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批阅奏折,闲下来能做什么呢,闲下来只会更加无聊。方龙秀垂着眸子喝茶,眨眼间睫毛颤动,便带动着额头上的赤龙像活了一样。
蜜色瞧了一眼,觉得那龙逼真得教人无端有些害怕,她移开目光,笑嘻嘻道:“蜜色也想帮哥哥啊,但是蜜色身为女子,是碰不得这些政事的。”
方龙秀嗤笑:“你应当是成日舞刀弄剑,即便想帮也没有那个本事。”
“哈哈,这倒是。”蜜色笑着去看方龙秀写的字,“哥哥大才,治理有方,不过蜜色有时候总觉得哥哥是生错了人家,不该是这帝王之家,不该是皇上,而应是行走江湖,会画画会弹琴的风雅大侠。再不济,也应该投胎在将军府,一把方天画戟,一身盔甲,统领兵马横扫战场,而不是被关在宫里过得如此枯燥。”
方龙秀怔了怔,笑道:“你这些时日是又偷偷跑出宫去听书了还是没事看了不少话本小说?”
蜜色噘着嘴:“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我就瞧不得哥哥一直这样下去,你这样会枯萎的。”
方龙秀提醒道:“朕不是娇花,别用‘枯萎’这等词形容朕。”
蜜色歪头看方龙秀:“哥哥是不是又瘦了?”
方龙秀摇头:“没有,你每次见着朕都说朕瘦了,就你这么说,朕早成一具骷髅了。”
“可我就是这么觉得。”蜜色嘀咕了一句认真看方龙秀写的字,“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又怔怔地看了眼方龙秀。
方龙秀正巧一眼看去,随即皱了皱眉:“别看。”
蜜色瞥向另一幅字没写完的字,念道:“山河……”她抬头看方龙秀,“山河什么?看这宣纸的留白,哥哥应当还没写完。”
方龙秀放下茶杯:“没什么,随手写的,并不知道要写什么。”
蜜色放下那些宣旨,神情忽地郑重起来:“皇兄,蜜色觉得这些字都很悲凉,以后不要写了。”
方龙秀挑了挑眉。
蜜色这丫头与其他妹妹不同,其他妹妹一直规规矩矩地喊她皇上又或者是皇兄,只有这丫头一直喊她哥哥,虽然腻腻歪歪的,但也同时觉得很亲切,便也没让她改正过来。今日这突然改了称呼,她倒是觉得很不适应了。
“蜜色以前觉得皇兄波澜不惊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却觉得十分不妥。”她顿了顿,想着怎么表达,“你现在这种状况是那种鱼沉入水底的平静,这样是不对的。”
方龙秀扯出一抹笑来,支着下巴问道:“有什么不同?”
“就是不一样的。”蜜色抓了抓脑袋,想了想问,“你的心还在跳吗?”
方龙秀:“朕的心不跳岂不是已经死了。”
“不是,我是问你的心多久没有……没有心跳加速了!”蜜色的脸色有些涨红,她鼓足勇气道,“是不是自从无衣哥哥走后你就没有真正开心过,是不是风大人离开后哥哥就很少与人聊天了?你既然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去把他们找回来,你——”
“好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方龙秀打断蜜色的话。
“你哪里明白了!”蜜色激动道,“哥哥,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方龙秀的脸色沉了下来:“不要胡说。”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蜜色就是不想停:“我哪里胡说了,你已经生病了,病得很严重!这样下去不行!”
方龙秀的声音提高:“蜜色!”
“我没有说错!”蜜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脸倔强地瞪着方龙秀。
方龙秀不免头疼,又不知该斥责什么,一时气氛便僵了下来。
正巧殿外宫人通报丞相求见,方龙秀便叹了叹气,摆手道:“你且先回去,下次哥哥再陪你练剑。”
知道不该打扰哥哥与丞相谈事,蜜色这才擦了擦眼泪跑了出去,出门时还撞了一下叶知秋也不知道停下道个歉。
“臣,参见皇上。”叶知秋拂了拂衣服行礼。
“免礼。”方龙秀揉了揉眉头,“蜜色顽劣,丞相别见怪。”
叶知秋含笑道:“微臣明白。”
“坐,丞相来找朕,可是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
“回陛下。”叶知秋点头道,“镇守边关的刑将军是金老将军的麾下,是个有勇有谋可靠的。户部粮草方面三个月前已经陆陆续续运到,如今只等寻个理由等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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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三年后的某一天
“皇帝哥哥,我给你看样东西。”蜜色拿着刚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兴高采烈地跑到逸心殿。
“公主殿下,皇上不在逸心殿,正在和大臣们在御书房议事呢。”逸心殿值班的宫人告诉她。
蜜色有些沮丧,随即笑道:“没事,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你去给本公主泡杯热茶。”
宫人去泡茶,蜜色便在逸心殿里转悠,无意间在帘子后看到一个木箱子,她有些好奇打开来看。
箱子里有许多画卷,有厚厚一叠写过字的宣纸。看了两幅画卷,皆是无衣哥哥的画像。又随手翻看了两幅字,目光在一幅字上停留。
“山河……”这两个字蜜色记忆犹新,不知道后来皇帝哥哥是不是接着写完了,她将那幅字抽出,看到下面接下来的字,“永寂。”
蜜色一怔,欲要放下时,却发现右手边还有一行蝇头小字——自你离去。那么,完整的一句话应该是:自你离去,山河永寂。
“自你离去,山河永寂。”蜜色蹲在木箱前神色茫然,她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皇兄……”
“参见皇上。”
哥哥回来了。蜜色关上木箱跑出门迎接:“皇帝哥哥。”
“你怎么来了?”
蜜色拿出一个荷包:“这是蜜色绣的荷包,荷包里装着护身符。”她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下,“听说哥哥准备御驾亲征,蜜色特意去高僧那里求来的。”
“怎么哭了?”她的皇帝哥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难不成是绣得太丑怕哥哥不要?”
“嗯。”蜜色擦着眼泪,“你一定要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