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忱走上前,伸手摸到门左边一个凹槽,往外轻轻一拉,那扇“门”就往外移动了!顿时,一股淡淡的硝烟气味就从洞里边扑鼻而至。老钟不由得一愣:嗯?哪来这么奇怪的气味?难道洞里边发生过爆炸?管它的,进去看情况再说。
刚要加力拉门,他突然心想,这一对狗男女可不像花奇人的头脑那么简单。尤其是当过多年刑事警察的钟自聪,正事干不了歪门邪道不少!那几个小家伙没有在隐藏弹药的洞里做手脚、安机关。可这两个狗东西在这个巢穴里还能不设防?尤其是这一道门,他们肯定不会让其他的人轻易通过的!
想到了这一层,钟子忱连忙对张安低声说:“安儿弟,你立刻带着定哥哥和小方同志,到20m以外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你再告诉大家,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靠近这个洞口!”
“为什么?”脸上一直没有褪掉神经兮兮淡笑的张安诧异地问了一句。
钟子忱十分严肃地对他说:“现在,我没有时间给你解释。执行命令去吧!”
直到大家都分散隐蔽好以后,钟子忱右手继续稳稳地把持着那扇被自己拉开了约20cm缝隙的矮木门,左手拿着手电筒往那缝隙里边照。那手电的光柱从上往下慢慢地移动着,当下移到大约50cm处,他忽然看到了一根细线连接着门板和门框。乍见这暗“机关”,他不由得一阵紧张:啊哟——,好险!假若还像前一次下洞去取弹药那样,莽莽撞撞地拉开这一扇洞门,我们可就难逃这一劫了!
钟子忱嘘出了一口长气,平静了一下情绪。随即,他把打开的手电筒,轻轻地放置在倾斜的坡地上,让光柱正对着门缝里的那根线索。然后,他空出的左手缓慢地插进门缝,挨着这根线,轻轻地、慢慢地往门板摸过去。不一会儿,他的左手掌触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木把铁家伙。老钟当即判断出那是一颗手榴弹,被固定在门板的上边!接着,他的手掌由上而下地把门板上边可以摸得着的地方摸了一遍,再也没有摸到其他物体。顾不得多想,他慢慢地、轻轻地抽出左手来。翻过手掌,再慢慢地、轻轻地伸进缝隙里去摸那门框。很快又摸到了一颗小钉子,线头就是在钉子上挽了一个活扣。他屏息静气地摸到了线头,轻轻地把那个活扣解开,再一次抽出左手来拾起手电筒往门缝里由上往下照,一直照到底,再也未见有任何异常情况。他那一只始终纹丝不动地稳稳抠住门板上凹槽的右手,这时才重新慢慢地加力把门板往外拉。手电的光柱始终照住门板的顶端,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逐渐扩大的上端缝隙。随着一阵轻微的“吱——呀”声,那门板被完全打开了。在门板的后边,露出了一个高一米宽近两尺的黑缝,就像一只怪兽张开的大嘴巴,似乎要把靠近的人一口吞进去,令人不寒而栗。
面对着那黑咕隆咚的大洞口,钟子忱轻轻地吁了一口长气。
随后,他举起手电筒朝靠在斜坡的门板上照去。但只见,那一枚令人胆寒的手榴弹是用线牢牢地固定在两颗钉子中间。老钟伸出右手轻轻地把那一根线解开,取下了那个要人命的铁家伙。
刺骨的山风吹得老钟打了一个寒战。他这才感觉到汗水早已把内衣给粘在身上。
当门的危险已经排除了,洞里边有没有隐伏着更大的危险呢?管它的,进去以后看情况再说!钟子忱如是想。他抬起头朝张安他们隐蔽的处所,高声地喊了起来:“张支队长,你们三个人都过来吧!”
待张安迅速地来到了他跟前,他一边把那颗手榴弹递到老张的手上,一边说道:“走,我们可以进洞去了!”
