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名山地老兵在给自己加餐之际,他们口中的那位皮耶罗少尉,正带领着连部的副官,对部队携带的辎重马车上的物资进行着例行清点。
这位少尉两个月前在阿尔卑斯前线阵地上过了他的三十岁生日,同时还庆祝了他在维罗纳营服役三周年,从那时起他真正成为了一个老兵,融合进了这个小小的集体,成为了勇敢山鹰中的一员。
可以说当时意大利军队的基层士兵是非常团结的,士兵们守望相助生死与共,这一点很多德国部队都做不到,日耳曼人如果没有严格纪律的约束,内部早就斗成了一锅粥。
而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地部队,因为任务类型的特殊,早就树立起了自己的风格,部队里的士兵亲密的如同兄弟一般。因为在那些冰冷的山峰上,你能依靠的除了手中的冰镐,就只有陪伴着自己的战友兄弟。就是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中,锻造出了士兵们相互之间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友谊,以及为了集体甘愿自我牺牲的奉献精神。
这种特殊条件下构筑起的人际关系是异常坚固的,同时给这个团体带来了强大的战斗力。但是相应的,这种团体也变得异常排外,外来人员很难能够融入这个集体,他们必须要花上很多的时间向老兵证明自己的价值,并且通过严酷的考验来获取所有人的认可才行。
意大利军队的基层权力已经不光只掌握在军官手里,真正维持意大利军队运转的,是那些志愿老兵和中下级士官,低级军官如果不讲规矩,很容易会被部下用各种名义架空,这一点又和日本陆军很相似,这是军队内部阶级撕裂军纪散漫时产生的通病。
意大利军官阶级和士兵阶级简直就是两个位面的生物,虽然墨索里尼公开表示自己反对高级军官在军队里的贵族待遇,但是他个人享受的奢靡生活,导致这些命令毫无说服力,更别提会对军官产生什么约束。
士兵们会认真服从上级的命令,但是私底下不要指望他们会对上校和将军们表示出丝毫的尊敬。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因为一旦失去军阶给予的约束和威慑力,军队的组织将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
皮耶罗的军阶太低,所以很容易让士兵们把他视为自己人,加上平时性格和为人挺不错,同时又很尊重部队里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在战场上表现出了足够勇敢的品质以及标准以上的指挥能力之后,这位少尉才终于被全体老兵所接受,成为阿尔卑斯雄鹰的一分子。
和其他官兵不同的是,他是维罗纳山地营里少有的几个法西斯国家党党员,而且是其中唯一的一名实权军官。当然这个小小的少尉还不足以让法西斯国家党对其加以重视,但是这个身份却让他在部队的中级指挥层里,获得了不少话语权。
没人知道这位少尉其实早已经对他参加的那个党,彻底失去了信任与期望,在他看来这个组织如果不彻底加以改变,那么迟早有一天它会拖着意大利王国一起完蛋。而现在发生的一切,显然已经验证了这位少尉的预言。
营长是个死脑筋的萨伏伊蛮子,但是这一次却表现的异常机敏,如果不是那位少校大人看出了统帅部计划里的问题,那就一定是他从那些私人渠道里获得了什么内部的消息。
反正现在皮耶罗少尉也管不了那么多,作为军官他可以服从上级的命令,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会像个傻瓜一样白白的去送掉自己的小命,他不是孤家寡人一个,手里还指挥着一个山地步兵连,这意味着他必须要为这七十四名兄弟的生命负责。
为国捐躯是军人的使命,但是让士兵们为了墨索里尼和法西斯国家党去死,这绝对不是一个能让人鼓起劲头的理由。
德国人那边已经公开喊出了口号,那位元首宣称自己不是意大利人民的敌人,第三帝国对意大利王国没有任何领土上的要求,他们只想要推翻现任的罗马政府,将自由的意大利人民从墨索里尼邪恶的独裁统治下解放出来,让自由的光辉再次照耀在亚平宁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将权力归还意大利王室、议会以及自由的意大利人民。
说起来德国人的这堆口号,很是对一些意大利人的胃口,甚至让人感觉写这些宣传口号的就是一个意大利人。
墨索里尼在这十几年里至上而下得罪了一大堆势力,不光是那些从一开始就仇视他的社会党与保守派,还有他自己内部的那些曾经的战友们,对于反对他的那些极右翼老牌党员们,墨索里尼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更严重的是,当墨索里尼还在想方设法完善自己的独裁体系之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某些行为,已经侵犯到了原本一直站在身后支持着他的萨伏伊王室。
墨索里尼实在太羡慕德国的那位元首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德国内部当时是怎么回事,但是墨索里尼不知道,他只看到希特勒大权独揽,没人能够左右这位元首的想法,更没有谁能够牵制与限制这位元首的权力,在这位凯撒眼中这才是一个独裁者真正应该具有的样子。
于是墨索里尼尝试学着希特勒开始大肆揽权,那段时间他身上的头衔不断增加,这位意大利独裁者动用一切手段,把分散的政府权力全都集中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
