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卫国在大陇皇朝版图上位属西部,由兆邑动身,该向西南方而行。但这一行人是去哪里?更有,西卫国国君离京返属地,仪仗不敢比拟天子之荣,也不会是如此轻车简从罢?
一辆车,两个侍卫,一个丫……哦,小海已不是他丫头……不管怎么说,这队伍还是过于简单了些而已。而且,这侍卫也不是……
“一个人嘟嘟囔囔什么?有什么话问出来。”
我回头,小憩的秋长风醒了,且姿态煞是撩人。以膝蹭过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他先张臂,熟练地把我按在胸口,慵懒笑着,“江南,你最爱的地方。”
“是要绕远路回西卫么?”
“可以这么说。”
“得多大哥和得满姐姐呢?”
“他们是西卫国君的贴身侍卫,当然该出现在西卫国君返回属地的仪仗队伍里。”
“……哦!”
“哦什么?傻丫头能明白什么?”他挑眉,一副不信神态。
哼,臭狐狸!明知他是在逗我,仍是气咻咻咬了他送到嘴边的手指一口,听他得意笑声,又明白自己的反应正如他所愿,更是气恼,举拳再打。
“傻丫头……”他以鼻尖蹭着我额角,“你永远不会知道,能这样一伸手就能把你抱在怀里,能这样最近地看着你,有多好……”
能这样,的确很好。我仰脸,亲了亲他的颊,看到他眉梢眼角瞬间俱是软柔笑意,看到他俊美到无与伦比,想到他这样所凝视的只有自己,想到能看到这个时刻的他的只有自己,我得意地咧嘴一笑,“你是我的。”
他眸子熠亮,浅啄我唇角,“这世间,我只会允许一个人对我说这句话。”
我喜欢他说这句话。我回着他的唇。本只是浅尝辄止的啄吻,因我的回应,渐形加深,车厢内的温度也由淡淡温馨向浓浓热融攀升……正在此时,车前煞风景的话声响起——
“国君,万柳山庄到了。”
秋长风抬起脸,眉皱了皱,嘴撇了撇,那副神态,与没吃够糖果的孩童没甚两样。
我偏要雪上加霜,冷不丁在他耳下面细细一咬。他肩脊一僵,伸手就来捉人。
嘻。我卖弄了个小小术力,安稳避开,撩帘跳下车去,窃喜不已:权当自己小小胜上臭狐狸一回,谁教他太难对付。张目四望,处处树木蓊郁,眼前一座在群柳环绕下白阶黑门红墙碧瓦的庄院,门楣有匾,匾上有字,“万柳山庄?是什么地方?”
侍卫恭首,“禀姑娘,是明月公子的别庄。”
明月公子?“明月公子在庄里?”
“禀姑娘,属下不知。”
“怎么,想他了?”一只掌霸上我的后腰,“他在不在有恁重要?”
“是啊,很重要。”我递个鬼脸给这个醋劲十足的男人,“明月公子对小海出手一向比你大方,小海当然会想。”
“啊呀啊呀,不枉本公子对小海多有疼爱,小海这话,真是甜到人心里去呢。”两扇黑漆木门訇然而开,门后踱出闲人一枚,“本公子闻知小海要来,一早就坐立难安,望眼欲穿,相思难耐,思之欲狂,小海,快来让本公子抱抱。”
秋长风目光阴森森,语调也阴森森:“怎么,你的女人不让你抱,就来招惹别人的女人么?”
“你……”娄揽月锁眉憋唇,状似欲嗔欲恼,但按捺了下去,“小海快进来,本公子让厨间做了八宝酱鸭,水晶虾仁,红烧鱼片,五味薰鸡,全都是小海的。”
他每说一味佳肴,我口水就泛滥一回,听到他最后的归纳,更是急不可待,“进了门就可以吃喔?”
“当然,我让厨间拿热笼温着,小海进门坐下,菜就尽数上齐。”
“好!”我冲上前拉衣袖,“快走快走,你这就吩咐厨间上菜,小海好饿好饿!”
“真可怜,这么可爱的丫头,居然有人舍得饿着,毫无人性可言嘛。”
美味诱惑在前,我也顾不得细听他说些什么,只知一味点头附和:“就是嘛,小海好饿,饿死了!”
明月公子的确不打诓语,一进厅里,就嗅得香气四溢,越发让人食指大动。但,居然有另外两位早已举箸就食。倾天倒也罢了,水若尘……怎会也在这边?
“你们端水来给小海姑娘漱手,侍候姑娘用膳。”
对嘛对嘛,小海向来以食为天,这个时候,先享口腹之欲,无关琐事容后再说。我拿丫鬟端来的湿巾匆匆拭面拭手,即落座大啖。一路走来,多是在车上食用干粮,足有十多日没吃着如此鲜美吃食,着实苦了小海哦。
“喝口茶。”我吃得稍急,方咳了声,倾天即递来热茶一杯。我舍不得放开放下正搛着一只鸡腿的竹箸,就着他的手将茶喝下,埋头再吃。
“慢慢吃。”娄揽月持布巾拭了拭我油渍渍的嘴际,“厨间还做了几味江南甜点,你饭后尝尝。”
呜呜呜,好幸福,饱啖美食的感觉好幸福……
如果没有两道冰箭似的目光锥着,更幸福。
这时,我因尽情吃了一气,有了五六分的饱意,便有闲心关注起周遭事物来,第一个,就极识时务地向对面人释出亲善之意,“秋长风,你怎么不吃?好好吃呢。”
他掀眉冷目,“真是难得,你竟还记得起来。”
小气!我嘟嘴,“别生气嘛,在美食面前生气,是罪过哦。”
“……过来!”
“嗯?”
“过来这边吃!”
我左右看了看,左边倾天,右边是娄揽月,难怪。若他左右两边尽是别的女人,我也会不喜欢。瞟了瞟独坐一处优雅用餐的水若尘,算她识相,没趁虚而入。
哥哥毕竟亲一些,我只得推开娄揽月,“闪开,别挡着我们夫妻团圆。”
“卟——”娄揽月一口茶喷出。
不管明月公子是因被推得力太大,还是别的,我总要先安慰了那只狐狸再说,同手同脚万般讨好地到他跟前,“先吃饭哦,我好饿好饿。”
他淡瞥我,虽姿态十足,但我察得出,笑意已在他眸底隐隐闪现。“坐下。”
“喔。”
“抬手。”
“喔。”
他抽出一块雪白缎巾,将我两只油手一根根擦净,“吃罢。”
“喔。”
“慢一点,再弄脏了手,就不准吃了!”
“喔。”
我开始细嚼慢咽,那边却有人惹人讨厌。
“长天,你能告诉我,这唱得到底是哪一出么?”娄揽月问。
“降服记。”
“谁降服了谁?”
“天知道。”
“天知道,但本公子不知道。”娄揽月一迳摇头啧叹,“小海,你何时成了一个没有脾气的乖顺丫头?这样,就不好玩了哦。”
“你的副手该是天下最不乖顺的下属,应该足够好玩罢?”秋长风慢条斯理的问。
“你还说,你——”
娄揽月修眉一扬,就有发作之势,被倾天按住,“吃饭。”
“如果被降服者俱是甘之如饴,谁降服谁也就无关紧要了。”秋长风揉着我的头,“明月,你失去的,是你自己推出去的,我不会替你承担。”
“你——”
“清风说得没错。”水若尘开口,“是你自己只想享受自由,不愿给人承诺,人家转身离开了,你何必诿责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