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如果是件过于沉痛的事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旁边空无一人。啤酒一样黄色的液体一滴一滴流进我的身体。我渐渐连朋友都已失去太多。
也许空无一人是我最最想要的结果。那么几年来,好像有五年了吧?我在这五年里,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是,那我的灵魂究竟在天堂还是地狱?在天堂的话,我的躯体为何忍受着这炼狱般惨烈的痛楚?在地狱的话,我的梦想又为何如镜花水月般美丽?……
那些我不该去爱的人!不该爱我的人!亲爱的人!错爱的人!深爱的人!不爱的人!假爱的人!痴心的人!伤心的人!……林林总总,目不暇接。我原来想要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爱我和我爱的人啊!只因为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可是为何到现在竟演烈成那么多人!?!
我的头开始如雪狼般嚎叫,开始像锯齿般撕扯。我咬着牙,任痛苦扭曲着我魔鬼般的表情,无法平静。
(一)
虽然一路上我和猫猫经受了无数种复杂的心情,丽江阴柔的小桥流水、泸沽湖的温柔与阔气、松赞林寺的豁然开悟、八塔园里星光下的忏悔,还有在玉龙雪山和虎跳峡以及长江第一弯等等景点留下的美好回忆……一次次把感受撕裂,又一次次地缝合。复杂的心情过后,面对向往已久的神山圣地,心里仅剩的简单和快乐倒愈发膨胀进来。其实从路过白马雪山大风丫口处(路面海拔4292米)的高度时,我们的心已经飞到了主峰卡格博6740米的神山之上,虽然这是一座至今未被人类征服的处女峰,寄托着藏区百姓神圣的信仰,也寄托着我的一种灵魂。
昨夜,我在雪山脚下的八塔林里已经做好了向猫猫坦白一切的准备,可是猫猫不让我说出来,我们在塔林里抱头痛哭着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就发现猫猫生病了,浑身烧得厉害,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样子。大概是昨晚着凉了吧。我心疼地一个劲儿央求她赶紧上医院吧,要不会更严重的。可是猫猫总是说:“我没事,真的,大概是连续那么多天来累的吧,估计昨晚又受寒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可是我感觉你不像只是累的,你的脸色蜡黄,不,是苍白,总之很不对劲儿!我们去医院吧,乖,听话好吗?”我一个劲儿地说。
“我真的没事!好吧,那我起来吧,我说我真没事的,瞧你担心的那样子吧,真是的……”猫猫说着强打起精神准备要起床,可是挣扎了几下也没爬起来。
“我求求你别倔了,我们赶紧去医院吧。咱们去德钦县医院去看看,打一针就好了。医院也不远,开一个多小时的车下了山就到了。”我用央求的语气说。
“别了,把随身带的药找来吃点吧!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今天不是还要去梅里雪山朝圣吗?你说过那是你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呵!”猫猫说着终于在我的扶助下吃力地爬了起来。
“今天去不了咱们可以明天再去啊,你就知道逞强!”我有些生气的样子说。
猫猫看着我生气的样子,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就去洗脸换衣服。
于枫和安浩早就在山庄外面的眺望台上拍照留影,一副无比兴奋的样子。见到我和猫猫走过来,于枫大声说着:“你们怎么才起床啊?差点错过了天底下最美的景致啊!”
“什么景致?”我也兴奋起来。
“你们看,梅里雪山!”安浩指着远处的雪山兴奋地说道,我和猫猫顺着安浩的指向望过去,“今天的梅里雪山上没有笼罩着一丝云雾,整个卡瓦格博的太子峰和公主峰都显现出来了!太子峰和不远处的公主峰遥相呼应着,你们看啊!那儿就是五佛朝太子!听说这样的景致很难看到啊!”