四支三节电池大电筒的灯柱,相跟着陆续进入到那个神秘的喀斯特岩洞。这个面积大约50—60平方米的大石洞,顶上没有垂吊的钟乳石。亦不见一根石笋。只不过,地面上留下了些许刀砍斧凿过的痕迹。地上显得相当的潮湿,空气中充斥着阵阵的霉味。可以肯定,人要是在这种石洞里面住长了,难免会患上风湿毛病。不是万般无奈,谁会到这种鬼地方生活?
他们在洞中仔细搜查着,发现在洞底的中间部位,有一个像篾筛子般大小的水凼,如果不是有手电筒照亮,摸黑闯进来的人就有可能掉到水凼里边去。再沿着洞壁照过去,他看到一溜摆着烧柴的小灶、瓦罐、案板、木架等等。在木架子的上下两层分别摆放着一些工具,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用具。在差不多正对着进来的“大门”的石壁上,发现又有一个比较小一点的木门。木门的门框上边,有一根短木棒,中间挂着一只电灯泡,老钟心里一动:嗯?在这么个荒山野凹没有人烟的地方,我们沿路又没有发现一根电线杆子。这山洞里边居然有电灯,而电线又是从什么地方牵进来的?来不及细想下去,钟子忱就吩咐张安说:“张支队长,你去找一找开关,把灯给打开。”
老钟接着再吩咐另外那二位:“李主任、方检察官,等电灯亮了以后你们就负责外边这个洞的搜查。”
交代了几句后,钟子忱走近洞壁,沿着散发出火药味的方向从右往左移动着脚步。只走了几步,他很快就发现在一处石壁的下部靠近墙脚处好像有一点儿异样。逼近仔细一看,在潮乎乎的石壁上显出了一块明显的白痕,就像是经火烧过了似的。老钟连忙伸出左手去摸那白痕,手指上一下沾了不少的白灰,他低声地嘀咕了起来:“嗯,这里很有可能点燃或试爆过少量的炸药,试爆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就在三四个小时之内。所以,硝烟的气味还没有散尽。”
“钟主任!”忽然听到张安的喊叫,“电线是从这扇门的门楣上边穿过来的,开关很有可能是安在门的里边。我要不要进去找?”
“嗯……”钟子忱缓缓说道,“可以吧。不过,你千万不能莽撞!”
“好的。”张安答应一声,就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小木门。他走了进去。不大一会儿,两个洞里的电灯都亮了。李定和方华,就立即投入到了对外面大洞的进一步搜查。
钟子忱不厌其烦地交代过他们要认真仔细地搜查后,就进到那个洞里去了。里边的洞比外边小多了,面积大约10来平方米。洞底的倾斜度比外洞更大,地面也是湿漉漉的。它的顶上也不见钟乳石,地下也没有石笋。这一间作为卧室的小洞里东西不是很多,都显得十分陈旧简陋。但是摆放的位置还算得体到位。正对着门的那一面石壁,紧靠着一具约1m高、50cm宽的旧木柜子。先进来的张安正在搬动它。柜子搬开,在它后边又显出了一道裂隙状的小洞。老钟目测,这个小洞高约1m多,宽不超过20cm,连两三岁的小孩子也进不去。
老张正用手电筒朝那个缝隙里边照,口里有些含混不清地嘟囔了起来:“哟哟,柜子的后边,还有这个小洞啊。咦?洞里边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哩!”
他把手电筒揣进衣袋,伸手从那裂缝里几层红砖上边拉出了一个蓝色的小包,嘴里继续嘟囔着:“包不大,重量还不轻哩。哦?是一件什么宝贝,还用雨衣包着?”
他随手把它放到地上,动手解开了裹在上面的雨衣。接着又剥去一层牛皮纸,剥去一层又一层,合共有五层之多。最后,露出的是一只牛皮纸袋子,有一头的封口已被撕开了。老张脸上顿露喜悦之色,声音也高了一点:“嘻、嘻,原来是一包炸药哩。哦?怎么只有半袋子呀?”口中虽吐词不大清楚,可手上的动作却并不迟缓,他从那个纸包中摸出了一只“接力棒”似的东西,高兴得声音又提高了两度,“哟哟,黑哥哥你快来看,果然真的是炸药哩!啊哟,怎么这一支只有大半筒呀?”
