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谢恩。”花翌晨心中虽有疑惑,按道理小弄父母尚在,又是有头有脸的家世,总是该回家等着出阁才是,怎知云承宣却要她在宫里出嫁,他却也只是按下心中疑惑,没有多问,恭敬地接了旨。
君臣二人又相互客套了几句,花翌晨刚准备告退,云承宣却忽然状似无意地开口道:“花爱卿啊,还有一事,原本就想和你商议,朕的两个大儿子,眼看也就都成年了,朕也是时候想着立太子的事了。刚才花爱卿也说过,天儿这孩子性子沉稳,该是能堪重任,等到天儿跟小弄大婚之后,立太子的事也就定下吧。”
花翌晨听的心头一惊,自己挑了云皓天做女婿,原本就是因为觉得云皓天在储君之争中胜算较小,日后没有帝王的重任,才能更有闲暇和小弄长相厮守,哪知,这才定下了为小弄挑了云皓天,云承宣便又要提起立云皓天为太子。
这两件事的顺序若是颠倒过来,便正好能帮着花翌晨做个决断,这下倒好,明显却是挑拧了。可是云承宣既然是先问了他,给小弄挑哪个皇子做夫婿,然后才挑明立谁为太子。这其中就必有深奥。
花翌晨一时却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缘由,不好贸然开口,愣了下才说道:“皇上选太子,为我平安朝立储君是大事,还应再慎重考虑下,也不要只听老臣的一面之词。况且,老臣说大殿下性子沉稳,也只是觉得他跟小弄脾气相投而已,并未想就是否适合储君下过论断,二皇子聪颖、能干,有抱负,倒也是储君的上好人选。”
云承宣听了花翌晨的话,眯起眼睛来端详起眼前这个老头,心中还真是不太清楚,花翌晨此时的话到底是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若是花家有野心,总该是惦记着能把控着平安朝内所有的事,无论到底这野心大到了什么程度,自己的女婿做了太子,也都绝对是没有坏处的事情。
日后太子登基,花家等于也把控了平安朝的半壁江山,对于为人臣子者该是足以。难不成,花家的野心远不止于此,要的是平安朝的整个江山,有个有可能成为傀儡在手的日后储君仍是不知足,一定要花家的人坐了江山才可?可若是如此,花家怎么又会愿意把爱女嫁到准备推翻的帝王之家。即便是狠得下这心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现在自己封了他家姑爷做太子,也并不妨碍他的野心啊,为何看花翌晨的样子,却是诚心诚意地在推脱?
难道所有的事并非如自己所想,花家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图谋,甘心只做他云家世代的忠臣良将?甚至连一分贪图功名利禄之心都没有,才不希望自己家的姑娘会做太子妃。可,若是这样,那花骋远之举又作何解释?
云承宣思索着,手指下意识地在龙案上轻轻滴敲打着,安静的御书房里,一时只响着云承宣陷入沉思时,指头敲击桌面的声音。
花翌晨躬身立在一边不言语,垂首望着眼前地砖,心中也在暗暗琢磨着云承宣到底意欲何为。
让小弄嫁进皇家已经是莫大的恩宠,如今才定下小弄的未婚夫婿,便要给这人一个太子的名分,这摆明是要给花家一个格外的恩典。以花家如今的地位,其实早已不需要再施如此大的恩德。这么做只会让花家在满朝文武中更加显眼。
为君之道,驾驭百官最重要的就是一点制衡,可是云承宣却似乎摆明要花家一家独大。这样,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他云承宣本人,都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以花翌晨对云承宣的了解,这个皇帝绝不是昏庸之辈,断不该如此行事的。除非,另有其他的目的。比如,捧到最高,才能摔得最狠……想到这一层,花翌晨心里倏地一凉,后背却冒出来一层热汗。
他花氏一族到了他们这一代,似乎是太过兴旺了些,成年男丁几乎尽数入朝为官,并且纷纷官居要职。花翌晨一心只想着,花家人是要为平安朝尽职尽忠,所以能多出人才,多为朝廷办事便是好事。却并没有太仔细去考虑,如今花家的势力,是不是已经大到了会被帝王所忌惮的地步。
朝臣中,早年就有笑谈,称花家为花半朝,羡慕者有之,嫉妒者亦有之。花翌晨却从不往心里去,只管做好自己的事,管好自己的兄弟子侄,教导他们为朝廷效力者,不得贪赃枉法,不得互相勾连,不得徇私舞弊。