墨索里尼身上的这种改变,让意大利王室感到了忧虑,甚至还带着一些惶恐。王室和保王派成员们,开始担心这位首相已经受到了那位德国元首太多的影响,如此下去很难说他有一天会想要成为意大利的希特勒,随后像德国那样推翻王室成为国家领袖,他手下有二百六十万法西斯国家党党徒,如果再拉拢军队的话,改朝换代将不是一个太困难的任务。从那时起,王室就开始渐渐拉开了与墨索里尼的距离,他们对这位领袖的一举一动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等到了阿洛克村再补充一些淡水,不要让士兵单独到河谷下面去打水,萨文娜溪水流很急,很容易发生意外。”皮耶罗抽紧了麻袋口的绑绳,这里面装满了弗罗伦萨烤制的硬皮白面包,这是维罗纳营三连行军途中最主要的口粮。
“少尉,我们还要在这里耽搁多久。”一旁的一名下士询问到。
“你很着急吗?”皮耶罗笑着说到。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目的地。”下士摸着后脑勺说到,就在刚才他挨了同僚一记脑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你就算是去问营长答案也是一样,我们只能服从罗马统帅部的命令,他们让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只能去哪里。”皮耶罗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围在身边的部下们散了一圈。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们必须赶在敌人进攻前构筑好防御阵地,上面那群将军们不可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这位老兵说完,就搭着身旁战友的肩膀,凑在对方的打火机上点燃了烟卷。
“连你都知道的道理,将军们怎么可能不懂,要不我向上面提个申请,调你去给将军当参谋。”二排排长笑着拍了拍那位手下的肩膀。
“算了吧,中士,你写的报告连少尉都看不懂。”
“胡说,我只是不太会用修饰词。”
“好了,马洛刚才说的没什么错,早点赶到防线,我们可以抽出时间构筑阵地并且熟悉周边的地形。不过我现在也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皮耶罗止住了士兵们的嬉闹。
“是好消息吗?如果是坏消息就不用讲了,我们这两天听了已经够多了。”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刚才我去营部时,罗伯特少校...”皮耶罗说到这里先伸头向左右望了望,然后压低了声音。
“就是那个罗马来的秃瓢。”少尉的话引得周围一圈官兵小声轻笑起来。
“那个秃瓢告诉我,德国人在上午已经彻底占领了博洛尼亚。”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我们在博洛尼亚集结了三个步兵师吗?”二排排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的一个亲弟弟所在的部队,此时就在博洛尼亚市郊驻防。
“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你们也知道德国陆军的强悍,再说他们还有空军和装甲部队。”皮耶罗抽了口烟。
“战争开始仅仅三天,德军就拿下了博洛尼亚,他们的推进速度实在太快了。”一名士兵摇着头说到。
“西西里也沦陷了,我敢保证德国人一定会在南边登陆。”另一名士兵表示自己通晓战略。
“他们当然会这样做,否则为什么要花那么多功夫去占领西西里。”有人对这种马后炮嗤之以鼻。
“听说法国人已经拿下了热亚那。”一个士兵说到。
“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一旁的战友表示很诧异。
“上午路过那个村子,我去买香烟,商店的老板告诉我的,据他说是听法国人广播里提到的。”
“这必定是法国人放出的谣言。”阴谋论一直都很有市场。
“如果热亚那也沦陷了的话,他们岂不是正在沿着海岸线进攻。”有人表示担忧。
“那么我们死守着亚平宁山脉不就毫无意义了吗?”难得有个能说到点子上的。
“热亚那靠海那一线都是山地,地形很复杂,没有那么容易就让他们突破的。”这显然是位地理专家。
“够了,可以了,先不去谈这些还没有证实的消息,少尉,你前面说的我没有听懂,博洛尼亚沦陷明明就是个不能再坏的坏消息嘛。”二排排长用力拍了拍手制止了士兵们的讨论,他转过头向皮耶罗问到。
“总算有人问了,我还以为没人在乎这个呢。”皮耶罗用力吸了一口烟。
“好吧,说起来很简单,德国人攻占了博洛尼亚,证实了罗马统帅部的判断是正确的。德国人的进攻路线已经可以确定,我们现在可以调整部署,集中起力量打击这个方向的敌军。德国人的先头部队此时应该已经进入了山脉,我们或许不用赶到第一线构筑阵地了,对于我们来说,倒也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
皮耶罗把烟头扔在了山路上,随后伸出脚用力的碾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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