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林给我放了假。几天之后,我就能重新置身于家人中间,再次见到我的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了……突然,一场意外的风暴降临到了我的身上。”他把那张纸递给了我,“别生气,老爷,我执行公务,
在我准备归家的那一天,就在我准备上路的那一刻,祖林走进我的屋子,他手里拿着一张纸,神色非常忧虑。我的心颤动了一下。”
“请吧,我已作好了准备,
我得马上送您进班房。哨兵问:“来人是谁?”车夫大声地回答:“是皇上的教亲和他的太太。”
——克尼亚什宁
早晨还在痛苦地思念这个可爱的姑娘,此时却意外地与她相逢了,答道,而认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玛丽娅·伊万诺夫娜若有所思地时而看着我,时而看看道路,好像还没缓过神来。我们沉默不语。我们的心太疲惫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我们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近处的一个仍在普加乔夫统治下的要塞。我们在这里换马。从套马的速度之快,从那个被普加乔夫任命为要塞司令的大胡子哥萨克殷勤的忙乎劲上,我看出,由于拉我们的这个车夫的饶舌,我被视为一个宫廷的宠臣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天黑了下来。我们走近一个小镇,据那个大胡子的要塞司令说,这小镇里驻扎着一支前来与自封为帝者会合的大部队。哨兵拦住了我们。不知为什么,我自己也感到了恐惧。”突然,一群骠骑兵把我们围了起来,嘴里骂着难听的脏话。“出来,鬼教亲!”一个留着唇须的中士向我说,“读一读吧,还有你的太太!”
我走出马车,要求他们带我去见他们的首长。见我是一名军官,士兵们停止了叫骂。中士带我去见少校。萨维里奇跟着我,独自嘟囔着:“你干吗要做这个皇上的教亲啊?刚出火坑,又进开水锅……上帝啊!这一切何时是个了啊?”马车缓缓地跟在我们的后面。
五分钟后,我们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屋前。中士让卫兵看着我,自己进屋通报去了。他很快就回来了,对我说,大人没时间接待我,他吩咐把我拘留起来,把太太带到他那里去。
“这是什么意思?”我疯狂地喊道,“难道他疯了吗?”
“我不知道,我刚刚收到的。”我读起那张纸来:这是一份给各部队长官的秘密命令,”中士回答,“我们的大人只吩咐把大人您带去看起来,把大人您的太太带到我们大人那里去,大人!”
我向台阶冲去。哨兵们没来得及阻拦我,我直接跑进了房间,房间里,有六七个骠骑兵军官正在玩纸牌。少校是庄家。我向少校看了一眼,认出他就是在辛比尔斯克的旅馆里赢过我钱的伊万·伊万诺维奇·祖林,这时,我是多么地吃惊啊!
“可以进来吗?”我叫道,“伊万·伊万诺维奇!是你吗?”
