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这项工作之后,查理·马特就离开了人世,临死之前他把法兰克帝国一分为二,分给了两个儿子卡罗曼和丕平。但是卡罗曼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认为修道院的生活更适合他,于是便躲进了修道院中,所以法兰克帝国就落入了“矮子丕平”的手中。但此时,赫赫有名的矮子丕平却仍然不过是法兰克的“宫相”,克洛维那醉生梦死的后人们仍然醉倒在他的王位上。
矮子丕平对此极为愤怒,他需要有一个人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那么谁能胜任这个职责呢?
唯有教皇!
就这样,矮子丕平的使者到达了教皇之处,询问道:“请问谁才是法兰克人的王?是头戴王冠的懒汉,还是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为全法兰克人努力工作的人呢?”教皇明显搞不太懂那个头戴王冠的懒汉是谁,但是他知道是矮子丕平的父亲拯救了欧洲,就回答说是后者。
于是矮子丕平立即动手将醉倒在王位上的克洛维后人拖了出去,并召集法兰克的贵族们进行了选举,选举的结果是丕平本人众望所归地成为了法兰克帝国的国王。
加洛林时代正式来临了。
法国从这里起步。
法国的历史,正是从这里开始。但是诚如法国史学家布罗代尔所说的那样:“不能说史前史不是历史,不能说在高卢之前不存在高卢,在法国之前不存在法国,高卢和法国的许多特征要由罗马征服前几千年的历史作出解释。”
什么解释?
法国人民族性格的形成或由来。
那么法国人的性格具有什么特征呢?
他们更多地接近于纯净的理念主义者——有关这一类型的民族特点在列维尔的著作中有过详尽的论述,但如果我们在这里列出枯燥的理论陈述的话,那未必如我们所愿,我们只能说,法兰西民族无疑是伟大的,他们在历史上所表现出来的惊人创造力与才华为世人所景仰,但是显而易见,纯净的理念主义者过于注重目标——这就意味着,他们更接近于东方的中国人,重视观念更甚于生命。
也只有在这样的伟大民族之中,才会出现圣女贞德的奇迹。
但纯净的理念主义者过于倾注于他们的目标了——所以,圣女贞德只能出现在法国,但也只有法国人,才会以区区4万法郎的价格把她卖给英国人。
如果你以为那些出卖贞德的勃艮第人会因为他们的卑劣行为而感觉到羞愧的话,那你就错了。
纯净的理念主义者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感觉羞愧的,过于倾注于目标使得他们内心中始终存在着一种悲情主义的情结,此后的分析我们会知道,除了法国人,希特勒时代的德国人的民族性格中也体现出这一特点,但是,唯有法国人在这方面表现得极为强烈。
法兰西性格铸就了这一民族的宿命——现在我们需要弄清楚法兰西民族的这一性格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路易们的开端】
矮子丕平成功地登上了法兰克帝国的王位,在他死后,再次将帝国一分为二,分给了他的两个儿子——卡罗曼和查理曼。
我们会注意到,这位卡罗曼同矮子丕平的哥哥同名,这个家族叫这个名字的人似乎运气都不大好,第一个卡罗曼进了修道院,而现在这一位,他只比他的父亲多活了3年,因此法兰克帝国就落入了查理曼的手中。这位查理曼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他娶了伦巴底国王的女儿做王后,然后兴起大军,进逼伦巴底,把他的泰山老丈人逮住关进了修道院。
这时候发生了一个意外的事件:教皇大人在大街上遭到了罗马人的袭击。
不太清楚教皇大人为什么要到大街上去,但是他在袭击中所受到的伤害是非常严重的,他的眼睛被剜出,舌头被割掉,但他还是活着逃掉了——他能逃到哪里去呢?虽然他是教皇,但谁会收留一个舌头被割眼睛被剜的教皇呢?
