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听闻她的遭遇,千瞳心疼不已,这些事情得让她同奇慕晨自己说清楚,“我先告辞了。”
“小悦,将军,原来你们都在这!”北伊、秦子涔同蓝翟洛三人听闻他们已回王府,便匆匆赶来,一进门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蓝翟洛看向另一侧准备离去的千瞳,惊喜道:“千瞳!好小子,原来那安熏使者是你啊!咦?你的腿好了?”
千瞳点头,递了给眼色让他出去说。见屋内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没再多问,扫视了三人一眼,似乎明白了。
北伊看看奇慕晨,复又看看沁悦,不解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小悦,将军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
“没事,北伊,子涔,你们坐吧。”蓥沁悦勉强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招呼着他俩。
奇慕晨漠然转身,即将踏出门口时,顿住身形,低低地说了一句:“过几日我便向皇上提出解除婚约一事,还你自由之身。”
落寞的身影被挂在廊上的灯火拉长了,显得寂寥孤单,蓥沁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酸疼酸疼的。
“小悦,你们刚才怎么了,慕晨那话是什么意思?”子涔皱眉,很少看到慕晨样的表情,他向来是那么自信,而刚才,他竟然感觉到他的神情似乎透着挫败感。
蓥沁悦摇头,“这些事你们就别问了。”抬眼向走廊深处望去,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夜色朦朦,王府的琉璃瓦顶,一道颀长的身影坐在顶端,手中拿着一壶酒不住地往口中灌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扎着两个羊角髻的小女孩,清理绝伦的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容。
那是他第一次进宫,在宫里迷了路,转到一个较为僻静的宫苑,在苑前看到了一个女孩儿,扎着两个冲天羊角髻,她蹲在一棵雪栀树下哭泣,美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细嫩的手上擦出一片红色,血丝渗了出来。
他上前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她抽泣着回答:“她们把……把雪……雪栀花都采走了,乳娘要做饼饼吃……给我,呜——”
她的话语无伦次,他还是听懂了,看来是她要来采花,可底下这些全都被人摘走了,她欲爬上树去摘雪栀花,不小心从上面摔落下来手才会手上。
他抬头往树上一瞧,在树枝顶端还挂着几串白嫩嫩的雪栀花,他身形一纵,腾空跃起,轻点在枝末采下花递给她,并摘了几片雪栀叶揉碎了给她敷在伤口上止血。
“好……厉害哦!”她哽咽着,却已不再哭泣,只是睁着泪眼望着宛如谪仙的他,瞬间失了神,“好看,哥哥。”
他轻笑一声,刮了一下她小巧稚嫩的鼻子,“哥哥考考你,你知道怎么去东銮殿吗?哥哥要去见皇上。”
听她说话,他已知这女孩儿智力低下,可这里只有她一人,本不抱希望,只是随口问问。
谁知这女孩儿还真的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下,“皇上?”
她站了起来,拉住他雪白的衣袖向一条幽径走去,不多时,几座宏伟銮殿便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中。
女孩儿在一座亭前停了下来,对他摆摆手,“不去,怕,会打打。”说完,挽起衣袖,只见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
他点点头,心疼地滑过她的小手,她痛呼一声,缩回手,睁着小鹿斑比一般清澈无辜的大眼看着他。
“谢谢你带我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奇慕晨,你记住了吗?”他俯下身子,与她平视。
女孩儿点点头,怯怯地不说话,他轻轻一笑,转身要走,身后忽然传来清甜的童音,“他……他叫我悦悦。”
“哦?他是谁?”
女孩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不让说的,说了,嗯,说了他不陪悦悦,玩。”她说话一断一断的,口齿不甚伶俐。
他也不再追问,只是向她招招手,离开亭子。
第二次见到她还是在这棵雪栀树下,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当时他已是颇有名气的将军了,深得皇上赏识,由于他容貌出众,更是宫中妃嫔和公主们倾慕的对象。
那日皇上让他相伴到御花园游赏,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来到僻静宫苑前那棵雪栀树下。
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着粉色宫装长得甚是美丽的少女正蹲在一个树洞前,手中持着一根小棍子,不知往树洞里捣鼓什么,眼神专注而认真。
皇上一改往日的威严,凑上前去,宛如孩童一般蹲在少女身旁,眼睛往树洞里瞅了两眼,才问道:“悦悦,你在看什么呀?”
粉装少女似乎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见是他也不惊慌,只是抬起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皇上还当真没再开口,只是装着好奇的模样看着树洞。
少女复又持着小棍不停地朝里面捅着。慕晨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是诧异地看着九五至尊的皇上,心道他怎么也随这丫头瞎闹。
忽然,她丢下手中的棍子耷拉着脑袋,撅着嘴不满地对皇上说道:“伯伯,你,不好,把蛐蛐吓跑了。”
奇慕晨听着她童稚的话语,不由笑了起来。少女转头,这才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个人。由于是蹲着,她不得不抬起头看他,脑袋一偏,她“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她身旁的皇上吓了一跳。
“悦悦,你怎么了?”皇上似乎非常关心这个叫悦悦的女孩。
奇慕晨急忙扶起她,少女拍拍身上的尘土,指着慕晨惊喜地喊道:“哥哥,你,来看悦悦的,对不对?”
