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弄是古怪了些,但是说她这人生性冷淡,倒也是有失偏颇。这姑娘只是淡,却一点也不冷,跟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再没这姑娘这么随和好脾气的主了。怎么说也不恼,永远心平气和,从来不知道拒绝。
他们公司门户森严,平时外边的人根本进不来。一办公室的网购狂人,隔三差五地就有快递上门,可是谁也不是总跟办公室坐着,万一要是不在,让林小弄帮着拿快递一准儿没错,因为在她这,你永远听不到拒绝,听不到抱怨。快递还只是个小事,其他谁有约会,谁有急事,帮忙加个班,林小弄更是绝佳人选,从不让人失望。凡事无所谓的淡然,再加上点随遇而安和逆来顺受,就是林小弄的全部性格。
穿越而来的林小弄,仍是这副脾性,多半天的功夫弄明白自己确实是穿越了,此时倒也没有太多的好奇心,看着自己的华衣美服,身边几个丫鬟伺候着,就知道自己的命不错,穿到的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刚才听见那个面白无须,标准宫里来的公公扮相的人,喊自称是她爹的那人叫花相爷,便也知道,她这出身不仅是有头有脸那么简单,而且还是个达官显贵之后,当下更没一点忧虑,这衣食无愁的日子,还有什么可瞎琢磨的呢。
不过听说要进宫,林小弄想着,好歹也先打听下自己的名字和一点基本礼仪,省的到时候表现太无厘头。看着丫鬟一层层地给她套着进宫要换的衣服,便一边平静地开口问道:“我叫什么名字啊?”
伺候她穿衣的两个丫鬟,玉茹和玉藩都是自小跟在花弄影身边的,知道自己家的小姐一向喜怒无常,虽然心里疑惑着小弄小姐打早上一睁眼就跟平时不一样,这会儿问的问题也跟梦游一般,却也不敢质疑,老老实实地回道:“小姐的大名叫做花弄影。”
啧啧,林小弄咂咂舌,这名取的,“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还当真的有几分意境了。当下半开玩笑地问道:“那我可有个哥哥叫云破月啊?”
俩丫鬟的手都是一僵,战战兢兢地看着不知道正抽什么风的小姐,怯生生地说:“小姐的兄长没有叫云破月的,倒是当今的二皇子叫云皓月,跟您说的名字只差一字。”
“哦。”林小弄应了一声,也没太在意,只是看着铜镜里自己有些模糊的影子,忽然对这古代的服饰有了点兴趣。她大学原本学的是工程机械专业,很少女生会读的工科。可是学到一半忽然又对美术、绘画有了兴趣,原本也只是有点画图纸的底子,不过还算是有几分天资,学了几个月就有了点模样。毕业后,没去对口的外资企业供职,辗转于各种小型私企的文化公司和广告公司,这几年又对服装设计着了迷。
这会儿看着自己,下身是藕色的凤尾罗裙,裙尾席地。腰上系着三寸宽的淡紫色锦缎云带,长长的同色流苏甩在罗裙的一侧。上身里边是月白的侧襟小袄,领口和袖口都是淡紫色的花卉暗纹绸缎镶滚的边。外边罩着蚕丝的轻纱外套,同罗裙一样的藕色,宽大的袍袖遮住了手背,长长地垂到了膝边。
铜镜影像模糊,镜子里的人,眉眼不分明,可是这身衣服的配色、质地和样式却是十分的好看,透着一股子柔媚的气息,林小弄越看越是满意。
穿好了衣服,丫鬟们又开始给林小弄摆弄头发。发型这事,林小弄倒是不太在意,以前嫌麻烦,她便一直都留中长发,不像短发那样随时需要打理,也不像长发那么洗起来麻烦,懒得时候随时可以扎着个马尾,勤快点想打理就齐肩的披散着。所以这会儿也没去理会自己被梳成什么样的发型。只是一个劲儿的让丫鬟们示范给她看,该怎么跟人行礼。丫鬟也不敢多言,又是叩拜,又是福身的一样样做着。林小弄点点头,等负责梳妆的丫鬟给她插好最后一支发钗,套上手镯,又戴好耳坠,便说道:“走吧。”
林小弄环佩叮当地随着丫鬟出来,候着的韩公公不觉也是眼前一亮,面前的姑娘,松松地挽着个随云髻,簪上是赤金的扁簪,发鬓上别着几朵白玉兰的翡翠珠花,金丝的耳坠垂到下颌,末端摇摇晃晃的也是朵小小的兰花,和鬓上的珠花遥相呼应。一身淡紫色配着藕色的宫装,只衬得林小弄粉面如花,脸上的妆很淡,只是浅浅地勾了朱红的唇色,眉心里几笔朱色描了朵小花,花心处点了一抹金粉,别有一番妩媚娇俏。韩公公看的眉开眼笑,忍不住赞道:“花相国,您家的小姐果然是貌胜嫦娥,看来这皇子妃的确如太后娘娘所说,不做二人选啊。”
花翌晨一听这话,暗暗起急,就怕自家那惯坏了的丫头,听说了她要进宫是去选皇子妃,定会不依不饶。岂料眼前的花家大小姐气定神闲,就仿若根本没听见韩公公刚才说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地说:“父亲,那女儿就随韩公公进宫了。”
韩顺谦朝着花翌晨一抖拂尘,施了个礼,便带着林小弄出了厅门。花翌晨原本还想着嘱咐闺女几句进宫要注意的话,这会儿倒让林小弄的反应弄了个迷迷糊糊,也忘了要说的事,只来得及说了声,“有劳韩公公了。”就目送着林小弄随着宫人出了相国府。
韩顺谦去接花弄影入宫,前脚才出了宫门,后脚后宫的各位主子们便得了信,不过半个上午,话已经越传越邪乎。只说这花弄影是花相爷的掌上明珠,模样俏丽,文采出众,只是脾气稍有些刁蛮,这次是皇上跟太后钦点她入宫。面上说是陪太后解解闷,其实是暗地里给皇子们内定的嫡妃。而且若是花弄影嫁了哪个皇子,这皇子也必定是日后的太子无疑。以花家的势力,他家的女儿,自然是日后的皇后,绝不会有差池。
花弄影的马车还没驶进宫门,后宫的主子们便已认定,此女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虽然此时太子根本还没有确定。
安承帝云承宣,此时还是如日中天的年纪,心里其实根本还没有想太子人选的事,此番让花弄影进宫,无外乎是当时跟乔太后说的那两点理由。却不想,旁人揣度圣意倒出了这么个结果,这会儿他正在御书房看着臣下送来的折子,忍不住一阵心悸,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心慌意乱地喊来贴身的小太监万如全问道:“小全子,韩顺谦把花家小姐接进宫了吗?”
