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险象环生
两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以后,2000年美国大选就进入了总统正式选举阶段。美国第四十三届总统将于2000年11月7日由美国选民投票从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小布什和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副总统戈尔中选出一人担任。这最后两个多月的时间,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极为关键的,“不成功便成仁”。在这一阶段,两人实力相当,支持率之接近,使得选战变得格外激烈、紧张,也使得这届美国总统大选的最终结果极有悬念!谁将成为美国下届总统?——只有上帝才知道!
本来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之前,小布什一直都是高枕无忧的,不仅在党内预选中顺利获得提名,而且在各种民意测验中,其支持率始终比戈尔要高许多。今年夏天,小布什竞选总部的墙上挂着几幅全美地图,地图上小布什占优势的州均以蓝色标出。那时整张地图看上去几乎全是蓝色,只有零星几个以黄色标示的州还胜负未决。戈尔居优势的以红色标志的州显得那么少,就像几个被压扁的小臭虫趴在那里,面对“全国江山一片蓝”的大好形势,小布什的竞选班子在网页上炫耀道:“在民意测验中,戈尔还从未领先过。7月31日至8月3日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后,小布什在民意测验中的支持率最高时超过戈尔十七个百分点。在某种程度上,在任副总统戈尔似乎已不是一个可以阻碍他走入白宫的竞争对手了。然而仅仅两个星期以后,竞选形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巨变:美国总统大选轮到戈尔领跑了!自8月14日至17日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在洛杉矶召开以后,戈尔的支持率持续上升。美国《新闻周刊》民意调查显示戈尔的民意支持率首次超过小布什,以48%对42%。9月初以来公布的七项全国性民意测验,戈尔平均领先小布什五个百分点,其中在盖洛普民意调查中戈尔领先达十个百分点。一时间,风水轮流转,小布什站到了悬崖边。一般来说,政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之后,政党所提名的总统候选人的支持率都会有大幅度的提升,但如果这种变化持续两周以上那么就具有实质意义了。特别是戈尔的民意支持率在9月4日美国劳动节之后依旧领先,美国劳动节向来被视为美国大选中一道关键的门坎,在此之后的民意支持率的领先比以前更具实质意义,面对这一巨变,副总统戈尔扬眉吐气,而小布什的危机则迫在眉睫。
应该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召开的非常成功。戈尔尽力摆脱了呆板严肃的风格,显得亲切活泼,很诚实和谦虚地谈到了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并指出自己是能够在新的世纪领导美国人民扬帆前进的合适人选。戈尔的妻子蒂珀也上台来大讲自己家庭的幸福和睦,情到浓处,戈尔当众热烈拥吻自己的妻子,这种夫妻间情感的真实流露博得了开朗外向的美国人民的好感,而小布什富有魅力的个人形象也因他频繁采用负面竞争手段而受到损害。9月初小布什在电视上播出一则竞选广告,对戈尔进行人身攻击称其为“小人”,这引起了美国各大媒体的广泛报道和批评。《纽约时报》社论说,该广告表明,小布什已信心不足了。这给小布什的竞选帮了倒忙。祸不单行,一向不擅于和媒体打交道的小布什又粗心大意而闯了祸。9月3日,小布什在一次竞选集会上与副总统候选人切尼耳语,用脏话咒骂一位《纽约时报》资深记者,结果因别在身上的麦克风没关,使在场的数千人都听到了他骂人的粗话。那名资深记者之所以被骂,只因为曾撰文对小布什任州长的得克萨斯州的卫生保健计划提出过批评。小布什如此对待一位记者,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形象,也使他丧失了一些支持者。小布什还有一大弱点就是从政经验不足,对一些全国性的政策“宣讲”起来往往力不从心。小布什在大多数政策领域走向中间路线,但仍坚持两项共和党的标志性政策:一是对少数富人有利的全面减税政策;二是保守主义的禁止堕胎政策。小布什把获胜法宝大部分压在个人魅力和富有同情心的竞选口号上。由于政策阐述方面不及戈尔,最终个人形象上也难免缩水。
