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的手拿开,二十板子,我受的起!”
在朱喜扎穿木靶的时候,众人喝彩,张惟功却是很冷静……他见过更强的枪术,眼前朱喜卖弄的这一手,不算什么。
陶将军随意挑出来的那一枪,枪如毒蛇猛蛟,快若闪电,而枪尖及人之后,又势大力沉,将一百多斤的死人挑一张纸片似的挑了起来,跨下战马,连连打旋,根本有点撑不住的感觉,而陶将军却是单只胳膊做这样的动作,行若无事,根本没有出力的感觉。
惟功没想到这个祖父这般无情,虽然有嫡亲血脉,对自己却没有丝毫情义可言,当下怒摔张贵搀扶的手,冷笑几声,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屋中诸人。
眼前这朱师傅,杀百来个混混都有困难,那陶将军身边随时有几十上百个部下,都是精强的大明边军,学不到上乘功夫,如何报仇?
但眼前只有这朱师傅功夫最为厉害,且见步学步罢。
张惟功深吸口气,刚要说话,武场门前,又是出现了一大群人。
人群中,穿着青色箭袍戴小帽的奴仆模样的人最多,年纪都在十余岁之间,而众小厮家丁中间,是五六个穿着华贵的少年,都是总角年纪,最少与惟功差不多,最大也不过十二三岁。七岁不到的幼童,居然有这般的眼神。
这些人,多是国公府中的近支,早早被叫起来学武,都是满心不情不愿的模样,走过来的时候都一直打着呵欠,少年时正贪睡,象惟功这样自己早早起身到武场来的,也是绝无仅有。
连张溶在内,众人都被他这种仇恨的眼神所惊,便是张溶,也感觉心中一寒。而且有点儿象书里的反角那样,举止十分可笑,打架输了,摞句狠话,岂不是小混混之流?
众人走近前来,齐齐眼前一亮。
张惟功穿着打扮是府中公子,但脸孔却是生人一个,众小童虽然纨绔,但没有蠢笨的,一下子便想到了他是谁。
当下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上前来,冷笑道:“听说你昨日对我父亲说来日必有所报,你一个贱婢生的……”
话未说完,这少年但见眼前有拳头飞来,“砰”的一声,落在自己眉眼之间。
昨日惟功说了那话之后,也是知道自己凭白竖敌,十分不智。
但事情当前时,那句话就在喉咙那里,不吐出来,心里就憋的太厉害了!
张惟功悍然动手,几个少年都是呆征住了。
以他们的身份,向来只有动手打人,哪有被人打的时候?被惟功一拳打在眼角处,已经成了熊猫眼的那个少年张惟思是张元德的次子,府中排名第四,出了名的骄纵无礼,老国公又宠他,谁敢动他一手指头?
“打,打死这私生子,打死了我来交代!”
张惟思被一拳打的头晕脑涨,惟功虽然才七岁不到,在山村中已经多次入山打猎,平时练弓箭也要练力气,劲力不小,这一拳打过来,张惟思伤的实在不轻。
他这么吆喝,其余的几个少年都反应过来,他们是天天在武场练武,身手都不坏,当即都围拢过来。
大丈夫不能快意恩仇,一句话也不敢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惟功自知身手不如他们,一晃身,到得门前兵器架子前,手持一杆长枪,斜抱在胸前,隐隐约约间,竟是有大家风范。
他的天赋真的不坏,刚刚朱喜不过示演过一次,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持枪的诀窍。
惟思等少年子弟,看不懂惟功的眼神,他们的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在这种心理下,虽然枪尖在前,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年还是面带冷笑,稳步向前。
“嗡!”
况且以那个二叔的德性,就算自己一声不吭,难道他就能放过自己?眼前这少年显然是张元德的儿子,正好先动手开打,讨点利息,这厮又口出妄语,真是不打白不打了。。
“啊……”
那少年大惊,他没想到张惟功真的敢刺过来,左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当下只能往后一倒,然后在地上连续翻滚,躲开老远之后才坐起来。
用这种驴打滚的姿式躲开,这个少年脸色十分难看,用力过猛,坐在地上兀自喘息着,身上的华贵袍服也被滚的十分肮脏。
“真是野……”
坐在地上,野种两字未曾出口,张惟功眼神中冷芒一闪,又是抱枪过来。坐在地上的少年吓了一跳,连忙又连滚带爬的跑开。
只可惜惟功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个俯首乞怜,或是害怕的哭泣,甩脱张贵的手之后,惟功昂起头来,大步向外走去。
这一下,所有的贵胃少年们都是缩在后头,没有人再敢上来了。
“出什么事了?”
