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大臣、兵部尚书杨嗣昌和兵部左侍郎陈新甲,正在官驿等候郑勋睿。
郑勋睿赶到官驿,驿丞的脸上带着恭谦的笑容,官驿早就安排了最好的上房,驿丞亲自监督落实,饭菜也是按照最高的标准安排的,京城里面到处传扬的都是郑勋睿的英勇和郑家军的强悍,更何况内阁大臣杨嗣昌大人亲自到管驿来了,可想而知郑勋睿会成为朝廷之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这样的大人物可不是驿丞能够得罪的。
看见了杨嗣昌和陈新甲,郑勋睿微微愣了一下,内阁大臣主动到官驿来拜访,朝廷没有这样的规矩,应该说内阁大臣接见外地来京的官吏,一般都是代表皇上的,但这也是在皇上明确不见某位官吏之后,才会有内阁大臣专门前来的。
郑勋睿刚刚抵达京城,不过回到父母那里一天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到官驿,也没有给皇上递上求见的奏折,这就说明杨嗣昌是不可能代表皇上前来接见自己的。
“郑大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兵部左侍郎陈新甲。”
“原来是陈大人,幸会幸会。”
郑勋睿没有见过陈新甲,但知道此人,当年郑勋睿在翰林院的时候,陈新甲已经外派到辽东,担任兵备佥事,后来巡抚宣府,一直到今年,才被杨嗣昌举荐,出任兵部右侍郎,很短的时间之内,又出任兵部左侍郎,成为了杨嗣昌的第一助手。
杨嗣昌是内阁大臣,很多时候还要操心内阁的事宜,所以说兵部的很多事情,都是左右侍郎直接负责的,从这个角度来说。陈新甲也是代行兵部尚书的职责。
陈新甲是万历年间的进士,阅历还是很丰富的,担任过知县和知州。后来调任刑部,出任过员外郎、郎中。接着又派遣到辽东,协调军队方面的事宜,之后更是巡抚宣府,主持宣府的防御事宜,如今回到京城,在兵部担任二把手。
可以说陈新甲有着丰富的经验。
已经四十岁的陈新甲,连忙给郑勋睿行礼。
“下官拜见郑大人,郑大人之神勇。京城内外皆知,下官能够认识大人,倍感荣幸。”
“陈大人,你太客气了,我没有那么神勇,不要听街头巷尾的议论。”
一阵的闲聊之后,杨嗣昌说到了正题。
“皇上知道郑大人已经来到京城,明日早朝之后,内阁大臣、六部尚书以及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悉数在乾清宫议事。时辰应该是巳时,郑大人参与议事。”
“原来如此,这通知的事宜。哪里需要杨大人和陈大人亲自跑一趟啊,我可不敢当啊。”
“郑大人,这是皇上的旨意,陈大人和我是奉旨来看望郑大人的。”
杨嗣昌的眼睛里面,有着一些难以捉摸的东西。
郑勋睿假装没有看见,连忙对着紫禁城的方向稽首行礼。
“臣感谢皇上厚爱。”
作为兵部尚书,杨嗣昌需要知道的事情很多,特别是郑家军如何做出的战略部署,如何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败了后金鞑子。如何逼迫多尔衮撤离延庆州,急匆匆的离开。
当然知道这些事情。最好是闲聊,若是在酒桌上说出来。那就更加的随便一些了。
这些东西,郑勋睿到了乾清宫,一定会给皇上详细禀报的,但那样听起来,就带有很多程序化的味道在里面了。
驿丞按照最高的标准准备了酒宴,看见燕窝这些东西,郑勋睿暗地叹气,京畿之地都成那个样子了,官驿里面尚可如此的奢侈,皇上本人的确是很节约的,可下面的官吏,该奢侈的好样奢侈,该消耗的照旧消耗,也难怪大明王朝变得千疮百孔,朝廷各级的官吏都如同吸血虫一样,下面吸着老百姓的血,上面吸着朝廷的血,帮忙的还有士大夫和商贾,如此情况之下,王朝不垮塌才是怪事了。
喝酒闲聊的过程之中,杨嗣昌询问到了郑家军如何战胜后金鞑子的事宜,郑勋睿知道杨嗣昌忠心皇上,也就没有什么隐瞒,一五一十的说出了整个作战的过程,事后说出来一点都不复杂,加之郑勋睿没有想着炫耀,平铺直叙说出来的,倒显得波澜不惊了。
杨嗣昌和陈新甲却完全是另外的感受,他们从郑勋睿轻描淡写的描述当中,闻到了血腥味道,更是察觉到了斗智斗勇,若是没有非同一般的能力和超高的睿智,怎么可能指挥出来如此精彩的战斗厮杀。
郑勋睿还是内心有数,他隐瞒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毛瑟枪和红夷大炮,这些厉害的火器,他是不会主动说出来的,至于说皇上和朝廷知道了,那是另外的事情。
杨嗣昌和陈新甲离开之后,郑勋睿回到了房间。
翌日就要到乾清宫去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到京城去闲逛了,好好的歇息一下,驿丞还是很聪明,给五十名亲兵全部都安排了吃住,这倒不需要郑勋睿操心了。