他把手上的大半筒炸药放到了雨衣上,再伸手到纸包里去掏,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一筒,两筒,三筒……哟哟,只有十九筒,再加大半筒。一包是4kg,应该有四十筒,还差整一半呢!”
钟子忱不动声色地帮着张安将那木柜子推还了原位。老张又伸手拉开了没有上锁的柜门。那柜子里边分上中下三格,每一格的底部都垫着《劲川日报》。上格摆着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和常用药品,中格放的是衣物,下格有点杂物。
在小木柜的右边,差不多紧贴着洞壁架着一张不大的木板床。没有用床架,铺板是搁在两排红砖的上面。进门的一头只有两层砖,挨着柜子这一头有好几层。床上一床脏兮兮的棉被还没有叠起来,胡乱地摊放在床的中间。钟子忱走了过去,伸手试着被子里的温度,只觉得里面温而潮。他脑子里跟着一动:啊,看起来,两个人离去还不太久。但愿大健哥他们能够赶上那两个家伙,想办法把他们堵在旷野的地方给解决掉!当然,最理想的是制服、活捉他们!
他心里忽然一惊,觉得有一点儿悬。就凭大健哥和小周的两支手枪,要制服那两个绝对不会赤手空拳的家伙,太没有把握了,也太危险了!但愿他们和那两个家伙别撞上了。
他暗自分析:从时间上,大健哥他们追上那两个家伙的可能性比较小,倒是松家运撞上的可能性很大。在这深更半夜的旷野中,一个赤手空拳的工人师傅,跟踪两个很可能带着武器弹药而又凶残无人性的歹徒,危险性可就太大了!但是如果离远了,又肯定跟不上。从情况上分析,那两个家伙很有可能是潜去我们市内准备搞一次比较大的破坏活动。老松同志要是跟丢了,倒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们肯定可以找到并抓住那两个家伙,挫败他们进行破坏的阴谋。如果,万一老松被敌人发现了,那可就……
钟子忱一边在脑海里面“打架”,一边把视线投到床的跟前。很快就看见了一个揉皱的小纸团,他弯下腰去捡了起来。纸团触手潮乎乎的,他移近鼻子一闻,一丝淡淡的臊臭味直冲进鼻孔内。老钟就有点儿气恼地低声骂道:“他娘的,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呸——,晦气!”
他随手把纸团往地下一扔,发现那纸上似乎有铅笔留下的痕迹。于是,他又把它捡起来,小心地、慢慢地扯开来,再移近电灯光下。他一边仔细地辨认着那上面的铅笔字,一边轻声地念了出来:“唱……戏……二十……八,电闪……南……山……垭。应……和……二……十九,雷……吼……闹市……抖。d……r……ya……d,即日。”
辨认过了那纸上的字,老钟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有用的“废纸”叠了起来,脑子里急速地思考起来:这一张落款也是dryad纸上的字,是谁写的呢?唱戏二十八,电闪南山垭。应和二十九,雷吼闹市抖。又都是什么意思呢?哎!现场还没有搜查完,以后再和大家一起认真进行分析研究吧。
他车转身,来到床的对面。一张三屉桌子背壁而立,四只脚也是用红砖把桌子垫平的。老钟把手上拿的那张折叠起来的脏纸,随手放在桌面上。那上边原先就放着一套叠好的女式蓝色警服,上衣领口分别缀着两块红领章。在警服的上边搁着一顶女式软警帽,帽子上安着一个闪亮的警徽。
粗略地看过了桌面上的东西,老钟从左至右依次拉开了桌子的三个抽屉。抽屉的底部也都铺着过了时的《劲川日报》,在其中一张报纸上,他看到了一条报道市警运会的消息,具体内容可顾不得去细看。老钟先看桌子两边比较小的抽屉,里面分别装的是一些电器零件和几件电工工具。中间的大抽屉里有一个小塑料盒子,里面装着一些副食品供应票证。但是钱无一分,粮票没有一两。盒子的旁边散放着几支铅笔、圆珠笔和一些白纸。在这个大屉子里,还装了为数不少的书刊资料。他简单地翻动了一下,发现有无线电、医药卫生和英语三大类。其中一大摞《无线电》月刊杂志,大约有二十好几本。他左手拿起一本,是1982年9月出刊的《无线电》。在它的封面下部,有用钢笔写上的一个英文单词:“Dryad”。再翻看其他的《无线电》,每一本封面的相同部位,都写着这个相同的单词。他突然意识到,原来“抓耳朵”果真是邴迎玉的化名!但又发现这些签名和那张纸上写的,好像有点儿不大一样。
他再拿起那一张纸,把它铺在桌子上,很快就看出来,那脏纸上铅笔字的落款“dryad”与邴迎玉在《无线电》杂志上的签名,从书写习惯、熟练程度、运笔方向、字母间隔等,都存在着比较明显的差异。尤其是第一个字母的书写习惯,二者明显不一样。脏纸上的是小写“d”,邴迎玉的习惯性写法是把第一个字母写成大写的“D”。于是,对文字检验工作颇有研究的这位老政保侦察员又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嗯,那张纸上的字显然不是邴迎玉写的!”