别人或许不会,但查理曼却有义务收留这位倒霉的教皇。
查理曼一定要这么做,因为得益于教皇的支持,他的父亲矮子丕平才得以登上王位,更何况,查理曼又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
查理曼率兵来到罗马,保护这位倒霉透顶的教皇,作为回报,教皇将一顶皇冠扣到了他的脑袋上,宣布查理曼从此以后继承昔日的罗马帝国,成为了全体罗马人的皇帝,尊为奥古斯都。
关于查理曼大帝与维京人的战争,我们在第一章中已经提到了,此外我们还曾提到查理曼大帝的儿子——虔诚者路易。这是法国历史上的第一位路易,此后还将有十七位路易陆续登场,路易们的喜怒哀乐将构成法兰西人性格形成的重要过程。
而查理曼大帝是在以他渊博的神学知识巧妙地分裂了基督教之后,才把历史舞台的位置让给虔诚者路易的。关于这一次基督教的分裂,浸透着法国人性格的极端之处——凡事走到极端,这是纯净的理念主义者的特有行为模式。我们知道,基督教中一向有三位一体的说法,即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这就是查理曼的贡献。因为在他之前基督教只有两位一体,即圣父和圣灵,查理曼大帝显然觉得只有两位就凑成一体未免太寂寞了些,于是就自作主张地又将圣子加上了,这就形成了三位一体。
从此,基督教一分为二,分为了罗马的天主教和拜占庭的东正教。
罗马的天主教认为圣灵从圣父和圣子而来——他们所秉承的正是查理曼大帝的神学研究观点。
而拜占庭的东正教则固守传统,坚定不移地认为圣灵只从圣父而来。
那么圣灵到底自何而来呢?
这个问题,还是留给天主教和东正教吧,他们为这事已经厮打了1 200年,此后每年,基督的信徒们还将被这个问题继续困扰下去,说起来这都是拜查理曼大帝所赐。
查理曼大帝之所以能够成功地为基督徒们找个吵架的差事来干,而且一吵起来就是一千来年,这与他渊博的神学知识是分不开的,而虔诚者路易秉承家学渊源,对基督教义更是身体力行,这就必然导致了他在国家大事——说明白了就是他的家务事上,不是那么的尽心尽力。
虔诚者路易在继位3年后就将国土分给了3个儿子——长子洛泰尔、次子丕平和三子日耳曼人路易。当时的分配方案看起来没什么不妥当之处,但这只是当时认为,当时间过去15年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15年后,虔诚者路易娶了巴伐利亚公主尤迪丝,尤迪丝生下了举世闻名的“秃头查理”,这孩子的脑袋在生下来之后就寸草不生,肉肉的煞是可爱,虔诚者路易对小儿子的这颗秃脑袋是百摸不厌,遂决定废除15年前的国土分配方案,这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他的3个儿子的愤怒与反抗。
于是战争就发生了。
战争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慢条斯理地持续了10年之久,直到虔诚者路易辞世,长子洛泰尔做了法兰克帝国的皇帝为止。3年后,帝国皇帝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对国土进行了重新分配——“凡尔登条约”!
洛泰尔获得了法兰克中部和南部及包括意大利在内的地区,此后我们从这里得到了意大利这个国家。
日耳曼路易获得了法兰克中部的国土,此后我们从这里得到了德国。
那位可爱的秃头查理,他得到了法兰克西部,法兰西共和国的历史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如果有谁把秃头查理的秃头与法国人的极端性格联系在一起的话,那肯定是列维尔所提到的“原始思维”——是缺乏逻辑观念的原始人的思维模式。但是,如果有谁强行地割裂秃头查理与法国人的性格形成的话,那肯定也是没有道理的。
不管怎么说,法国人从秃头开始,这是一个铁板钉钉的事实!