我和猫猫同时被眼前的美丽景象惊呆了,整个梅里雪山被清晨的日出映照得散发出橘黄的光芒!雪山上的主峰卡瓦格博峰全都显露出来,像一位高贵圣洁、远离尘世的长者、智者,不,那种神圣的姿态是一切世间的词汇所不能言表的!
“梅里雪山常年被云雾所笼罩,很少有云开雾散的时候。我们四个真是太幸运了!可以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简直是三生三世修来的运气啊!”于枫激动极了,连说话都有点颤抖。
“真是太美了!多么神奇的自然景观啊!我等了好久好久才看到卡瓦格博峰的全部面貌!”身边的很多游客都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和兴奋,不停地忙着拍照。
“嘘——!让我们安静地看吧!这样的景色不常有,很快就会消失的!”有一位藏族长者用蹩脚的汉语向我们说着。此时我们看到有很多藏民对着远方的卡瓦格博峰五体投地地朝拜着!
喧哗的眺望台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神气壮观的景象,只剩下喀喀拍照片的声音。
那一刻,我什么也没有想。静静地环抱着猫猫的腰几乎没有眨眼地看着前方。这时候想什么都是多余的,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没有什么可以比拟当时看到这壮观景象后的那种瞬间被定格的震撼。
眼前的卡瓦格博峰不断地变化着,先是被一朵彩色的云彩飘来盖住了顶峰,那位藏族长者说这叫做“云戴帽”;接着又有一条白色的云飘过来系在了卡瓦格博峰的腰间,那些云彩不断变化着,那位藏族长者不断向我们解说着他们藏民长久以来给这样的景观所取的神圣动听的名字。直到整个卡瓦格博峰又再次被天空中四处飘来的云彩所覆盖,只剩下梅里雪山脚下的冰川发出雪白的光。
卡瓦格博峰又恢复了它往日神秘的面纱。是的,太子峰和公主峰都是不常出来与这浮躁的世间见面的。我们能够如此清晰地看到它们同时出现,真是太幸运了!但是真的应了“好景不常在”的古话,这样美丽神奇的景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就消失在眼前,也许这是时间无法计算的吧。
“传说能够看到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峰全貌的人一生之中都将会得到幸福和美满!”那位藏族长者微笑着说。我听了藏族长者的话,心里没来由地激动起来——我和猫猫已经看到卡瓦格博峰的全貌了,我们是不是在这一生之中都将会得到幸福和美满呢?大家都沉浸在这位长者的美好传说里。
“只是太子和公主很少同时出现,因为他们永远都在对望着,他们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起的。所以他们才常常藏在迷雾之下。”那位藏族长者说完就自顾走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后,我慢慢转身侧过脸来看向猫猫,我突然想看看她听到那位长者说的话后是什么表情。
天啊!我一转身——眼睛里看到的猫猫——竟然全身满是血渍!满脸都是泪水!她在不断地流着鼻血!!!而且竟然那么久了都没有被一直沉浸在美景里的那么多人发现。
(二)
“猫猫!!!”我突然大惊失色地叫起来,“你怎么了?!!!”这一声惊叫打破了大家的沉静。
猫猫眼睛里尽是绝望地看了我一眼,在我的惊叫声中软软地倒了下去。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她在瞬间倒下的时候,我竟然没能好好扶住她瘦弱的身体,任她向后倒下。索性的是,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间,站在我们身后的于枫和安浩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猫猫!!!”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她任凭我怎么叫喊也没睁开眼睛。我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连眼神都模糊的。
“赶紧送医院吧!快!安浩你快去开车!”于枫紧张地说着。安浩已经慌忙狂奔着向停车场跑去。
“没事没事!我估计她是发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我去拿便捷氧气给她吸上!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德钦县医院!”山庄的老板对我说着便去拿来氧气。
那一刻我竟然慌乱得有些手足无措。刚刚还那着那么美的景,却突然被猫猫的突然倒下吓懵了!那样的感觉真是有些惊心动魄。还好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忙,很快把猫猫送到了山下的德钦县医院。医院的条件很是简陋,医生初步诊断说猫猫是典型的高原反应症状,但是具体的诊断还需要进一步确诊,不排除其它原因造成的大量流血,于是给猫猫吸上氧气并打上点滴。看到我紧张的样子,医生和于枫、安浩都一个劲儿地安慰我说没事的,肯定是高原反应,因为猫猫没在那么高海拔的地方呆过,所以不适应也是正常的。我也在心里祈祷着:但愿如此吧!
