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终于想通了,她决定和母亲一起承担生孩子陪护的重担,让丈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去吧,我只要你平安地回来,我和孩子会在家里等着你。”妻子深情地看着王正,她眼中的目光,是不离不弃的深情,是义无返顾的支持。
她挺着沉重的身子把自己的丈夫送上了火车,王正几乎是一步三回头,他眼含热泪,站在车窗边上望着自己的亲人们,一刻也不忍把目光离开。
火车开动的瞬间,王正猛地并拢双腿,挺直肩膀,举起右手,他向父母和妻子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轰鸣声声,带走了王正。月台上,妻子和父母抱成一团,泪流满面。
汤志明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身体魁梧,脸上的笑容始终淡淡的,看起来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他的年轻让人很难想像,他就是中国第五支赴海地维和警察防暴队的队长。
汤志明1975年出生于安徽省霍山县,8岁时,他母亲去世。1999年7月,学英语专业的汤志明本科毕业后入警。应征维和警察前,他任广东省公安边防总队惠州边防检查站执勤业务三科代理科长,武警上尉警衔。
中国第五支赴海地维和警察防暴队由广东省公安边防总队独立组建。“作为一名党员,祖国需要时,就要积极报名参加。”汤志明说。
妻子却不这么认为,夫妻自2001年结婚以来一直分居两地,孩子才3岁,生活还没稳定下来,丈夫远征,家庭的困难实在太多。她力劝汤志明不要前往海地。
妻子的劝阻不是没有道理。她本人在河源市工作,又是长女,而父母又远在惠阳区淡水镇,母亲癌症术后正在恢复之中,需要时常照料;汤志明的父亲在老家安徽霍山,妹妹婚后在天津打工,老人家生病住院需要动手术。如果汤志明真的一走一年半载,家中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甚至连岳母也大力反对汤志明去国外维和。
还是岳父比较开明,他对汤志明说:挺好,那就出去吧,年轻人该出去历练一下。在哪里都一样,不要怕危险,也不要怕家里有负担,服务国家服务人民的事,做得越多越好。岳父还帮着汤志明做岳母和妻子的工作,劝说她们要想开。
惠州边防检查站领导得知汤志明的家庭情况后,积极联络家属,再三承诺一定会采取照顾家属的措施,解决汤志明的后顾之忧,大力支持他应征。
在岳父的开导下,在领导的关怀与支持下,妻子终于默许了丈夫应征的事情。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汤志明训练前不久,年幼的女儿在一次意外中被一盆沸腾的开水烫着,从脖子到肚子大面积烫伤。妻子又急又痛,可汤志明在部队选拔根本无暇他顾,只好自己照料生病的孩子,还要照顾老人,累得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此时,汤志明正在参加维和选拔的队伍里,训练格外艰苦,每天要进行擒拿格斗术、长跑等体能训练。“那时,由于天气炎热,训练时吃不下饭,就很快瘦下来,25天就‘掉下’11公斤肉。”汤志明说。
这时,他得到了女儿动手术的消息。汤志明先是震惊,随即心里的痛苦仿佛潮水一般泛滥开去,训练的疲惫和着这种打击,汇集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一下子承受这么沉重的压力。他多想扔下所有训练,直接冲回家,冲到医院里,看看自己可怜的女儿,再拥抱一下自己的妻子。可是部队的规章制度十分严格,如果擅自脱离部队,不但会给全队成绩拉后腿,而且还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这个时候,不能走,也不允许走。
汤志明咬紧牙关,强忍难过,继续训练。尽管每个夜里他都要看着女儿的照片入睡,尽管他每天的梦里都会梦到妻子和女儿,然而,他毕竟还是没有动摇自己的信念。在训练中,他格外刻苦用功,凭着“不甘落后”的决心和坚强意志,终于顺利通过了层层选拔,以过硬的素质赢得了组织的信任。
11月10日,汤志明被任命为第五支赴海地维和警察防暴队队长、临时党总支副书记。
汤志明说,他真想在临走前对女儿说一声:对不起。
队员李志新与女朋友早就订好2006年底结婚。他们有一个关于婚礼美丽的构想,雪白的婚纱,浪漫的蜜月,温馨的爱巢……可是,这一切都因为李志新毅然报名参加海地维和,已经定好的婚期必须推迟,而那个早已梦想过无数次的美好婚礼,也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时候,遥遥无期。
从2006年10月报到参加考试选拔,到2007年12月完成任务回国,这一推迟就是一年多。双方家里老人非常不理解,连声埋怨李志新:“结婚是大事,都定好的时间,这样往后推多不吉利呀!”
李志新却只是一笑,说:“现在不迷信这个了。再说投身维和,造福人类,也会带来好运的嘛!”
