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头,是你打了本大爷?”
“大苑公夫人你们也敢动,是替你们的九族都活腻了么?”事到如今,我只得先管眼前。
“大苑公夫人?”那人脸上当即现出悚色,但扫了一眼秋夫人,随即狠笑道,“你当本大爷是三岁娃儿么?大苑公夫人怎着也是个老太婆,咋可能是这般娇嫩的女人?你这丑丫头若是想让本大爷宠幸及早说话,本大爷会让几个弟兄对你好生照顾!”
呿,这位的确嫌命太长,连宠幸都敢用了,“你们……”
我好言规劝不待出口,有两人已向我逼来。我跃起,踹开这两个短命鬼,再掷起两只茶碗,抛出之时暗默口决,使另两个袭向秋夫人和楚怜星的短命鬼手腕奇痛,跳叫不止。
“丑丫头,还敢打本大爷?你们还不把她拖下去卖到窖子……”
砰!粗壮身躯被人扯住后领甩了出去。
非小海所为。秋夫人派出去采罗美味的丫鬟们回来了。
“留一个活口,以问清九族家址,其它人,杀无赦!”秋夫人的丫鬟侍霜粉面如霜,冷道。
“明白!”侍雪手握短匕,一个起纵穿越,身后几具身形俱俯于地,还不到眨眼工夫,适才又是怪叫又是淫笑的一群人,只剩下了被侍霜踩在地上的“京城霸王”尚存活气。
“小海!”秋夫人冲来抱住我,如少女般脆笑,“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不,不好,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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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柏居。
人生际遇当真无常,我离开那时,说什么也没有想到,有一日还会再到此地。更没有想到,会让人当个木偶一样摆布。
“来来来,这是本夫人新裁的衣裳,尺寸小了些,你穿正合适!”
“这是宫里送来的胭脂,给小海用上!”
“将头发梳成灵蛇髻,用上这簪子!”
……
秋夫人那几位精明强干的丫鬟姐姐,将小海围在中心,秋夫人指到哪边,她们的手就到哪边,直待将小海从头丝到脚趾都摆弄了个淋漓尽致,才在主子一声令下之后四散开去。
“不错哦,我们的小海捣饬后,也是个光彩照人的小美人呢。”秋夫人把我按在镜前坐下,压声道,“有沧海五分的风采。”
我对着镜中挤了挤眼,提了提鼻,“夫人满意就好。”
“嘻,还是小海讨人疼,今天晚膳,我让他们好生准备,为小海接风。”
还接风?“夫人,小海不能久留,小海……”
“不能留也要留!”秋夫人丰润的樱唇微抿,“好歹你也是本夫人的义女,闺女陪娘住几天又怎样?”
“可是……”这不在我计划之内。
秋夫人又自头下拔下一根钗别进我发际,“你和长风的事,谁是谁非我都不管。既然以前失了母职,让儿子和我失了亲近,如今,我这个当娘的也就无权过问儿子的事。但我总能疼爱自己想要疼爱的人。在这府里,我的话还管用,我要留下我要疼爱的人,谁也不能过问。”
唉,这位秋夫人,好是难缠,偏偏小海喜欢她,不愿强违了她的意愿。
“我娘,她很好。”她是娘的朋友,在娘的心里存有美好印迹,我有必要知会。
“……你娘?”
我颔笑,“这一次回去,我见到了娘,她很好,说起夫人这个好朋友时,眉开眼笑。”
“云川?”秋夫人美眸倏亮,“你说得是云川?”
“对,她就是小海的娘。”
“小海……”秋夫人笑如春花盛放,但要出口的话却被院内响起的急沓步声打断。
“夫人,夫人!”
侍霜闪身出门,“总管大人……你们来此做什么?”
“我们要夫人来评个理,这小蹄子欺负得人没法活了!夫人,您出来,您给评评理啊!”
“……呜呜……你……你们敢打我,我让公爷撵你们出府!”
“啐,小蹄子,你当你是谁?这府里何时轮得到你说话?”
“几位如夫人,有什么话,别在这里说,别吵了夫人呐……”
秋夫人蛾眉轻颦小结,唇边笑意未歇,但美眸所射出的光芒,却冷寒到不留余地。一手牵起我,“走,小海,看看这大宅门里才有的热景去。”
侍雪搀住主子,“夫人,您若不想理她们,奴婢给丢出去就是。”
“不妥当。”秋夫人螓首微摇,浅哂道:“人家都上门了,总是要见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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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柏居的庭园里,一场豪门大院的好戏正在上演。
大苑公爷的几位侧室还是侍妾揪缠成一团,平日如花似玉的娇颜上抓痕红现,钗横发落,衣衫失整,尖厉的骂声,嘶厉的哭声,交织其内,振聋发聩。
可怜了几位管事,苦脸苦声,环绕在侧,一迳苦劝,却不敢有所拉扯,其中,还有两人衣襟撕裂,脸上挂彩……
热闹,端的是热闹呢。
“这,是怎么回事?”秋夫人左手扶着丫鬟,右手拉我,旁观了少许时分,淡然问道。
“……夫人?”总管当即伏跪在地,“是奴才失职,惊扰了夫人,夫人恕罪。”
“你的罪责稍后再论,告诉本夫人,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
“奴才方才问过周嬷嬷,似乎,似乎是……”总管有些难于启齿,但见女主人面目清淡,又不敢不言,“似乎是公爷前夜本来是要到二姨娘房里安歇的,但去时的半路上,被五姨娘拉了去,二姨娘生气……”
“就算如此,那也只是二姨娘和五姨娘的事,其他几位怎也搀和进来了?”
