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海儿!”
“爹爹!”
“幻儿!”
这几声喊,几乎是异口同声,而后,四道人影接近,女人抱住了男孩,男人抱起了女娃。
“海儿,你又长高了呢。”
“海儿给娘亲大人请安。”
“幻儿,你变重了哦。”
“哪有?人家只吃一点点啦,臭爹爹!”
四个人,分成两拨,向那栋依山傍水所建的精舍走去。就连进了房,也各分两室,从始至终,女人未向男人看去一眼,男人未对女人施一个笑颜。家中的下人也司空见惯,将茶水吃食分向两室送去,不奇怪,不纳罕。
左厢房,母慈子孝,一室温意融融。
右厢房,父疼女爱,温意融融一室。
每当这个时候,两小婢两壮丁在忙活过后,都会一人端一盘瓜子,坐在院中的丁香树下,遥遥观望,时不时,三言两语对自家主子们这一年一回的大戏进展稍加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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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厢房。
“海儿,功课多不多?紧不紧?你那个不良老爹有没有打你?不要怕哦,告诉娘,娘会帮你出气。”
“海儿很想娘。”
“我的乖宝贝,当然会想娘嘛,娘也想海儿!”
秋观海英俊小脸因被母亲大力搂在胸前,微显一抹赧色,“娘,海儿已经长大了,你不要这样搂海儿啦……”
“谁说的!”当娘的沧海还是沧海,“你在娘面前,永远是小孩子,永远是娘的心肝宝贝,娘就是要疼你爱你亲你一辈子!”
“可是,娘……”
“海儿,你不诚实哦。”沧海拿一双美眸斜睨这个别扭的儿子,“你敢说,你不喜欢娘这样抱你?不喜欢娘亲你?”
“……喜欢啦。”秋观海把一张红彤彤的小脸扎进娘亲怀里,“海儿很用功的习武念书,就是想让娘以海儿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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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厢房。
“爹爹,这一次你隔了很久才来看娘娘哦。”
“西北起了战事,爹派人斡旋良久才处理得当……”说到这儿,秋长风眉峰一皱,“小没良心的,为何会说爹爹来看你娘,难道爹爹不是为了看你么?”
艳红嘴儿一噘,“幻儿发现爹爹啦,爹爹在方才一直用眼睛偷瞄娘娘,幻儿发现了!”
“这……”既然如此,也不再费力遮掩,“那……娘娘她看没看爹爹?”
“嘻~~”幻儿小手掩口,笑弯了一双水眸:爹爹硬撑的样子,好帅哦。
“幻儿,说啊,娘娘她……”
“嘻,爹爹很吃哥哥的醋对不对?”
“胡说!”秋长风面色板起,“爹爹顶天立地,岂会有那寻常小男人的小家子气?吃醋这种事,永远不会与爹爹牵联一起!”
爹爹还在硬撑哦。幻儿小脚踩在爹爹膝上站起,水汪汪的眼睛好是纯真欢喜,“爹爹,幻儿最喜欢看爹爹这个模样哦。”
为人父者登时骄傲无比,“爹爹很帅罢?”
“每一次,娘娘和舅舅坐得稍近些,爹爹就会吃醋,可是总要板着脸装作无事。可是,幻儿有发现哦,爹爹每回吃醋时,嘴角就会板得紧紧,眉毛中间的纹纹也会好深,爹爹还以为没人知道,幻儿都知道哦。”
“……”秋长风对着女儿的如花小脸勾起和蔼笑意,“幻儿,有时候我很想你和你娘娘一样,稍微笨一点。”
“娘娘笨哦?”
“对,她很笨!”否则,哪有夫妻重逢,只抱儿子不抱夫君的?
“娘娘笨,还能把爹爹吃得死死,那爹爹更笨哦?”
“……”这什么逻辑?再说了……“谁说娘娘把爹爹吃得死死的?”
“都在说啊。舅舅在说,山伯伯在说,娄伯伯也在说,还有,艳姨姨、蝉姨姨……”
“他们都在撒谎。”某人抓住女儿还在掰数的小胖手指,面不更色的撒谎。
“撒谎哦?那爹爹你在宫里有不是娘娘的女人哦?”
“……什么?”这又是什么逻辑?
“舅舅姨姨他们说,没想到娘娘能把天底下最狡猾的狐狐收得服服,哦,还有贴贴,让狐狐除了娘,不敢碰别的女人……那狐狐就是爹爹对不对?”
“……”等一下,他一定要找那个笨丫头算账,居然让那些人来如斯污染他的心尖尖!“爹爹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因为……”有些话对女儿说起来或许为时过早,“当你想要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情时,就要全心全意的给予对方你的爱情,这和敢不敢是两回事。”
小嘴儿一撇,“那爹爹还不是被娘娘吃得死死的。”
“……再说一次,没有。”
“那爹爹现在不想去看娘娘哦?”
“……不想。”
“那爹爹不想知道哥哥有没有在娘娘面前说爹爹的坏话哦?”
“……他敢!”