【少年法兰西的屈辱】
在十八位路易们贯穿了法国历史的进程之前,首先登台的是查理们。实际上,法国人的历史更多的是路易们和查理们相互交替的历史,过多的路易和查理热热闹闹、熙熙攘攘,你方唱罢我登场,让史学家们经常为了这些相同的面孔而伤透了脑筋。
一点儿不错,法国人的秉性1200年来都没什么改变,由此我们知道这一民族性格的形成与他们的历史息息相关。
秃头查理之后,是他的儿子结巴路易,由于结巴路易在位两年就匆匆死掉了,这导致了史学家无法找到有关他结巴的心理症因,形成了历史研究的一个缺口。
但不管怎么说,路易二世已经出场了,虽然他退场的速度稍嫌快了一点。
然后是结巴路易的儿子路易三世,也就是法国历史上的第三位路易,他在击退了维京人的入侵之后也匆匆辞世了,在位时间不过4年。
路易三世辞世之后,他的兄弟加洛曼登上了王位,但他离开的速度更快。不过是两年的时间,他就离开了这个讨厌的世界,把麻烦留给了胖子查理。
胖子查理的麻烦当然是来自北欧的诺曼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狂战士把可怜的胖子查理围困在巴黎城中,最后胖子查理不得不花了一大笔钱,才说服维京人离开——维京人离开了,但胖子查理也不得不从他的王位上走开,因为法国人讨厌一个懦弱的国王。对于像胖子查理这种软弱的人,法国人向来是不留情面的,此后的历史发展将证实这一点。
加洛林王朝已经走向了它的末路,胖子查理被废之后无法接受现实,于两年后郁郁而终,巴黎伯爵埃德登上了王位。
但是埃德只获得了部分贵族的支持,还有许多贵族不喜欢这个家伙,于是这些贵族千挑万选,从加洛林家族中找到最笨的一个——史称“笨蛋查理”,拥戴他重新登上了王位。但是这位笨蛋查理霉运当头,他径直从王位的宝座上走入了监狱——权势日盛的法兰西公爵雨果囚禁了他,并拥立了卡林提亚的罗贝尔,这位罗贝尔颇有几分来头,他是巴伐利亚国王的私生子,但由于他的表现过于优秀,以至于他是否应该归入法国王族的世袭成了一个疑问。
罗贝尔击退了来犯的维京人,还曾入侵意大利,并强迫教皇福摩瑟斯加冕他为皇帝。
然后是“外国人”路易粉墨登场,这就是法国历史上的第四个路易了,史称路易四世。
路易四世颇有几分机警,他和雨果周旋于朝廷之上,直到他成功地迎娶了德意志国王奥托一世的妹妹,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德国是无论如何也要支持路易四世的,就这样,路易四世总算是在他的王位上苦苦地撑过了18年,于公元954年死掉了。
此后,路易四世的孙子接掌了王位,这是开创了加洛林王朝的矮子丕平的最后一点香火了,在他之后,加洛林王朝将宣告结束,虽然如此,这位路易还是不屈不挠地在他的王位上坚守了整整20年,让等待夺位的雨果·卡佩急得跳脚。
公元987年,雨果·卡佩终于熬到了路易五世咽气,从此法国历史进入了卡佩王朝时代。
但是这位雨果·卡佩的势力范围说起来未免太小了些,他虽然是法国正宗的王族世系,但所统治的地区只不过是从巴黎到奥尔良地区的狭长地带——这个区域称之为法兰西岛,是雨果的父亲大雨果的世袭领地。
这个开端多少有点让人沮丧,但这恰恰是卡佩王族后人建功立业的基础,一个小国,可以扩张为很大很大的国家,法兰西人的征服脚步从此开始。
这个征服的任务落到了卡佩家族的长子罗贝尔二世的肩上,而与此同时,法国人又迎来了他们一位新的“虔诚者”——虔诚者罗贝尔。
但是教皇格里高利五世却对罗贝尔二世的绰号明确地提出了质疑——他开除了这位国王的教籍,坚决不批准罗贝尔同他的表妹勃艮第公主贝莎的婚事。