后来,家人也明白了李志新报效祖国、维护和平的雄心大志,都表示支持。在出征海地前,女朋友征求了双方父母的意见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李志新出征海地前与他完婚!这样,一来好照顾李志新家中年迈的父母,二来也好让他安心参加维和工作,不会为家庭和爱情有太多的分心。
2007年3月29号,在武警学院的维和中心培训结束后,安排队员10天的短期回家休整时间,李志新的女朋友提前在家里把一切都打点好,等他回去的第二天,就和他办理了结婚手续。
由于时间太紧,两个人根本没来得及举行婚礼,仅仅是买了一些喜糖分发给亲人朋友和维和防暴队的队友。4月12日,仅仅当了几天新郎官的李志新就和队友们出征海地执行维和任务。
队友们说,以前有“火线入党”,现在也有“火线结婚”。匆匆结婚,新郎官还没当几天,蜜月也不能度了,就要面对八个月的离别之痛。
可是李志新却说,结婚虽然是大事,但与维和的伟大事业相比,就是小事了。妻子很支持我的工作,决定在我出国前把婚事办了,她在家里好照顾我的父母!她这样做,是为了让我能安心踏上维和征程!我一定要好好完成维和任务,等到凯旋归来的时候,我要把我的勋章、功章送给我的妻子,因为军功章有她的一半。
最后,李志新索性还开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玩笑:“不就蜜月嘛,等回来再补!”
在出国维和前,仅利用中间休整时间急匆匆办理结婚手续,没来得及举行婚礼的,还有二分队队员陈伟斌、三分队队员兼驾驶员石广中、后勤分队驾驶员李常青……他们在面对亲情、爱情与维和事业的艰难抉择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维和,选择了维护世界和平,为国争光的伟大事业。
赵福堂在临走之前写下了遗书。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安全地回到这片土地上。对于要去的那个遥远国度,他完全没有任何切实的概念,除了危险和贫穷,一无所知。
其实2005年他已经想去海地维和了,无奈全家都投了反对票,坚决不同意他去。2007年他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地跟科长打听了报名的事情。
思前想后,赵福堂还是决定在正式报名前和父亲妻子商量一下。他把电话打到父亲那里,父亲听他说完,大怒,问他:“你不好好在国内呆着,四处乱跑干吗?”赵福堂无言以对。
爱人更是果断,干净利落地送了赵福堂三个字:“你去吧!”然后就摔了电话。
赵福堂对着手机正发愣,科长又打来了催促电话:“你到底去不去?名额可是有限的!就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
赵福堂握着电话,他凝视着窗外。秋色正浓,金黄色的落叶悄无声息地与树枝分离,缓缓地一片片飘落下来,仿佛在与那个灿烂的夏季做最后的告别。
也许落叶最终会化为春泥几点,然而它毕竟灿烂地生长过,这一段生命,已经足够值得珍惜。
他听见自己清晰却坚定的声音:“我去。”
妻子无法原谅赵福堂的选择,她离开了家,只把女儿留给了赵福堂。
那是在即将起程奔赴海地任务区的前一天,平日里忙碌的他破例陪着女儿呆了整整一天。和女儿一起聊天,看图画书,做游戏……女儿好像也知道爸爸将要远行一样,平常叽叽喳喳的她,那天如同一只可爱乖巧的小绵羊一样,一直黏着自己的爸爸,不哭也不闹。
赵福堂亲了亲女儿:“明天爸爸就要出远门了,你可不要哭啊。”
女儿很懂事地说:“爸爸要上班,宝宝不哭。”
可是,第二天,当赵福堂要离开的时候,当他把抱在怀里的女儿交给母亲,女儿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赵福堂和母亲都有些手足无措,他们安抚着女儿,可是女儿的哭泣始终没有停止,她的声音几乎哭得嘶哑了,小小的身体在母亲的怀里颤抖着。孩子什么都不会说,却仿佛已经用那稚嫩的哭声来代表了她想要出口的所有话语。
赵福堂转过身去,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眼眶里已经涌满了泪水。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如果回了头,也许已经被女儿哭碎的心就会彻底成为粉末,也许自己就再也硬不下心肠离开自己的女儿。
在讲述这一段的时候,即使一切已经过去,堂堂七尺男儿还是没有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哭出声来。他扯出一张纸巾拼命地擦着自己的眼泪,似乎这样就可以掩饰自己无法遏止的悲伤。
空气在赵福堂无声的哽咽中沉寂下去,直到过了半晌,他才低低地说出一句:“女儿就是我的命……”
在赵福堂提供的材料中,我们读到了这样一封信,很显然,这是当时他前往海地之前,给妻子留下的一封信。这封信的文笔并不华丽,却感动了很多读过它的人,因为其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倾诉着一个普通维和队员对自己的妻女深深的眷恋和不舍,对亲人的歉疚和无法尽诉的爱,还有对维和事业丝毫不动摇的决心。
亲爱的老婆:
你还好吗?离开你和宝贝去花都参加维和选拔培训的时候,是我的30岁生日———2006年10月16日;而当我选入维和防暴队,去河北廊坊武警学院维和培训中心正式参加培训的那一天,又是你的生日———2007年1月3日。两个有意义的日子,我一生难以忘记。欠你太多。
你在陌生的城市静静地疗伤,把悲伤的眼泪装进酒杯;我在乞求着你的原谅,每晚用酒杯装满对你的忏悔和思念。
培训结束了,坐在到海口的飞机上,我在幻想着能够在机场看到你的脸,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我还能到海口已经是你给我的最大的恩赐了,我应该谢天谢地了。