在等待猫猫醒来的时候,我表现得异常坚强,我不是个善于用哭解决问题的男人。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猫猫醒了过来,可是脸色依然没有好转。
“你啊,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爱怜地对她说。
“我刚才……是晕倒了吧?”猫猫虚弱地说。
“是啊!你都快把我们纪忆给吓傻了,呵呵!没关系的,就是高原反应,休息好了就会没事了!”于枫和安浩也都舒了一口气说。
“真是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我身体那么差,连累你们大家都没得玩了。”猫猫的声音很微弱。
“什么话啊?玩有那么重要吗?现在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了?”我还是很不放心地说。
“好多了!看把你着急的!”猫猫说着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那就好!”我安慰自己也是安慰猫猫和大家地笑起来。
后来打完点滴,医生说希望猫猫能留下观察一天,可是猫猫坚决不同意,说已经感觉完全好了。于是我们下午又回到梅里雪山下的那个山庄里。
夜晚我们还是坐在那个名叫“看得见梅里雪山的酒吧里”,看到猫猫和往常一样和大家说说笑笑的,可是我悬着的心却总也放不下来。那一夜的感觉感觉总是肉颤心惊的,没有一刻能够平静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于枫和安浩来我们房间问今天能去爬雪山脚下的明永冰川吗?我怕猫猫还没恢复身体,但是又怕影响于枫和安浩的兴致,于是说:“你们去吧,今天我和猫猫就在这里玩了,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美景吧。”
“哪能呀?我虽然去不了,但是你不能不去!你说过到梅里雪山朝圣是你的梦想,现在来都来了能不去吗?那里海拔更高了,我是因为害怕再有高原反应,所以我的梦想就由你来完成吧!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猫猫笑着一定要我去。
“我们都去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能放心吗我?”我其实很想去,但是我只能这么说,因为此时,猫猫在我的心里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呵呵,你还当我是小孩啊?我一个人在这儿又不会丢了!”猫猫笑着说。
“猫猫身体不好,反正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啊!我们可不敢强迫你去!但是不去的话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我们再等几天,等猫猫彻底好了再去吧!”于枫和安浩说。
“你去吧!我真的没事,现在离圣地只有一步之遥了,你不去的话就不是我心中的那个勇敢的纪忆了啊!赶紧吧,趁现在还早,当天去了当天就能回来!回来给我讲讲,把你们拍的照片给我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猫猫催促着让我们赶紧出发。
“我真不去了!”我一直摇头,任凭大家怎么说我都不同意把猫猫一个人留在这里。
“好吧好吧,那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吧!要不大家都玩不成了!”猫猫最后拿出了这个最有效的砝码,迫使我不得不选择我和于枫、安浩一起去,因为我真的怕猫猫受不了这种高原反应。