“这……听着说,像是五姨娘不是第一回做那事……”
“激了众怒了?”秋夫人挑唇,要笑不笑,却把总管吓得又矮到地上几分。“本夫人戏看够了,要她们停下。”
“是,是是,奴才遵命!”总管爬起来,向着那几位仍在为着男人的一夕恩宠撕破脸皮的美人们,“夫人来了,请噤声。”
美人们哪听得进去,犹是打骂不休。
“停下,停下……停下!”最后两字,总管咆然大吼,当真把美人们震住,“夫人到了。”
“夫人,夫人,您要替奴家做主啊……”
“夫人,奴家被这个小蹄子欺负得没法活了!”
“夫人,她们嫉妒我生得美丽,嫉妒我受公爷宠爱,她们联手欺负我一个,您看看,她们把奴家打成什么样子!”
五六位美人哭着喊着,齐向秋夫人涌来,但被闪身在前的侍霜、侍露毫不惜力地搡了出去。
秋夫人妙目徐徐自各人身上划过,向其中一黄衫妇人嫣然,“麝月,你在这其中,还真是让本夫人意外呢?你这位昔日户部尚书的千金,当年可是曾倾倒半个兆邑城的才女,怎也会有市井泼妇的情怀?遇这事,怎不知弹一曲‘平沙落雁’让自己心胸豁达?”
秋夫人和我闲谈时,曾说过,当年大苑公纳娶户问尚书之女为侧室,夫妻由此反目。那位侧室进门后,因大苑公有一个月都在侧房落榻,必定得意,有一日到淡柏居拜谒时,抚了一曲“平沙落雁”,名曰为夫人遣兴,实则不无讥讽,因秋夫人闺名中,有一个“雁”字。
秋夫人笑语悠扬,黄衫妇人脸上先红后白,几回张口欲辩,仍是讷讷无语。
“你们几个,尽管出身不尽人意,但进了大苑公府,就该有大家的风度气派,方才那等行为,与市井上跳脚骂街的悍妇有何不同?这下人们一个个都睁眼看着,今后,他们该如何设想你们这些所谓高人一等的主子?”
“不是,夫人,是她们欺负我……”
啪!侍霜抬手,一个耳光过去,“夫人说话时,哪有奴才插嘴的余地?”
五姨娘素手掩上痛处,面有愕然,“你……你敢……”
秋夫人眉平眼静,仿若未见,依旧道:“还有,主子们不懂分寸,那些丫头嬷嬷呢?怎没有一个出来规劝主子?总管,把她们都叫来。”
“夫人,夫人,奴才们在这里呢,夫人息怒!”不待总管应声,一群仆妇自庭院门口跌涌而至,惶恐跪倒一片,“奴才们知罪了,请夫人责罚!”
“你们……”
“何事喧哗?”凌厉长喝,自园门响入,两个男人的颀长身影前后踱来,正是秋家父子。
登时,园内各美人的目光,都如蚂蚁见了蜜糖,各自整襟理鬓,无一不想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自家男人眼前。
“公爷!”随一声哀怨娇哭,一道纤影撞进大苑公胸前,“公爷,妾身被人欺负苦了,您再晚来一步,就见不着妾身了!”
大苑公低头瞥过,随即目扫全场,停落之处,是秋夫人的娇靥,“发生了何事?”
秋夫人面目和悦,笑意晏晏,却听而不闻,不应不答。
总管急忙接话:“公爷,是几位如夫人起了争执,到此来请夫人裁决……”
“公爷,是她们!”五姨娘泪眼婆挲,回手一指,这一指,甚至没避开秋夫人。“是她们嫉妒妾身,嫉妒妾身的青春美貌,嫉妒妾身受您恩宠,联手来欺负妾身,将妾身打成了这副模样!连一个奴婢也敢欺负妾身,妾身好苦呐,妾身好冤呐,妾身……”
“行了。”大苑公目光所向,仍是他的正室夫人,“本公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谁来说?”
总管忙不迭道将方才难于启齿的原由又讲一遍,稍稍歇止,五姨娘哭声大作,“公爷您听了罢?几个妒妇合起伙来欺妾身一个,您要为妾身做主啊,您……还有那个奴婢!”她直指侍霜,“一个奴婢不管多大的来头,也不能骑到主子头上,就在方才,她打了妾身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