僵持了一小会儿之后,门前就聚集了不少人,最终是府中的大管家张贵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刻厉声道:“五哥儿你刚到府中就生事,没有一点哥儿的样子,这般胡闹,成何体统!”
这管家根本不问事情经过,直接便训斥张惟功,惟功知道此人心思不正,便只是冷笑,懒得理他。
“放下枪,随我一起到太爷处去。”
公府的大管家权力极大,却也没有权力直接处置公子,张贵斥散众人,将惟思和惟功等诸兄弟带着,一起往内宅去。
等到了那精舍前,张贵不等人通报,直接就进了内院之中。
院门外已经有家丁搬来长凳,还有人拿着细长的木板在等着,如果张溶不改变主意的话,他们就可以动手了。
惟功一人站在一边,其余人等站在另外一边,他小小的身影,显的特别孤单。
过不多时,张元德和一个美妇人一起乘坐小轿赶了过来,那妇人一下轿,看到鼻青脸肿的儿子,立刻搂在怀中,心肝肉儿的叫唤起来。
哭了些声之后,那妇人又是往向张惟功,痛骂起来。
“你也不必这般模样,”张元德觉得自己夫人这般村妇情形太难看,劝道:“里头父亲大人会有处置的。”
“父亲大人!”
正在此时,有人叫道:“且慢动手!”
只见张元功骑在马上,匆忙赶来。”
张溶心中甚觉烦闷,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还有几房正当妙龄的小妾,每天将养身体还养不过来,还得管这些儿孙的烂事,实在不省心。
他瞟向惟功,心中一阵厌烦,才进府就弄的鸡飞狗跳,还敢拿枪刺人,果然是一个没有教养的野种。
张溶猛然一拍桌子,喝道:“将这孽障拿下,拿板子家法,重重打二十!”
张元德洒然一礼,并不出声,他的夫人朱氏红着眼圈,哭哭啼啼的道:“父亲大人要替惟思做主啊。但张溶是当世国公,也是英国公一脉宗族的族长,所以有权以家法处置他。
惟功怒道:“叔祖父大人为何不问缘由就下令责打于我?处断如此不公,我不服!”
他已经过继出去,张溶是他的叔祖而不是祖父了。
今日是每逢三六九的常朝的日子,张元功现在是在中军都督府任都督,只是一个闲差,但大朝会的时期他也会排在武臣班中上朝,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心腹告诉他惟功在家中出事了,于是他骑马长驱直入,直接赶到了这里来。
“你还敢顶嘴?”
张溶一生,怕是没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当下更是大怒,连连拍桌道:“将这孽障拿下,速速拿下!”
“你敢?”
这样的枪术,力道,杀百人有何难!
“这不是那个谁?”
但惟功毕竟太小,众人吃了一惊之后,都是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更多人是想这小子野性不驯,给些教训更好。
“谁上来谁死。”
张惟功却根本不废话了,枪尖一抖,猛然刺向那个少年的面庞!
这伙少年中最大的一个已经快十四,国公府的规矩,加冠前的童子都要学一些护身的功夫,这是老一辈留传下来的老规矩,只是百年之下,这规矩已经不大严格,很多子弟根本不来武场,过来的也是应付差事,这个少年已经在留发,武场很少过来,今日遇到此事,正是买好张元德父子的良机,他们虽然是近支,毕竟不能和当世的嫡出子弟相比
仍然是一个套院接一个套院,府中到处都是青砖铺成的路面,到处是青瓦白墙,各种花树山石,令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一大早晨,张溶今日不曾上朝,正在修心养性,府中事原本他也很少理了,众人到他住处烦他,原本心中就很不耐烦,待张贵将事情回禀之时当然是将罪责推在惟功身上,待他将众人召进时,心里成见已经很深了。
大家族都有一些戒尺和板子一类的东西,就是所谓家法,子弟犯错时,用家法来责罚。惟功这样的孩童,一般是用戒尺打一打就算了,张溶居然要用板子,可见心中恨极。
张贵早就带着家伙在堂下候着,听到张溶发怒,连忙带着两个家丁上来押惟功。一边动手,一边假意劝道:“哥儿赶紧下去,太爷罚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刚到府里,得学学规矩。”
他们论身手其实是比惟功强悍的多,但论起决心和狠劲,却是差的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