戈尔绝大多数政策是继承克林顿的现行路线,在美国经济形势良好的情况下,这是得人心的做法。最近一项民意测验显示,60%以上美国公民对目前美国的经济发展表示满意。戈尔对选民关心的问题比较了解,且能提出具体措施,选民感到他“肚里有货”。他把竞选的战略重点放在宣传政策思想上,在选民最关心的问题如教育、环境、社会保险和医疗保健上阐述自己的主张,争取独立和中间选民的支持。
小布什集团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这最后关头肯定会吸取前一阶段的经验教训,放手一搏。《纽约时报》透露,小布什为了赢得更多的选票,可能会在最后阶段大幅修改他的政治纲领。关键还在于甩掉心理包袱,以平稳的心态面对不利局面以免自乱阵脚。因为马上要面对的是总统正式选举中最为重要,影响面最为广泛的一环:总统电视辩论。总统正式选举这一阶段主要竞选活动有两项:其一就是总统电视辩论,包括三次总统辩论和二次副总统辩论,其二就是旅行竞选,候选人跑“马拉松”似的穿梭访问各个州,会见选民,发表演讲尽可能的为自己多拉选票。其中,三次总统电视辩论是最重要的。为了解释这一重要性,我们先来看看美国政治中一个显著有趣的现象。
Δ电视与政治
西奥多·怀特在《美国的自我探索:总统的诞生(1956—1980)》一书中谈到:美国的政治与电视现在已经纠结得难解难分:谈政治离不开电视,谈电视也离不开政治。在美国,通过电视向那些懒得读书看报,但能看东西的人阐述世界万事。
政治活动家们总是在人多的地方传播他们的信息——在一县或一州的集市上,在工厂的大门口,在农民协会和工厂的会议厅里,在教堂外面,以及在午餐时间人群熙攘的大城市街道上。但是自50年代以来,美国人聚集在电视机旁。1950年,美国还只有440万户家庭有电视机。其后十年中,这个数字有了爆炸性的增加。1960年,美国已有4500万户家庭有了电视机,于是电视便可以为现代政治提供舞台了。到1980年,有电视的户数达到八千万,已经接近于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可能达到的饱和程度了。历来是横贯整个大陆的美国政治舞台,已经缩小到一个电视屏幕上了。有时,为了看有关某一件事的节目,竟会有多达一亿的公民聚集到这小小的屏幕前。
电视对于政治的深远影响,事实上只需指出电视促使美国舆论全国化就够了。罗珀组织的对公众的主要新闻来源进行调查和衡量已有22年历史,在1963年底,罗珀组织的调查报告说,在美国,依靠电视了解新闻的人第一次超过了依靠报纸了解新闻的人。在60年代,电视已经成为这样一种政治空间,政治活动家们可以在其中自由呼吸,也可能在其中窒息而死。
一切政治活动都为适应这一舞台而发生变化。总统候选人的随行人员成了个人的廷臣,他们之中谁懂得电视的用途及其影响范围的人,便是贤人术士。伴随而来的是全国性的政党的地位降低了,成为辅助性的力量。政治地图也改变了。全国性政治活动家所用的地图把美国分成60多个“具有支配性影响的地区”,即一些主要电视中心能够左右公众注意力的地区。一支专业队伍也跟着成长起来,他们专门研究购买电视播映时间的工作,以吸引黑人观众,讲西班牙语的观众,要听福音布道的观众,喜爱轻松节目的观众,老年观众以及喜爱摇滚乐的观众。另外一些专家从事的是五分钟,一分钟或半分钟广告形式宣传小节目的磁带或胶片的制作和剪接工作。还有一些人专门研究人口统计的学问以及有关民意测验和分析各种可能性的特殊技巧。现在已经涌现出一批新的政治顾问。他们的专长不像在昔日美国那样,专门在权势掮客之间进行交易,而操纵电视的注意力,引诱、哄骗和试图迷惑分配电视播映时间的人。一度在竞选运动中颐指气使的那些负责经费的大亨们现在却成了为总统候选人服务的电视专家们的出纳员。他们的首要义务是筹集购买电视播映时间的款项。
利用电视需要两种技能:制作、购买和播送以广告形式进行宣传的小节目;另一个更加奥妙的技能则是促使电视新闻节目去报道候选人想要报道的东西。还有一个运用在晚间新闻节目中的诀窍:要在尽量晚的时候才发起主攻,使各电视网来不及报道对手们的反击。
从清晨醒来到晚上就寝之前,普通美国人的家庭每天开电视的时间总在5小时左右,此外还要听5小时左右的收音机。现在竞选活动的目标就是要尽量多地捕捉这些听众和观众,候选人不能一个州一个州地旅行,而是要从一个“具有支配性影响的地区”到另一个。老式的竞选先遣人员现在不仅要集合起适当数量的人群,还要提供适于上镜头的场所,使他的候选人的仪表、品格,他提出的建议都能够清晰地展示出来。此外,他还一定要使当地每一家重要电台或电视台能得到所有材料,从播音室的采访飞机上的会见直到自己在舷梯上的镜头,看上去或听起来都逼真。电视使候选人的仪表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他的癖好、发式、肤色、音调以及脸上表露的真诚,也像他的论点和纲领一样重要。1980年,罗纳德·里根在电视上就显示出他是善于利用这个新舞台的大师。此公深谙电视门径,通晓投影艺术,他是一位天生的艺术家,他把电视变成了他取得权力的坦途,在这一点上他无人能及。1964年罗纳德·里根作为一名政治家在加利福利亚电视上第一次露面就替共和党发掘了一个拥护共和党的社会府层。