临走的时候,猫猫突然抱着我好长时间不放。我笑着说她傻瓜,我们晚上就会回来的。但是安浩将车发动了要走的时候,我猛地回头看猫猫,她呆呆地看着我挥手,像极了当年她在学校门口送我离去的样子。在车离她越来越远的时候,我甚至清晰地感觉到她在哭。那一刻我突然想回去和她在一起,可是怕影响了于枫和安浩的情绪。可是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到了将要失去什么一样,心里说不出的惶恐不安。于是我只能安慰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会好好的!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我尽量把精力投入到这场梅里雪山朝圣的梦想中。
我们沿着奔腾的澜沧江来到了雪山主峰脚下的明永冰川。这条冰川全长11.7公里,平均宽度500米,离澜沧江面仅800多米,是出界上稀有的低纬度、低海拔、高温度、高速运动的季风海洋性现代冰川,也是世界自然遗产三江并流风景名胜区的标志性景区。
我们把车停在冰川脚下的一家饭店门口,匆匆吃了颇具藏家风味的午饭后,徒步12公里到达观景台一睹明永冰川的风采。走在这段长12公里的崎岖山路上,大自然的景色真是让人不得不投入其中。直耸云霄的德钦阿东土司康巩玛家的灵魂树康巩玛移拉杏(澜沧江杉)是一种坚强力量的象征;无数大大小小的嘛尼堆是一种坚定信念的象征;太子庙里1008尊释迦牟尼佛太子像是一种坚实信仰的象征。走过一路已经七弯八绕的羊肠小道,明永冰川便赤裸裸地尽在眼前。
看着冰川上那道深遂的冰缝,仿佛看见了一个巨大呼吸的生命体。突兀的千年寒冰像只挣扎的苍鹰高耸在冰川的坡面之上,有着随时崩踏的可能。而当每一次小小的冰崩在一声巨响中轰隆隆滚落时,那种雄浑的力量更让人为之震撼和折服。在这轰隆隆的巨响声中,我的心又悬了起来,我又开始担心起猫猫。
但是此刻,一切的想法在真正伟大的自然面前何其渺小,难怪藏民们每年都会用半个月的时间一步一叩首地围着卡瓦格博绕上一圈来表达他们对神仙的叹仰,对圣地的崇敬。
我想每个人面对卡格博也都会别有一番感慨,但无不充满着对上天的感恩和对奇迹的景仰。
而我此时正站在卡络博脚下审慎地思考:我,是迷惘的吗?迷惘是苦苦寻求幸福存在的过程吗?我,是坚强的吗,坚强是在体味着爱情中的痛苦铸就的吗?我,是幸福的吗?幸福是因我在黑暗中寻找慰籍后幡然悔悟才形成的吗?……在对卡瓦格博峰神圣的五体投地的朝拜中我感觉我几乎和它熔为一体!
“人生就是一种朝圣吧,把希望和梦想顶礼膜拜。这朝圣的过程不必祈求别人的瞩目和知晓,因为那只是心灵的朝圣。”于枫大发感叹。
“也许生命的无常真如流星般倏忽明灭,也许永远到不了心目中的圣地,也许还会有一场大场覆盖我们走过的所有足迹,就像我们从未走过一样。但至少,那雪是洁白的,像冰川一样冰清一片。”安浩说的话也那么诗情画意。我这才注意到这个据于枫说是一直很喜欢我的俊秀的男人,可是这一路上他对我总是保持着很适当的距离,但是也能感受得到他对我就像是对老朋友一样的关心。特别是想到猫猫昨天突然晕倒后他那紧张的样子,我想这个人一定会是我今后值得当成一辈子的朋友。
“我们曾来过,我们曾走过,也许对于卡瓦格博我们并没有留下什么……”我感叹着却表达不出我要说的话来。
“如果没有留下任何,卡瓦格博也会说‘蝴蝶飞不过沧海,但却没有人忍心责怪’,其实人生来一场也许什么也留不下。”安浩笑着对我说。
我们三个把手紧紧握在一起,互相鼓励着有理想就会有实现。于是我们三人把自己的理想写在五彩的经幡上,挂在圣地脚下,让神山的风吹着,在卡格博的拥抱里得到幸福和美满的祝愿……
终于在卡瓦格博峰下找到了一种真正的豁然顿悟。在我来说是这样的。如果没有来到这里,就永远不会感觉得到大自然带给人心灵的净化;如果没有来到这里,生命的茫然也许只能停留在丽江感性的光芒中,而无法圆满地看到理性光辉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