“真的喔?”嘻,硬撑的爹爹怎么看都帅帅哦,幻儿喜欢。
“……既然你如此想去见哥哥,那就去罢。”男人抱起女儿,满面大义凛然,步子迈得恁是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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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厢房。
“海儿,娘对海儿很抱歉,娘不想去受那道宫墙的束囿,就把责任全部推给了你。你如今担在肩上的,有一半属于娘的。”因为有了海儿,群臣方会对当今天子以追思先后之名空置后宫的“情圣”风范予以容忍和体谅。
“娘,您忘了,海儿是什么身份?海儿是太子。这天下有多少人生下来就能呼风唤雨,拥有这无与伦与的显赫?而海儿就是。我不会去羡慕那些出生在平凡家户中的小孩子,他们纵是可以街间摸爬滚打,长大了还是要为生计奔波,任何人,都有他该负的责任啊,海儿的责任比别人大,但荣耀也比别人多啊。”
“但他们不必子时睡卯时起的辛苦,更不会时不时遇到行刺,被人窥伺性命。”生为皇家子弟,又是一根独苗,怎可能不引人歹意?昭景帝的那些异母兄弟,纵是个个庸碌无为,也少不了皇家的狠毒残忍,她的海儿年仅十二三岁,就已受过多少暗袭?
“海儿今日的勤奋,就是为了那些在街间玩耍的人们在将来少受一些苦楚。至于那些窥伺海儿性命的,只会让海儿更加不能懈怠,强武强身,以能够保护海儿想保护的每一个人,保护娘,保护幻儿,保护……爹。”
俯在门外倾耳“窃”听的男人眉梢微动。
儿子少年老成,说话行事都远比同龄人成熟睿智,她这个当娘是娘是该欣慰还是该心酸?“娘教你的清心决你每日睡前可都会念么?你没有袭传娘的巫人体质,但你每日念它,可助你防毒强身,久而久之,对一些危验也会有些许的预感能力。”
“娘。”秋观海捧住娘亲的绵软柔荑,郑重道,“不要担心,海儿真的很好。”
“真的很好?你那个不良老爹没有亏待你?”这话,问得有些违心。
分别的时间里,她并非没有去探望,对情形怎可能一无所知?所以没有露面,是因她赞成臭狐狸所说得,母亲太多的疼爱会使男子消磨士气,男子更多的意志,更多应该来自父亲。每次隐身遁形,忍到真正重聚时再来拥抱爱子,反而更多甜蜜呢。但,问问不为过罢?
“父亲他……”秋观海瞄一眼从门缝间映到地上的依稀人影,“对海儿很好。”
算你小子识相。男人薄唇得意抿起。
“但是,有些话,不知当不当对娘讲?”
“什么话?”
“前些时日,胡族进献来一名舞姬,生得极是美艳,且能歌善舞,父亲将他安排到宫里的梨花园……”
“臭小子!”门訇然而开,男人凶神恶煞般降临,将臂弯里的女儿塞进妻子怀内,一手揪起儿子衣领,“你对你娘胡说八道什么?”
秋观海被身长臂长的父亲揪起脚离地面,便一张俊颜淡冷依旧,“海儿所言字字属实。”
“你……”秋长风扬掌,欲对不肖子施以教训。
“秋长风。”柔软的轻唤响起。
秋长风手势稍窒,转脸为自己辩白,“臭小子在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么?”绝美雪颜抹上浅笑,“海儿,你来告诉娘,你在胡说八道么?”
“孩儿从来不会欺骗娘。”
“你——”
“爹爹,你后宫里有不是娘娘的女人哦?”另一张小上几号的雪颜爬满惊叹,“那个女人漂漂么?有娘娘漂漂么?”
这两个小祖宗,绝对是上苍派来克他的!秋长风将不肖子甩开,把妻子怀中的女儿取出来按到桌上,抱起妻子,迅疾消失。
“哥哥,爹爹又和娘娘去算账了喔。”
“走开,小麻烦精。”
“不要,人家喜欢哥哥,哥哥背人家玩啦~~”
“小麻烦精,谁要背你?”
“娘娘,哥哥不喜欢幻儿,娘娘……”
“行啦,爱告状的小麻烦精,还不过来!”
“嘻嘻,幻儿最喜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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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的确擅舞,我留她进梨花园,是为了在中原发展胡系舞艺,强化两方交流。”
“嗯。”
“同时,也为了堵朝堂上某些始终不曾断了谏我充实后宫的大臣的嘴。”
“嗯。”
“我亲自视察两河讯情,暗访赈灾银发放实况,还有,西北战事,东南海防,这诸多政事正事,那臭小子一点不提,偏拿那点小事来挑唆,他该打!”
“嗯……不行!”
“说到你儿子,你才会理我是不是?”
女人媚眼如丝地偎近气咻咻的男人,“那些事,就算你不解释,我也相信你啊。谁让你斗来斗去,还斗不过自己的儿子,他明明是成心为之,你却每次都要上当。”
男人脸成赭色,“……还不都怪你!若你不做出那副神色,我岂会上了臭小子的当!”
“咝~~”女人低笑,将脸儿在男人胸前磨着,“你也不想想,若是你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依海儿的性情,根本不会那样来告诉我。他会先杀了那个女人,然后回来带着我离开。他是你生的,又是你教的,你居然还中了他的招,活该。”
臭小子!不肖子!男人将儿子骂过千遍,“我这就去把他打上一顿,教会他什么叫尊长敬老!”
“不要。”藕样的细臂缠上男人腰际。
“你护着他!”醋夫模样毕露。
“不是。”嫣然一笑,不胜娇媚,红唇在男人胸前巡移,“我是舍不得你离开,我们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嘛……”
男人咆吼一声,“臭丫头,你自找的,后果自负!”
帘幕内,登时燃起春意如火。
院中树下,少年背着女娃轻步缓行,睡熟的女娃有口水淌上少年脖颈,少年嫌恶皱眉,手臂却稳环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