“回万岁爷的话,韩公公走了多时,此时该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云承宣捻了捻短髯说:“你去打听着点,花家小姐去见太后的时候,来告诉朕一声。”
“是。”小全子躬身退了出去。
安承帝再去看奏折,心里还是有点慌慌的不明所以的感觉,便也把手中的毛笔一掷,吆喝道:“来人,摆驾凤宁宫。”
这凤宁宫的主子程依瑶是当今的皇后,膝下二子一女,在云承宣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太子妃,与云承宣鹣鲽情深。大儿子是平安王朝的二皇子云皓月,如今将满十七岁,小儿子云皓清,总排行第五,这会儿只有十岁出头,女儿云霓裳是云承宣的长女,平安王朝的长公主,两年前嫁给了当朝唯一能跟花家势力稍稍有所抗衡的腾太尉家的长公子,统领皇宫侍卫的内大臣腾骥尧。
这会儿太子之位空悬,云皓月雀屏中选的概率颇高。平安王朝历来太子的人选,非长即嫡,这云皓月只比他兄长云皓天小了半岁,又是皇后嫡出,程依瑶对这太子之位一直存的是志在必得之心。刚刚得了信听说,这花弄影来头不小,是日后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正召来皇儿云皓月准备面授机宜,谁知娘俩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听见宫人通秉皇上来访。母子俩赶紧整装肃容,齐齐地站在凤宁宫门口接驾。
云承宣看见程依瑶,赶紧几个大步垮到了跟前,托起程依瑶盈盈下拜的身子,嘴里念道:“梓潼,外边这会儿风这么大,你还迎出宫来作甚,你我老夫老妻,何必这些虚礼。”
程依瑶一身水红色绣着金凤的长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妩媚风韵的正当时,这娇艳的颜色,更衬得肤白似雪,华美无双。这会儿对着云承宣微微娇嗔地说道:“皇上,您可是有些日子没到这凤宁宫走动了,臣妾听说您来,能不激动地迎出来吗?”
云承宣拉着程依瑶的手,进宫坐定,才微笑地看着她说:“梓潼这是怪朕冷落了你了?”
程依瑶一垂首:“臣妾不敢,只是心里想念皇上罢了。”
云承宣朗声一笑,看着恭立在一边的云皓月说道:“月儿,今天也这么有空,来陪你母后说话,今天的功课可是都做好了?”
“回父皇的话,儿臣今天的功课都已经完成了,正好无事,便来给母后请个安,顺便聊上几句。”
“那朕这会儿过来,不会扰了你们母女谈心吧?”
“皇上这说的是哪的话,母女谈心哪有一家三口说话更热乎啊,臣妾跟月儿只有更高兴才是。”
“呵呵,这几日,听说你们也都张罗着给天儿和月儿选嫡妃呢,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云承宣随口问道。
程依瑶眼波流转:“皇上,听说花相国家的闺女貌美无双,才情了得,您这会儿宣她进宫,是不是也是让她做皇子妃的待选啊,若真是,我看也不用再挑了,这花家的大小姐无论是年龄还是出身,配月儿都是刚好适合,若是有机会让臣妾再见上一面,只要所言非虚,那也就定下了吧。”
“这个……”云承宣一愣,当初让花弄影进宫,也没想的太过长远,不成想自己的皇后倒是先一步惦记上了这个儿媳妇。默了会儿才说道:“花家的姑娘进宫是陪母后来的,皇子妃的事倒也不是不可,不过慢慢再议吧,反正天儿跟月儿的婚事,倒也不是急在眼前。”
程依瑶神色稍稍有些黯然,却也还是不死心地说:“花家大小姐既然进了宫,若是在母后那边得了空闲,也和我们跟月儿多些走动呗,多点了解和亲近也总不是坏事,您说呢皇上?”
“也好。”云承宣略一迟疑,便也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