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地震停了,风小了,雨还在继续狂下。
大家冒雨跑到外面,急切地查看情况。山下的水平面又升高了。目测水面已到了山腰。
“天哪,怎么会这样?”众人惊呼。
“大家快把内胎充满气绑在身上,手里再抓些东西。说不定水很快就漫上来了。”元定方大声说道。大家再顾不上感慨,纷纷紧急行动起来。元定方走过来,不等陈朱夏动手,就先把灌满气的内胎套在她身上,他嫌一个不安全,又套了一个,最后用绳子绑紧。随后自己也套了一个。其他们也陆续准备完毕。
他们又把山洞里的一些重要物品运用厚塑料袋包好藏在石壁上的缝隙里。同时把木排和皮筏子抬上山顶。做完这一切后,大家手里抓着油桶、木桶、油壶、木头等一切都可以抓住的东西。一起绝望而忐忑的站在山顶,默默地看着一点点往上涨的水势。他们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呢?
陈朱夏拽着小云,元定方拽着她,三人依偎在一起。
明记咧开嘴说道:“小云跟着我吧,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小云看飞快地看了陈朱夏一眼,似在征询她的意见。陈朱夏想了想只好放手。对明记说道:“麻烦你了。”
元定方挤过来,紧攥着她的手。低声说道:“等水上来,一定要拽紧我。”
“我知道。”陈朱夏小声答道。
中午时,大家分着吃了一点潮湿发霉的干粮。喝了一点雨水。又接着等待着那最后的时刻。
午后,又开始变天了。
厚重的黑云挂在阴沉沉的天空。风呜呜咽咽地吹着。吸饱了雨水的树木,钝重的随风摇动。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白茫茫的水域。浑浊的泛黄的水,一点一点的向上逼近。
陈朱夏攥着元定方的手劲越来越紧。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一刻,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噩梦。她站在汪洋中即将沉没的孤岛上,排山倒海一般的巨浪向她涌来,她四处张望,不见人影。茫茫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别怕。”元定方感应到了她的紧张和害怕,沉声安慰她。
到了下午,风渐渐地大了起来。雨势也开始加大。山顶上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大家有的用随身带来的木桶举在头顶挡雨,有的用车皮遮挡。大片大片的黑云滚动过来,风,尖叫着,越来越疯狂。水面也开始不安份起来,水浪啪啪的拍击着、吼叫着,浪头一次次的砸到山上的岩石。
天空越来越暗,风越来越大,四周全是哀嚎、咆哮和喧哗。大家极力建设起来的勇气在一点点的粉碎。黑暗、冷冻和极度的害怕,让几个人开始全身抖索起来。年纪最小的小云已经不由自主的钻进了明记的怀里,细细地啜泣起来。明记的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意,断断续续的安慰着她。
大家几乎是不约不同的挤在一起,像一窝担惊受怕的雏鸟一般。
“都别害怕,我们都会活下来的。”明记扬扬嗓子虚弱的安慰众人。
“如果我们被水冲散了,能活下来的都要到这里汇合,一定要记得啊。”
“别害怕,洪水很快就退的。你说是不是,朱夏?”众人把期待的目光一齐投向陈朱夏。
陈朱夏抵制住心中的酸楚和难过。表情凝重的点点头:“是的,很快就退。大家一要坚持,咬着虎坚持!”
元定方没说话,他紧抿着唇,默默地看着她。两人的手紧攥在一起。
天色越来越暗。众人苦挨着,又吞吃了一点干粮。元定方默默地将身上的干粮装在塑料袋里,扎紧口子,做成一个圆圈,套在了陈朱夏的脖子上。
“你也得有一份。”陈朱夏说道。
元定方又做了一个,扔过不远处的小云和明记。
“你的呢?”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元定方声音坚定的说道。
入夜后,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大家都不再说话。风声、雨声、波浪声联合在一起,吞噬了他们的声音。他们在积蓄着力量,准备着最后的搏斗和挣扎。
“朱夏……”黑暗中,元定方开了口。很快,他后面的声音就被淹没。他伸开双臂想抱着陈朱夏,但两人的泳圈也在中间挡着。
陈朱夏挠挠他的手心,意思是她听到了。他顿了一下,也学着她挠着她的手心。两人用这种无声的动作交流着。元定方的手反复抚摸着陈朱夏手上的戒指——那是他送给她的。
陈朱夏把中指上的戒指取下来,换到无名指上。她抓起他的手让他再次抚摸。陈朱夏怕他不明白,提高声音说道:“如果这次我们能够活下来,我就嫁给你。”
“好!”元定方的声音飘散在黑暗的夜风中。
他们的话音刚落。咔嚓嚓一声声剧响,雷声在天空炸开。紧接着,一道道蓝光,撕裂着黑暗的夜空。狰狞的闪烁着。周围的树枝咔嚓咔嚓的断落下来。暴风雨合战一处,从远方横扫而来,人的身体根本无法站稳。
水浪的哗哗声越来越近。他们就像处在大海中的孤岛上。
“水上来了,上来了!”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女声绝望的喊起来。
元定方的手死死的攥着陈朱夏的手指。雨水和汗水让他们的手变得滑腻无比,怎么抓也抓不牢。
“小云,明记……”黑暗中,他们大家像是确认着什么,一遍遍的呼唤着彼此的名字。先喊着身边最亲近的人,再喊别的人。一声声的喊着。众人胡乱答应着。生怕,这一声答应就是最后一声。
洪水从他们的脚踝一点点的往上升。他们绝望麻木的站在那里,这里无处可躲,因为他们的脚下的博格达峰是天山最高峰。他们不敢去抱树,因为天地的雷电还在狰狞的肆虐着。
水,从脚下蔓延到了腿,再漫上腰。
雷声小了。闪电也少了。暴风雨仍在继续。
大家向离自己身边最近的大树跑去。死死地抱着树干,也许大水很快连大树都要淹没,但,能多存活一分钟是一分钟。是人都会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