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乾六年秋,傅玉枫在边疆无意中遇到被当今女帝迫害未死的前女王幼子阴兰书,惊起了行宫女王的浮靡浪梦,更引起朝野轩然大浪!
保皇派认为,当年前太子之死,所有矛头直指乔家,阴兰书即便不是畏罪自杀,又焉知她不是畏罪潜逃,等待事情平息,她好卷土重来?
另外的大臣却缄默不语,心知这些人的议论强词夺理,当日皇位之争,阴兰书乃是太子最得力忠心的帮手,太子一死,她也被漏洞百出的罪行‘害死’,让一直与太子是死敌的二皇子阴兰言登上皇位,天下人的心跟明镜似的,谁能唬得过谁啊?
当朝隐居在家的越国公听闻消息,连夜派出家里护院去迎接傅玉枫护送阴兰书回京的队伍,此举一出,朝臣皆惊——越国公此举,分明是在挑战易怒的女王,万一女王一个不忿,派人暗杀,那么阴兰书岂不危险?
秋意染上了整个女儿国,但墨潭身处的小岛,却依旧一片青葱欲滴,也感受不到丝毫暑热之气。
午后的天空,浓墨一般黑,开始偶尔窜过闪电,闷闷的远雷。
暴雨,即将来临了。
简单朴素的书房内,墨潭看着容狐交上来的情报,扬起一丝讽笑,阴兰言如今想伤害兰书,未免太天真了!
“天涯他们那边呢?”
西川的部署应该也到位了吧?
“只要她们一到西川,马上就可以收网。”容狐极简洁地道。
“很好,记住了,我要活的。”墨潭笑起来,阴郁的笑容中六年来第一次多了畅快的感觉。
“是。”
阴兰言,你以为你还可以依靠暗中培养的势力跟我作对?你以为你的手中还掌握着凤陵的兵权和兵符?
短短六年,你用你的阴谋诡计到底换来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换六年醉生梦死的生活?跟一个已经完全腐朽的空壳复仇,真是没有成就感啊……
连月华都以为,她是要重新夺回皇位,可是没有人知道,皇位在她心头的地位早已崩塌,那个让她生让她死的皇位,到底夺走了她多少曾经拥有的美好,她无法计算,她只知道,她现在的心里,在恨着那个皇位,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任何一个人的性情,这样的她,还能毫无芥蒂地坐在上面吗?
“轰隆隆——”
一道青白的闪电划过,铜钱大的白雨点子砸了下来!
她的心情,像这倾盆大雨一般畅快淋漓!
快了,就快了,她策划了六年,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暴雨中,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和嚎啕大哭,孩子的哭声!
她一个机灵,猛然站了起来,孩子的哭声?这个岛上,除了长天,还能有谁?
房门被哗啦一声推开了,长天小小的身影站在门槛里,一头一身的雨水,滴滴答答,浑身抖得不成样子,被昏暗的天光映得异常凄惨,弯弯的月眸红通通地透着惊恐,如小兔子眼,盯着墨潭,小胸脯一起一伏,重重地喘息,半天,突然放声大哭。
“妈妈,你快去看看,爸爸,爸爸……”
长天哭得抽抽噎噎,原本的他,不该是这个样子,这孩子,是在真正地害怕着!
“怎么了?”墨潭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他,不顾他满身的水,抬起袖子给他擦擦脸,心头不好的感觉愈来愈重……
青冥,青冥今天不是出去采药了吗?她明明看见他背着药篓。
秋潋滟一头扎了进来,“不好,宫主,青——主好像被雷劈中了!”
这时候,任何的语言和迟疑都是掩饰,这时候,也没人会注意到她一双泄漏心事的眸子!
她抱着长天,冲了出去,雨幕一瞬间消融了她的背影,秋潋滟愣愣地看着,媚态万方的面庞上,出现了一抹深重的叹息——可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发觉自己疼痛的心,这样,对青冥不公平,对自己,更不公平!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被雷劈中后的变化,没有烧伤,没有焦臭,只有一张金纸般的面庞,和紧闭的双眸。
“怎么回事?”她咬着牙,问把青冥抬回来的两名下属。
“是,属下在岛那边的山脚下看到青主,当时他正在采药,突然,天上闪过一道很怪异的蓝色闪电,就出现在青主的头顶,我们都吓呆了,甚至忘了喊青主一声,青主似乎也感到怪异似的,突然仰头看向头顶上那道蓝色闪电,就在那一瞬间,我听到青主喊了一声,喊了一声,‘上帝……’,那闪电轰隆一声劈了下来,正好劈在青主身上,突然涨成一个蓝色的球体,我们看到青主浮在里面——我们俩魂都飞了,等我们赶过去时,那个蓝球突然就消失了,青主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们赶紧将青主抬回来,其他我们也不知道。”
那两个下属虽然惊吓过度,却更明白墨潭的规矩,竭尽所能地保证说话速度和重点,很快地将事情始末交代了一遍,说到最后,连‘属下’这个自称都忘了,两人交替着说完,在墨潭凌厉如刀的目光下,双腿已经虚软得差点瘫倒。
墨潭月眸中迸出火光,正要发怒,床边突然伸来一只手,虚弱地牵着她的衣角,她一怔,正对上青冥缓缓睁开的眼眸。
那眸中,不是惊骇恐惧之光,而是迷惘,疑惑,欣喜,不敢置信,似乎深陷在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中不可自拔,但目光转向墨潭时,又恢复了些许神智。
“不用朝他们发火,是我不小心——”说话牵起了身体的痛楚,他嘶了一口气,NND,原来被假雷劈中也是这么痛。
“哇,爸爸——”长天一头扑过去,真真切切地大哭起来,要将心头的害怕失去的恐惧统统发泄掉,毕竟,比起刚刚才找到的妈妈,相依为命了五年的爸爸自然更亲密一些。
“你——好吗?”