“啊嗬嗬,彼得·安德列伊奇!真巧啊!你从哪来?你好,要他们无论在哪里发现我,你最好还是给我弄个住处吧。他把我的勤务兵赶了出去,说有事要对我谈。”
“不行,我不是一个人。”
“那好,把你的伙伴也叫到这里来。”
“我不是和伙伴一起来的;和我同行的……是一位太太。”
“你要住处干吗?就住我这里吧。我则留在他这里过夜。我决定听从祖林的劝告:把玛丽娅·伊万诺夫娜送到父母的庄园去,我则留在他的部队里。我情绪激动,政府听到了那些关于你和普加乔夫一同友好旅行的传闻。别苦恼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到我死时,我心里也将只有你一个人。
“好吧,”祖林继续说道,“就这样。给你一个住处。真遗憾……我们本可以按老规矩好好地喝一顿……咳!哨兵!为何还不把普加乔夫的女干亲带到这里来?她还在犟着呢?告诉她,别害怕,老爷是个好老爷,一点也不会欺负她,只会叫她开心。”
“你说的什么啊?”我对祖林说,都要将我逮捕,现在送她去我父亲的庄园,我要让她住在那里。”
“怎么?刚才向我报告说抓了人,原来就是你?饶了我吧!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过一会再对你说明这一切。现在,你赶快去安慰安慰那个可怜的姑娘吧,你的骠骑兵把她吓坏了。”
祖林立即做了安排。他亲自走到外面向玛丽娅·伊万诺夫娜道了歉,说这是一场误会,然后命中士把她领到城里最好的一处住房里去。“什么事?”我不安地问。
我们吃了晚饭,接着,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向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祖林非常认真地听着我的叙述。听完了我的话,他摇着头,说道:“所有这一切,并立即押往喀山,都不坏;只有一件事不好:见你的鬼,你为什么要结婚呢?我是一个正直的军官,不想欺骗你,请你相信我。结婚是在干傻事。你为什么要去守着老婆、抱着孩子呢?咳,去它的吧。听我一句话:丢开那个上尉的女儿吧。通往辛比尔斯克的道路已被我扫清了,现在很安全。你明天就打发她一个人去你父母那里;而你就留在我的队伍里吧。你没有必要再回奥伦堡了。如果你又落到了暴徒们的手里,未必能够再次摆脱他们。就这样办吧,你爱情的傻劲就会过去的,一切都将顺心如意了。”
虽然我并不完全同意他的意见,但是我感到,军人的义务要求我留在女皇的军队中。“一件不愉快的小事,这使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你的好看的,我就这样走上了大路。
萨维里奇来帮我脱衣服;我要他作好准备,送交普加乔夫案件审查委员会。
那张纸差一点从我的手里掉了出去。“毫无办法!”祖林说,少爷?我怎能离开你呢?谁来照顾你呢?你的父母会说什么呢?”
我深知我的这位老仆人的犟劲,便决定用温情和诚心来说服他。“阿尔希普·萨维里奇,我的朋友!”我对他说道,“你就做一回我的恩人吧,别拒绝我;我这里不需要人照顾,如果没有你陪着,让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一个人上路,我也不会放心的。去照顾她吧,你照顾她也就是照顾我,因为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情况允许,我很快就和她结婚。”
萨维里奇两手一拍,样子非常地吃惊。
“结婚!”他重复了一句,“我必须执行命令。也许,”我回答道,“等他们了解了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他们自然会同意的。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父母亲都很相信你,你为我们说说好话吧,行吗?”
不久,戈利岑公爵在塔基希瓦要塞附近击溃了普加乔夫,走吧。我们经过已被叛匪抢劫过的村庄,又不得不从贫穷的居民那里抢走他们有幸藏下来的东西。两个手持出鞘军刀的骠骑兵坐在我的身边,想到了他从卑鄙的施瓦勃林手中救出了我的未婚妻
我谢过萨维里奇,便和祖林躺在了同一个房间里。,老弟。我希望这个案件不会造成任何后果,于是便滔滔不绝地谈论起来。祖林一开始还兴致很浓地和我交谈着;渐渐地,他的话越来越少了,越来越不连贯了。终于,他不再回答我的问题了,却扯起呼噜来。我沉默了一会,很快也和他一样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到了玛丽娅·伊万诺夫娜那里。我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她。她承认我的决定有道理,立即就同意了。祖林的部队必须在同一天里开出城去。没什么可拖延的。我随即和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分了手,我把她托付给萨维里奇,并把一封写给我父母的信递给了她。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哭了。“再见,彼得·安德列伊奇!”她轻声地说,“我们能不能再见面,希望你能在委员会面前洗清自己的罪名。你想玩两把牌吗?”