在那些杂志的底下,有一本手抄的东西。老钟拿起来一看,封面上用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少女之心”,下边写的是“金中自耳总扌少”。看见这么个怪异的写法,钟子忱当即想到,这正是当年在南山垭一起办案时,钟自聪的习惯性写法。他总是把一个字的左右两部分写成很像是两个字。甚至于把左中右三个部分组成的字写成三个字。比如“树”字,他就写成“木、又、寸”三个字。当时,大家都笑他是个自创一体的“书法家”哩。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这个老家伙的字写得还是那么“别具一格”,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他可真算是本性难移了!
翻开那手抄本的第一页,所有的字都是这种习惯性写法,这就充分说明了这个东西,是出自于那个老家伙之手。可是,脏纸上的铅笔字,并没有出现把一个两或三部分组成的字拆成两或三个字的情况,因而,那脏纸上的字就不像是钟自聪写的了。
至此,钟子忱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是一个通知书之类的东西。前两句好像是说,28号他们要在南山垭闹事。于是他又联想起在那里发生的一起灭门大血案,就是纸上说的所谓“唱戏”!那后边两句又指的是什么?是今天要在闹市搞更大的破坏活动?破坏的地点在哪里?会是公开处理大会的中心会场工农影剧院吗?28号以前,那个人怎么就知道了开公处大会的中心会场地点在哪里?还是有人泄了密?或者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呀?这一系列问号都出现在钟子忱的脑海中。
钟子忱不再多想,于是就交代刚从外洞进来的检察官说:“方华同志,请你把外边案板上的两只布袋子拿进来,把这三个抽屉里的东西装一个袋子。把柜子里、桌面上,还有其他可以拿走的东西另装一个袋子。都交给预审监管支队拿回去,认真地逐一清理和登记。”
“好的。”这位检察官“猴性”不改,一边笑嘻嘻地高声答应着,一边毛手毛脚地抬腿就往外迈。可是,忘记了那第二道木门大大的不够尺寸,不低头根本出不了门。他一头撞到了门楣上,疼得嘴直咧。逗得钟子忱、张安忍俊不禁也都咧了咧嘴巴,差一点笑出声音来。
跟在“小猴子”方华身后进来的“老猴子”李定,双手还在滴着水,脸上露出“幸灾乐祸”似的笑。由于有小方在场,笑过了检察官的老李脸上仍然没有脱去“猴笑”地大声报告说:“钟主任。我在水凼里找到了一个手枪的子弹壳,还有三粒手枪子弹,但全都是试过了的臭子。从子弹上面被擦过的痕迹来看,好像是放了很长时间的。我估计水里面很可能还有,一时没有摸到。你看,我要不要再去摸?”
“是吗?”钟子忱望了老李一眼,而后说道,“你先把手擦干。把子弹壳和臭子放进方检察官的布袋里边去,你再和他一起把凡是可以拿走的东西都放进袋子里。臭子多一粒少一粒关系不大,不要再去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