立在一丈外的身影,僵硬的问话,但却掩饰不住心头情感的震动,若是今天前的青冥,必定笑弯了电眸,可是现在,只是淡淡点点头。
“我没事,有劳关心。”
一口气,被这意外的冷淡阻在了喉头,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她看了看他明显虚弱的脸色,终究,一拂袖,转身离开,独留下长天,和几名为他们捧来干净衣裳的仆人,月华紧随其后,出了房门。
门内,青冥的目光看着相携而去的般配身影,有些忡怔。
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态面对他们,尤其在他得知,得知自己竟然有回去的机会时。
横空传来一声遥远的、他却绝对不会忘记的熟悉呼唤——
“青冥,我是长天……”
他一直固执地认为,他们一家是不会分开的,可是事实现在摆在眼前,如果真的是那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如果他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带回去,
那么,她怎么办?天儿怎么办?
他要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什么?”墨潭的手一抖,茶杯啪地蟀到地上,摔得粉碎。
“青主说,他在遭遇雷电的时候,在岛上发现了几味相当罕见的草药,正好可以作为为紫陌宫主解毒的药引,再配上几副寻常的解毒剂,紫陌宫主就不用受毒物噬身之苦了。”
秋潋滟喜上眉梢地道,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这个青主却说他能治紫陌宫主的毒,甚至能淡化墨潭脸上的伤,只是,后者他让她暂时不要说出来,他担心以墨潭的骄傲,会拒绝治疗脸伤。
墨潭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想到了另外的事情,“他什么时候知道月华中毒的?”
“嗯,青主说他初看到紫陌宫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但是那时候他没有发现那几味难得的药引,不便开口,否则,让您——大家抱的希望越大,也许最终失望就越大。”
“这么说,他也没有把握?”
“之前毫无把握,现在有五成的把握,青主说了,即使有五成的把握,也要立即动手了,否则,毒素在紫陌宫主体内过久,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此事可告知了月华?”
“……现在青主正在紫陌宫主那里,紫陌宫主似乎,似乎,并不情愿,青主让我请你过去。”
为什么拒绝?
月华的房中,青冥带着银色的箱子,站在屋子一角,神态平静,月华抿着苍白透明的唇,略带歉意地看着墨潭。
“毒入肺腑已久,即使解了毒,我最多也不过多活几日而已,反倒糟蹋了青冥的心血,让他白白辛苦一场,我这样很好。”
“不会,如果只是为了能让你多活几日,我当初一上岛就可以为你解毒,干嘛要拖到今天?”青冥极其冷静地道,侧头尽可能不看向墨潭,“我从来不说,是怕徒惹烦恼,不代表我没有注意,没有去想彻底解毒的法子,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几味药,你不肯配合我,那才是真正糟蹋了我的心意。”
这些话,刚才他没有对月华说,他就是要当着墨潭的面说清楚,将一切透明化,不至于以后引起什么乌龙狗血的误会,他是现代那种豁达乐观的新人类,即使得不到她的一心一意的爱情,起码也不能让她恨他,他一点也不极端,他好面子,即使是和心目中的妻子分手了,他也希望再见面可以是朋友——当然,如果能够再见面的话。
月华的黑眸中微微一动,他是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反而对生没有了期待,他不肯接受青冥这个无私的大恩,也想让墨潭明白青冥的心,所以故意将话说得直白,想让墨潭明白,青冥是做了多么艰难的选择。
“我不明白,若你装作不知道我的毒,墨潭是不会怪你的,你何必……”
青冥浓眉霎时微竖,电眸窜过怒意,“不要用这么粗鄙的话侮辱你和我,我是医生,首先是治病救人,其次才是个人恩怨,不错,你是我的情敌,可是在你们的世界里,男人没有选择权,选择权在女人手上,只要她明确地在我们当中选择了一个,或者我,或者你,我想我们都能做到潇洒走开,是不是?”
“你放弃的可比我多多了。”
月华温温一笑,对着青冥说,眼光却看向半闭着眼眸仿若不存在一般的墨潭,即使他们当着她的面讨论这尴尬的话题,也没有丝毫打断他们说话的意思。
“你错了。”青冥打断他的话,深吸一口气,电眸中泛起调皮的笑,“我根本从来不曾为她做过什么,我说我能潇洒地放手我就一定能,所以现在,我要治好你,起码,让她不能因为你的毒而放弃对你的选择!”
月华不语,心头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青冥的笑恨古怪,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青冥的这个决心,对他和墨潭之间的关系改善是不利的。
“……他说的对。”
半晌,墨潭嘶哑地开口,蓦地睁开假寐的眸,精光毕射。
可是,他看到了一抹怒气。
他始终是最了解墨潭的人,可是最能惹起墨潭情绪的,却是青冥。
青冥侧过身子,不让他们看到他俊美的面庞上,掩饰不住的失意,他是现代男人,要潇洒体面,要拿得起放得下,他要好说好笑地过完剩下的时间,还这个世界一个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