电视在政治上的影响使总统选举发生了根本性变化,集中表现在1964年的总统大选中。
首先,那年在旧金山举行的共和党代表大会标志着老式组织对全国代表大会的控制已告结束。在代表大会召开之前,巴里·戈德华特的竞选组织者就把一个又一个州的代表团牢牢抓住了。他们坐在指挥车里,用电子设备控制着会场,只要向他手下的督察和头头们发出一个“全体注意”的信号,就能把任何反对者的意见压倒。但是他没有考虑到电视这个因素,电视屏幕上映出的尽是喧嚣混乱的暴力镜头。“要是我有一点头脑,”戈德华特后来说,“我在旧金山时就该知道,我虽赢得了提名,但我在那里就已经把这次选举输掉了。”观察敏锐的政治家从中汲取了一个教训:一个党的代表大会再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做交易,搞摊牌的政治集市了。如今,它是一个投影台,他应当从那个台投射出那位获胜的候选人希望在国民中树立的最基本形象。电视的合作与控制是至关重要的。
就在那一年,犹如晴天一声霹雳,专门攻击竞选对手的宣传节目突然出现了。这种节目的首创者是林登·约翰逊所聘请的传播媒介总管:威廉·伯恩巴克,他接受聘请,只有一个条件:他要拥有指挥全权。(“所谓政治”他说,“就是求生存”)伯恩巴克就开始对戈德华特进行野蛮的攻击。而以前,任何总统候选人都不曾受到过这样的攻击。他制作了一个“采花姑娘”的商业广告形式的宣传小节目,打响了第一炮: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一边采摘雏菊花瓣,一边用尖细的颤音数着。这时,一个为发射导弹而倒着数数的粗重男音盖过了她的声音。片的结尾是遮天蔽日的蘑菇云,其意思不言自明:戈德华特要炸弹,约翰逊则反对炸弹。十天后,又播出了冰淇淋电视宣传片。一个长得很甜的小姑娘在舔吮蛋卷冰淇淋,这时,响起了慈母般亲切的画外音,告诉人们核尘埃对孩子是多么有害。接着,又用唱摇篮曲的声调表达了这样的信息:“有那么一个人,他想当美国总统,他……想试验更多的炸弹。他的名字名叫巴里·戈德华特……”这样的宣传节目简直把戈德华特斥为杀戮婴儿的刽子手。接着又播了一些别的节目,其中最令全国共和党人恼火的是:一些脱离了躯体的手指在撕扯一张社会保障卡片,你的社会保障卡片,同时,背景里有一个声音在重复戈德华特有一次发表的关于社会保障无用的不慎重的言论。这个节目使戈德华特成了老年人的敌人——而大家知道老年人是有投票权的。
伯恩巴克这套以广告形式进行宣传的小节目以后每逢选举年都有人仿效,而且越用技艺越精湛,手段越无情。到最后,这种节目的安排,制作和播出,竟成了金钱所左右的全国性竞选运动中对选民进行有力控制的最后手段。大多数人很少用心分辨他们在电视上所看到的哪些是真实的新闻,哪些是宣传。有些学者论证说,以广告形式进行宣传的小节目远比发表演讲更能使候选人的信息深入人心。
1964年还有另一个意义同样重大的时刻:由于电视的商业和管理方面的需要,全国各地选票计数工作的技术管理也跟着发生了变化。由于美国当时拥有六千五百万至七千万选民,没有一个电视网能承受这种竞争性计票工作的费用,所以它们必须合作。全国广播公司,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美国广播公司和两家全国性通讯社——美联社及合众国社成立了一个合作性组织,称为选票新闻快报网。由这个机构汇集全国各地的票数,并立即通报给这五个单位。选举第二天,人们在各电视公司的电视节目和各家报纸看到的便是这个选票新闻快报网提供的非正式选票计数结果。自那时起,选票新闻快报网在清除计数选票时的舞弊方面起的作用超过了任何一个法律机构。它监视着全国十八万个选区中大多数选区的选举结果。要是在以前,在计票那天深夜,在一场“胜负难分”的选举中,赫德森县(新泽西州),奥尔巴尼(纽约州)或库克县(伊利诺州)的头头就可以给一个听话的选民的头头打个电话,对他说,他的选区落后了,现在需要每一张可能得到的选票。每逢这时,对方就会问道:“你还要我们这里给多少票?”如今,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选票新闻快报网的审查可以制止这种做法。它的半官方计票工作所提供的数字由历史学家和分析家们总结成知识;以后就把这些选举结果作为儿童教科书的内容,传之后代。但是,选票新闻快报网产生于电视的竞争,而且由于它的廉正有效,它成了商业竞争的一个不期然而然的有益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