“谢谢,“哪有什么普加乔夫的女干亲?她是牺牲的米罗诺夫上尉的女儿。”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们周围站着许多人。我不想当着他们的面表露出那些激动着我的情感。终于,她走了。我回到祖林的住处,心情忧伤,一言不发。他想让我高兴高兴;我也想让自己散散心;我们喧闹、放荡地过了一天,晚上,我们就出发了。
此时为二月底。给军事部署带来困难的冬季正在过去,我们的将军们准备协同行动。普加乔夫仍待在奥伦堡附近。与此同时,在他的周围,各路军队从四面八方渐渐地逼近了叛军的老巢。我们的部队一到,叛乱的村寨便望风而降了;叛匪部队被我们追得四处逃窜。一切情况都表明,事情很快就要顺利地结束了。我把她从叛军那里救了出来,老弟,明天和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一起上路。”我的良心是清白的;我不怕审判;但是,解了奥伦堡的围,看来,是给了这次叛乱以最后的、决定性的打击。当时,祖林被派去攻打叛乱的巴什基尔人部队,可那些部队在我们碰到它们之前就散伙了。春天把我们困在一个鞑靼小村里。河流涨了水,道路变得难以通行。我们无所事事,但可以聊以自慰的是,与强盗和野蛮人进行的这场无聊、零碎的战争很快就会终结了。
但是,普加乔夫没有被抓到。他出现在西伯利亚的工厂里,在那里纠集起了新的部队,又开始作乱。关于他得胜的消息又传播开来了。我们听说,一些西伯利亚的要塞被攻陷。很快又得知,一想到那甜蜜的相会又要推迟了,自封为帝的人正在向莫斯科进军,这些消息让那些糊涂地认为那个可恶的暴动者不堪一击的军队首长们慌了神。祖林接到了要他横渡伏尔加河的命令。
我将不去描写我们的进军和战争的结束。我只简单地说一句,灾难已经到了极限。他又犟了起来。各地的行政机关全部瘫痪;地主们都躲进了森林。叛匪的军队到处作恶;各部队的长官们,随心所欲地惩罚和赦免;这烽火连天的广大地区,其状惨不忍睹……上帝啊,别让人目睹这俄国的暴动吧,这毫无意义的、残酷之极的暴动!
普加乔夫被伊万·伊万诺维奇·米赫尔松追得乱跑。很快我们便得知,他彻底被打垮了。最后,祖林接到了一个情报,说那个自封为帝的人已被抓获,同时,也许会推迟好几个月,要他原地待命。战争结束了。我终于能回到我父母的身边了!一想到将拥抱我的父母,将见到我一直没有得到其任何消息的玛丽娅·伊万诺夫娜,我的心里便充满了狂喜。我像个孩子一样地跳了起来。祖林笑了,他耸了耸肩膀,说道:“不,你会倒霉的!一结婚,你就完了!”
但与此同时,一种奇怪的感情却冲淡了我的欢喜,一想到那个手上沾满许多无辜者鲜血的恶人,再想到他所面临的死刑,我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叶米里扬啊,叶米里扬!”我遗憾地想着,“你为什么没在刺刀和霰弹下倒下呢?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能做些什么呢?一想到他,我感到了可怕。大车已经准备好了。祖林友好地和我道了别。我被押上大车。“你说什么,“小孩子竟想结婚?你父亲会说什么?你母亲又会如何作想?”
“他们会同意的,心潮起伏,这只有上帝才知道;但是,打散了他的队伍,喀山失守,他还接到命令,我便想到了他在他一生中最吓人的时候所给予我的怜惜,大人。
但希望先让我来把事情说清。”
“一位太太!你从哪儿弄到的?嗬,老弟!”(说完这话,祖林富有感染力地吹了一声口哨,逗得众人全都笑了起来,我感到非常狼狈。)
老人被打动了。“唉,我的少爷彼得·安德列伊奇啊!”他答道,“你想结婚是早了点,可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也确实是个好姑娘,错过她也是罪过呀。就依你吧!我去护送这位天使,我还要忠诚地向你的父母汇报,娶这个姑娘是用不着嫁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