但是这个婚罗贝尔二世却是非结不可,这次婚姻能够使法兰西的国土面积扩大一倍,所以此婚断无不结之理。幸好教皇格里高利五世在宣布开除罗贝尔的教籍之后就死掉了,于是罗贝尔二世就对新教皇西尔维斯特展开了游说。
新教皇西尔维斯特同意了恢复罗贝尔二世的教籍,但是却故意给罗贝尔二世留下了一条尾巴——教皇正式宣称罗贝尔二世和他表妹贝莎的婚姻属于非法,这让卡佩家族有说不出来的沮丧。
可以确信,教廷对于世俗事务的过多插手是导致欧洲教会大分裂的原因,正是英国人因为其国王遭遇到了教会的羞辱,所以新教徒和清教徒得以在英国大行其道,而法国人,似乎也没有理由一定要在教廷的淫威下忍气吞声。
郁闷的罗贝尔二世死掉之后,亨利一世正式登台,此时正是“征服者威廉”开创英格兰的大好时期,这位维京人后裔的迅速扩张搞得亨利一世极度紧张,为了消除后患,他出兵诺曼底,想将隐患消弭于无形之中,但是流淌着狂战士血液的威廉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他先后两次击败了亨利一世,然后将英格兰征服,随即出动大军,攻入了法国。
威廉的攻势锐不可当,势如破竹,如果不是他在激战中从马背上跌下来的话,卡佩王朝的时代或许早已结束了。
但不管怎么说,亨利一世渡过了难关,于是法兰西人继续快步前进。
然后是新国王腓力一世,腓力这个名字带有浓郁的东方希腊文化味道,但这标志着当时法国在欧洲的尴尬地位。
欧洲的王族习惯于彼此联婚,并通过联婚的方式扩大疆土,这是比战争的方式更有效、更安全,也更容易获得法统上认可的一种方式。以当时法国的弹丸之地,若想通过战争实行扩张,无异于自寻死路,唯有联婚一途是确保国家实力日益强盛的正道。
但是,欧洲的王室们却对小小的法兰西不屑一顾,卡佩王族们娶不到大国的公主,他们最多不过是娶一个本国小诸侯的公主,带过来零零星星的一点儿土地,虽说是聊胜于无,但终究解决不了法兰西人的土地饥渴症。
如果不在自己邦国的小诸侯中随便娶一个凑合,那就只能像亨利一世那样,娶一个遥远小国的公主——他娶的是基辅公国的公主安妮,虽说这个小公国日后将会成长为世界上土地面积最为辽阔的北极熊,但在当时,欧洲人却是谁也未曾将它放在眼里。
可以确信,小国小邦所承受到的屈辱虽然不为人知,但这种心境,是任何人都能够想象得到的。
更何况,教廷又从未间断过对卡佩家族的刁难。
这种刁难,甚至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
成年后的腓力准备迎娶安茹伯爵夫人贝特德,但遭到了教皇乌尔班二世对此强烈的愤慨,他重重惩罚了年轻人腓力,迫使腓力放弃了这桩婚事。
郁闷的腓力像所有遇到这种情形的年轻人一样,他虽然不敢对抗教皇的权威,但却始终偷偷与贝特德幽会,可怜的国王被逼迫到这种程度上,我们可以料知这段历史对于法兰西民族的性格形成有着多大的影响。
此时正值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教皇乌尔班号召全体的基督徒们拿起武器,远涉重洋去拯救世界,将伊斯兰的圣战者逐出欧洲去。腓力一世的弟弟佛蒙达伯爵出征了,但腓力一世因为此前的贝特德事件,对教皇有着很大的意见,就赌气不去参加这场圣战。
教皇乌尔班非常恼火,他再一次以手中的宗教权力惩罚了腓力一世——也就是惩罚了全体法国人,可以想象,成长中的法兰西在遭受到这一切的时候,其民族的群体心理会产生多么强烈的怨怼情绪。
这种情绪迟早会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