歇息了半个时辰,洪欣瑜进入了房间。
“大人,洪承畴大人想来拜访。”
还有些迷糊的郑勋睿,瞬间清醒了,他想起来了,皇上曾经下旨,要求洪承畴全面负责抵御后金鞑子的事宜,高起潜是监军,多尔衮已经率领大军离开了,洪承畴自然也是要来到京城,等候皇上召见的。
“哦,请洪大人在会客厅等候,我马上就到。”
进入到会客厅,洪承畴已经背着手等候。
两人互相抱拳问候,洪承畴是太子太保,从一品的官阶,按说比郑勋睿高一阶,不过这个时候,洪承畴可不敢在郑勋睿的面前装大,毕竟人家是有着赫赫战功的。
坐定之后,洪承畴开口了。
“郑大人指挥郑家军,打的后金鞑子魂飞胆丧,我是佩服之至啊,前来拜访郑大人,我很是惭愧,率领的军士,一直都是守候在延庆州城,无所事事,说起来羞煞人也。”
“洪大人客气了,论战功,洪大人不小,大军驻扎在延庆州城,牵制了多尔衮的注意力,若是多尔衮率领十五万大军毫无顾忌的在北直隶肆掠,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
“郑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所谓的牵制后金鞑子,这绝非是我的本意,朝廷要求我领起抵御后金鞑子的事宜,我却什么都不能够做,要不是郑大人打败了后金鞑子,我都不敢想后果会是什么,万一被后金鞑子攻破了延庆州城,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洪承畴这样说,郑勋睿也不好说其他什么了,说洪承畴有功劳,实实在在,但怎么都是有些勉强的,被后金鞑子围困在延庆州城,十余万的大军不敢出击,近两个月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做,要是真的有人推敲,这也是领军统帅的耻辱了。
洪承畴和郑勋睿都住在官驿,专程前来拜访,洪承畴是经过了认真思考的,作为长期领兵作战的文官,其性格与纯粹的文官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多了几分的豪爽和坦荡,少了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郑大人,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我说出来之后,郑大人可不要气愤。”
郑勋睿看着洪承畴,没有开口说话。
“我听闻京城里面有传闻,说是郑大人从保定府出发的时候,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要求郑大人率领郑家军前往延庆州城作战,但郑大人没有遵照旨意,之后在青县驻扎的时候,因为多尔衮率领大军前来,主动放弃了战机,放跑了后金鞑子。。。”
郑勋睿的脸上带着笑容,这些评论他早就知道了,尚未到京城的时候,暗线就送来了这些情报,矛头是直接指向钱士升和侯询等内阁大臣的,不过郑勋睿认为,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传闻,如此尖锐的议论能够出现,怕是有人默许的。
看见郑勋睿的脸上带着笑容,洪承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郑大人会生气,想不到郑大人含笑面对,我真的是自愧不如啊,郑大人作战的安排,可谓是出神入化,朝廷中的某些人,根本不知道作战的凶险,坐在家里评头论足,这是对奋勇厮杀将士的不尊重,更是对自身的侮辱。”
“洪大人,谢谢你的提醒,这议论的事情,大可不必想那么多,什么样的议论都可能出现,这评头论足的风气,出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人的爱好就是如此,语不惊人死不休,似乎说出来一些格格不入的观点和认识,就是本事了。”
洪承畴内心咯噔了一下,从郑勋睿的话语里面,他听出了轻蔑和不在乎,但也听出了一丝丝的杀气。
“是我多心了,听见这些议论,实在是忍不住。”
洪承畴本来想着进一步的提醒,让郑勋睿在见到皇上的时候,内心有一定的准备,不过看目前的情形,郑勋睿好像早就知道这些传闻,那肯定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了。
洪承畴告辞之后,郑勋睿脸上闪现出来一丝的怒气,不管是谁,听见这样的评述,都是会气愤的,这是颠倒黑白,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风气在朝廷之中蔓延,与皇上有着直接的关系,由此可以看出,大明王朝没有多大的希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