“嗯,悦悦还记得哥哥啊。”奇慕晨微笑着,伸手捻起沾在她衣上的叶片,刚才听到皇上和她的对话,他心中已经猜到她便是几年前在雪栀树下哭泣的女孩儿。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认识悦悦?”
“是的,皇上。我第一次进宫迷了路,在这里遇见她,还是她给我带的路呢。”他如实回答。
“伯伯,哥哥,好人,血……哥哥帮我的,不骂,不骂!”她急切地摆摆手,以为皇上要责骂慕晨,连忙伸出手,欲告诉皇上,是他帮自己止血,不要骂他。
皇上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细心地帮她扎牢了头上松垮的发髻,笑道,“伯伯不骂哥哥,告诉伯伯,悦悦喜欢哥哥吗?”
蓥沁悦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欢,哥哥,厉害!”
“那伯伯让悦悦以后都和哥哥在一起好不好?”
沁悦拍着手,“好,好!”
皇上忽然伤感地看着蓥沁悦,“那悦悦以后就看不到伯伯了,悦悦会想念伯伯吗?”
“嗯,哥哥,带悦悦找伯伯。”蓥沁悦拉着皇上的手,撒娇似的安慰着他。
“悦悦真是懂事的孩子。”皇上慈爱地看着她稍显稚嫩的清丽面容,“那悦悦自己乖乖地玩去,伯伯和哥哥说会儿话,过几天就让哥哥到宫里接你。”蓥沁悦闻言,果然跑到树的另一边,清澈滚圆的大眼不时偷偷望向他俩,见他们在看她,又赶紧缩回目光。
皇上看着她,目光十分慈和,“慕晨啊,她便是朕托你保护的人,她是朕的七女儿沁悦公主,从小智力低下,在宫里面只能受尽嘲辱,你也知道朕现在的处境,只好让你保护她。没想到你们早认识了,这样我更加放心,慕晨,朕拜托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奇慕晨赶紧跪下,“皇上言重了,七公主单纯可爱,臣一定竭尽所能,只是皇后那里该如何解释?”
皇上微微一笑,神色忽然一凛,“慕晨相貌丰俊,连朕也嫉妒得很啊。”
奇慕晨心头一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不过,并非是他愿意招蜂引蝶,而是蝶儿如潮向他涌来。
“慕晨听封,朕封你为慕王,保有将军一职,并将七公主许配于你,封为悦王妃,择日完婚。”
“谢皇上恩典。”
皇上亲自扶起他,吩咐道,“莫让皇后起疑。”
“臣会小心的。”
“委屈你了,假如有一天悦悦有能力保护自己了,那你便可以解了此约。朕知道,你乃人中龙凤,悦悦实在配不上你啊。”皇上叹气。
三日后,他带着她进入慕王府,为了不让皇后猜忌他与皇上窜和,他又同时迎进多名姬妾,在府中假意欢愉,造成他放荡不羁的形象,以降皇后的戒心。
没料到,不久之后,边关传来消息,说是安熏经常派兵入奇疆进行骚扰,只怕是为了刺探圣悦实力,安熏皇帝皇甫湛野心勃勃,恐是图谋圣悦国土。皇上不得不派他到奇疆驻守,以防安熏进犯,至此他只能丢下她前往奇疆,心中却无时不挂念着她,生怕她受了委屈。
可是,这一去便是三年未回,当他返府相探,却已物是人非。
“慕晨,你和小悦到底怎么回事?”秦子涔寻来,见他一人躲在屋顶喝闷酒,忍不住问道。
奇慕晨深深地吐出口气,“其实,她现在完全可以随同皇甫千瞳去安熏过她想要的生活,我与他的约定早已在她痴症痊愈之时便无效了。”
“什么约定?与谁的约定?小悦为什么要随皇甫千瞳到安熏去?”子涔奇怪地看着好友,怎么他一出大牢反而显得不正常了,不会是被闷坏了吧。
“子涔,你说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配当她的夫君?”他低下头,又往口中灌了一口酒,“他这么说我,呵呵,也是,我出去这么久,把她一个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王府里,受尽了委屈,我还有何面目说要留下她。”
“慕晨,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小悦了?”子涔望着好友,虽然心中有那么一点心痛,可他却清楚,小悦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她只当他是朋友,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奇慕晨笑了,笑得凄凉,“应该说我很早就喜欢她了,只是心里一直不愿承认罢了,五年的牵挂怎能说了就了呢。”
本以为这次他可以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离去,偏偏她却心有所属,是不是在惩罚他,当初没有好好珍惜她,保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