞倒屁股下的椅子,战战兢兢道:“大……大……大堂重地,你敢恃武行凶吗?”
岳飞双目圆睁,怒喝道:“人道血气之怒不可有,理义之怒不可无!听了堂上这番话,掩理悖义,怒发冲冠哪!万俟卨!你等蛇鼠一窝,欺人太甚!”有个叫隗顺的衙役连忙跑到岳飞跟前连连作揖哀求道:“岳元帅,岳元帅,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您老消消气,消消气……”
岳飞看着这衙役,逐渐冷静下来,愤怒道:“写寒门指的便是天家一脉!写富贵指的便是陈桥兵变!如此穿凿附会,这之后天下写文章的人还有活路吗?”
万俟卨语无伦次道:“我……我有证据!”岳飞不屑地看着,不语,只听万俟卨到:“你三十岁封节度使,曾说过一句话,你可曾记得?!”说着学着岳飞口气道,“‘岳某与太祖,俱以三十岁建节,自古少有!’你自比太祖,占当今圣上的便宜……僭越异志!大逆不道!你猪油蒙了心啦?!”
岳飞出离愤怒道:“我……我原话是这么说的吗?!我三十二岁封帅,何来三十之说?你欲加之罪,我的年纪也随便篡改吗?你何不把我改成年已耄耋、垂垂老矣呢?这样就不用你们找此等托词,让千秋万世徒增笑话!!”
“我这么说是我有证人的!”
岳飞冷冷道:“你有证人,麻烦请他上堂,与我对证!”
万俟卨冷笑道:“哼哼哼,此人证就是你岳家军的人!你忘了,你曾经一顿军棍,差点把他给打死!”岳飞听过,大吃一惊,喃喃道:“王贵?”万俟卨奸笑着点头。
岳飞不相信道:“王贵绝对不会诬陷我的!”
万俟卨与左右陪审官员看看,得意道:“这就可见你岳飞众叛亲离到了什么地步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岳飞凛然道:“不论如何,敢问堂上,这句话可以将岳某定罪吗?岳某何罪之有?!”
万俟卨被岳飞突然这么一反问,一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隔室中的秦桧听到他如此,甩袖离开了。不一会儿那万俟卨急匆匆追了上来,惶恐不安地跟在他后面,悄悄看着他的脸色,一句话也不敢说。此时秦熺迎了上来,秦桧见到他道:“熺儿,去庐山,把岳飞的御札找出来,一个都不能遗漏。”秦熺领命便带领护卫军向庐山奔驰而去。
自从岳飞被张俊带走之后,李孝娥就知道随时会有事情发生,当她看到有几十名骑兵向自家驰来时,便吩咐娟儿岳霖他们先到后院躲开。很快这些骑兵到了门前,下马,直接闯进屋子抄家,砸碗、摔盆、掀桌子,李孝娥怒喝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秦熺道:“御林军!奉命搜查!”
“奉谁之命?搜查什么?”
秦熺冷哼一声,道:“当然是皇命!快说,皇上给岳飞的御札放在哪里,统统交出来!”孝娥镇定道:“御札是皇上所赐,凭什么给你们?”
秦熺冷笑道:“不交出御札便交出脑袋!你两样挑一样!”
突然岳霖从后院蹿出来叫道:“不要在岳元帅府撒野,我爹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秦熺一脚踹倒岳霖,骂道:“去你妈的!”李孝娥赶紧上前去扶岳霖。秦熺挥了挥手,那些士兵纷纷冲进各间屋子搜查。突然几个士兵看到安娘一个黄花大闺女,色心顿起,就要猥亵安娘,安娘见状,无处可逃,看到园中那口井,纵身跳了下去,李孝娥、小慧她们叫着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不一会儿这些士兵搬着一摞一摞的御札出来,呈交在秦熺面前,足足装了一车,秦熺翻看着,冷笑着瞥一眼孝娥和岳霖,对这些士兵道:“怎么都是这些玩意儿,金银财宝呢?”
一个士兵递上一个帕子,里面包着几十两碎银,道:“他们全家上下,就搜到这些银子。”秦熺接过去不屑看看,扔在脚下,呸了一口道:“他妈的,还不够打个牙祭的!”说着吩咐手下给李孝娥他们,不管老老小小,全部戴上了枷锁,向临安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