我安安静静地陪着宝宝,12号就要去海地了,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知道我已不可能再奢求你在我出发前见我一面,我也知道求你原谅的话你已不愿再听,你也不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小予,你是我的老婆,是我的亲人,一生中唯一的一个,你和宝宝是我的命。如果今生我还有机会照顾你和宝贝,还有机会照顾这个家,我一定做到最好,不会再让你失望。如果我不再有机会,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做个好老公,做个不让自己女人流泪的男人。
我就要踏上异国的土地,我知道我无法再见你一面,虽然我并不相信,虽然我还在抱有见到你的幻想,但是事实毕竟是事实,那就是我已伤透了你的心。
因为你已不再爱我,因为你已不再相信我,所以你也不会知道我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心情离开这里,你也不会相信我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凄凉地离开这里,再没有人会知道我心里的痛。但是我明白这是我自己应该承受的,因为这是我造成的,我也让你遭受了钻心的痛。
如果有机会,就带着宝宝去看看妈妈。她对你和宝宝的爱是无私的。答应我照顾她。
如果我无法回来,希望你把我带回来,我还是那句话,把我的骨灰撒在琼州海峡,你知道我喜欢鱼,就当还我一个做鱼的愿望吧。其实如果有可能,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将要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最后的归宿是在你的怀里。即使喝下奈何桥边那碗遗忘前世的孟婆汤,来生,我依然能够带着对你怀抱的记忆去找到你。
如果我幸运地回来,请你相信我,我会知道如何做好一个好老公的。就像我对媒体说的那句话一样:今朝去圆维和梦,回来做个好丈夫。
这一走就是八个月了,我为你祈祷,愿你在没有我的日子过的开心快乐,身体健康,幸福平安,安安全全,让你自己想要的生活绚丽灿烂。最后也祝福一下自己,愿自己平安顺利。
亲爱的老婆,再见!
赵福堂
“队员们,有没有信心?”
“有!”
随着高亢整齐的回答,离别的号角终于吹响。2007年4月5日,广东省公安边防总队为中国第五支赴海地维和警察防暴队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广东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梁国聚出席了仪式。
一面鲜红的防暴队队旗,承载着多少边防队员的梦。当广东省公安边防总队总队长吕文彦少将把它交到防暴队政委胡运旺手中时,全场掌声雷动。他们即将飞赴硝烟弥漫的海地,正式开始为期8个月的联合国维和任务。
公安部孟宏伟副部长等领导也来到首都国际机场,亲自为防暴队员送行。
“运旺同志啊,维和使命光荣,责任重大。这支队伍交给你,你一定要完完整整地把他们都给带回来。一个也不能少”!孟副部长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胡运旺走上前去,与孟副部长四目相对,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然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这是军人的拥抱,这是战友的拥抱,也是信任和鼓励的拥抱。
千言万语,不诉离殇。
这一次的送别,没有人看到男儿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举起右手,举到齐眉处。随着一声口令,队员们整齐地向送别的领导和亲人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登机!起程!
直到空姐走过来提醒胡运旺要系紧安全带,他才从一种激动得有些茫然的情绪中,渐渐回到现实里来。
欢送的热烈氛围如潮水一般褪去,此刻的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是真的即将离开这片土地,这个家了。
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按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爱人接起了电话,胡运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刚刚的豪情壮志似乎在这一刹那都成为了满腔云烟,闷闷地堵在胸腔里,一句都憋不出来。
他听到妻子的哽咽,然后是↓↓⒌纳音,电话似乎被递给了另一个人。接着,女儿小薇的稚嫩声音甜甜地响起:“爸爸———”
他应了一声。
他平时喜欢叫女儿的昵称“小水牛”,这时也轻轻地说:“小水牛啊———”
只说了这三个字,胡运旺忽然就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的嗓子完全哽住了,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听到他的“小水牛”在电话那端一迭声地追问:“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胡运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关上手机的,坐在一旁的王胜侧过头来,轻声地说:“政委,要起飞了。”
飞机轰鸣,蓝天白云。
有人读着随身携带的诗集,聊以打发漫长而枯燥的飞行时光。
“轻轻抽出我的手,知道思念从此生根,浮云白日,山川庄严温柔,轻轻抽出我的手,华年从此停顿,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三万英尺的高空,胡运旺对着空无一字的舷窗,泪流满面。
别了,祖国。
别了,人民。
别了,我们深爱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