花家作为几朝的朝廷重臣,早有祖训,世代尽忠,不得居功自傲。因此花翌晨一直自以为做得还是不错的。可是云承宣今日所言之事,倒是让他心里生出了些不自在。物极必反,盛极则衰,云承宣如此地给花家长脸,如此地抬举花家,以这位皇帝的手腕与个性,实在是不像是一种对花家人的肯定和嘉奖,而更像是一种试探,以及某种阴谋的前兆。
只是,云承宣到底在想什么?要做什么?难道会拿儿子大婚,以及立太子之事,都如此儿戏对待吗?却又不该。
花翌晨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个前因后果,想着,花翌晨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云承宣的表情,看见云承宣正是眉头微蹙地看着自己,俩人眼神一过。都瞬间回过神来,面上立即堆起了适度的笑容。
“依花爱卿看,倒是月儿更适合做我平安朝的储君吗?”云承宣语气平和地笑着问道。
“回皇上的话,老臣不敢妄言立储君这样的大事,在老臣心中,两位皇子都是堪当大任之人。老臣只是觉得皇上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似乎也并不需要这么急着立储,二位皇子毕竟还都年轻,多锻炼和观察些时日后再定夺,恐是更稳妥些。不过这也只是老臣的拙见,还请皇上定夺。”
云承宣听花翌晨这话倒也的确是字字真切,自己并没有什么好辩驳之处,当下一笑,说道:“花爱卿言之有理,那这事便放放再说,爱卿先回去筹备婚事就好,朕回头禀明母后,选了黄道吉日,就把天儿和小弄的婚事办了吧。”
花翌晨再次叩头谢恩,便告退出去。
花翌晨才走到门边,等在门口多时的韩谦顺赶紧迎上了来,说道:“相爷留步,刚才皇后娘娘和二殿下来过,说是有事要跟万岁爷说,还说让相爷也跟着商量下。”
花翌晨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韩谦顺,却也不敢多言,便立在了一边等着,韩谦顺进去禀明了云承宣,程依瑶和云皓月求见,得了准许,便差人去请皇后二人。花翌晨再次进了书房,有些疑问地看了看云承宣,云承宣也稍许迷茫地看了下花翌晨。程依瑶便也就领着云皓月到了。
几个人都见过了礼,程依瑶也不罗嗦,开门见山便说道:“万岁爷,咱们自打头些日子就说给月儿张罗门婚事,左挑右挑也没个适合的,可是自打小弄进了宫,臣妾和月儿都极是中意,一直想让万岁爷给月儿指了这门婚事。可是,却不知道小弄怎么想,怕她不喜欢。不过今天月儿从小弄那得了准信儿,说是愿意嫁给月儿为妃。臣妾早就瞧上了小弄这个儿媳妇,心里自是一百个乐意,月儿又是个急脾气,拉着臣妾就说让皇上赶紧赐婚,想早日娶小弄过门。所以臣妾这就紧着过来了,又听说花相爷在此,那就更好,正好能一起商量下这俩孩子的婚事。”
程依瑶的话说了一半,云承宣和花翌晨俩人便面面相觑起来,花翌晨是臣子,心里虽然有话却也不能直说。云承宣却是等着程依瑶话音一落,便赶紧看向,一脸喜色的云皓月,沉声问道:“月儿,小弄可是亲口对你说,愿意嫁你为妃?”
“回父皇的话,正是,小弄是亲口对儿臣说的。”
“这,花爱卿你看……”云承宣疑惑地,捋着唇边的胡须望向花翌晨。
花翌晨短短几刻钟的功夫,脑子里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乱成了一团,这会儿又听说小弄自己选了云皓月,一时也是完全摸不清头脑。小弄又不在身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过程和缘由,既然说了让自己帮着选,怎么这会儿又私底下跟皇子之间有了默契。
花翌晨踯躅了半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其实小弄选谁都好,只要她喜欢,只要她能过的高兴,花翌晨便都能举双手赞同。但是,到底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而且自己才又刚刚跟云承宣说完,要选云皓天的,这会儿再蹦出个云皓月,他倒是生怕再说拧了什么话,耽误了小弄的终身,犹豫间,程依瑶有些沉不住气地开口道:“怎么?花相爷可是不赞同小弄嫁给月儿?”
花翌晨赶紧说道:“回娘娘的话,二殿下和娘娘抬举小弄,老臣只有谢恩的份,哪有不赞同的道理。”
“嗯,相爷赞同就好,那万岁爷,您看是不是尽快就下了旨意,挑个好日子就把这俩孩子的婚事办了吧?”
云承宣不置可否,仍是看着花翌晨说道:“爱卿,这,小弄到底要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