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围在她身边的几名宫中女仆,恭敬地给玛丽娅·伊万诺夫娜让开了地方。女皇亲切地向她转过身来,玛丽娅·伊万诺夫娜立即认了出来,这就是几分钟前听她开怀倾诉的那位太太。女皇把她叫到跟前,微笑着说道:“我很高兴能履行对您许下的诺言,满足您的请求。您的事情了结了。我相信您的未婚夫是无罪的。这里有一封信,请您交给您未来的公公。”
安娜·瓦西里耶夫娜虽然因玛丽娅·伊万诺夫娜的健忘而感到不满,但她认为这是外省人的害羞,于是也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普加乔夫在人群中认出了他,一天晚上,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翻阅《宫廷年鉴》;不过,他的思绪跑得太远,所以,这次的阅读没有对他产生通常的那种作用。他在用口哨吹着一首古老的进行曲。母亲在默默地织着一件毛衣,泪水不时滴落在她手中的毛衣上。突然,也坐在那里织衣服的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开口说道,还向他点了点脑袋,她请求两位老人能给她路费。母亲非常伤心。“你为什么要去彼得堡呢?”她说,“难道连你,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也想离开我们吗?”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回答道,她整个未来的命运都取决于这次旅行,她要以一个忠诚殉难者的女儿的身份,去寻求保护,寻求大人物的帮助。
我的父亲垂下了头:凡是能让人想到他儿子可疑罪行的话语,都会使他感到难受,都会被他当成尖锐的指责。“你去吧,姑娘!”他叹息着对玛丽娅·伊万诺夫娜说,“我们不想妨碍你的幸福。愿上帝赐给你一个好人做未婚夫吧,而不是一个可耻的叛徒。”他站起身来,那颗脑袋一分钟后便被砍了下来,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便把自己的计划部分地告诉了母亲。母亲泪流满面地拥抱了她,求上帝保佑她所设想的事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当天,顾不得去看一眼彼得堡城,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便启程回乡了……
彼得·安德列伊奇·格里尼奥夫的笔记至此便中断了。
玛丽娅·伊万诺夫娜顺利地来到了索菲娅,她在驿站里得知,行宫当时就在皇村,于是便决定留在那个驿站里。她在隔板后面占据了一个小角落。驿站长的妻子很快就和她攀谈起来,她说她是宫中锅炉工的侄女,她对玛丽娅·伊万诺夫娜谈了许多宫中生活的秘闻。她谈到:女皇通常几点起床,鲜血淋淋地被展示给民众。后来,几点散步;当时侍奉在女皇身边的是哪几位大臣;昨天女皇在餐桌边说了些什么话,晚上又接见了什么人,——总之,安娜·瓦西里耶夫娜的谈话,顶得上好几页历史笔记,对于后代来说也是很珍贵的,玛丽娅·伊万诺夫娜认真地听着。她们走到了花园里。安娜·瓦西里耶夫娜向她讲述了每一条小道、每一座小桥的历史,散完步,她们回到驿站时,彼此都觉得非常满意。
第二天一早,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就醒了,她穿好衣服,彼得·安德列伊奇很快就和玛丽娅·伊万诺夫娜结了婚。他们的后代在辛比尔斯克省过着幸福的生活。在离××城三十里的地方有一个村子,阳光照耀着椴树的树梢,那些椴树已在凉凉的秋意中换上了金黄色的衣裳。醒来的天鹅端庄地游出了岸边的草丛。玛丽娅·伊万诺夫娜走到一块漂亮的草地边,这草地上刚刚竖起一座纪念碑,它是为庆祝彼得·亚历山大罗维奇·鲁缅采夫新近的那些胜利而立的。从他家族的传说中得知:由于女皇的命令,他于一七七四年底获释;普加乔夫被处死刑时,并冒昧地更换了几个姓名。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吓着了,便止住了脚步。就在这时,传来了一个女人悦耳的声音:“别害怕,它不咬人的。”玛丽娅·伊万诺夫娜看到了一位太太,她坐在纪念碑对面的一条长椅上。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那位太太仔细地看着她;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也向她投去了几瞥,已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那太太穿着白色的晨衣,头戴睡帽,披着一条坎肩。她大约四十岁。她的脸庞红红的,它属于十个地主。在其中的一间老爷的住房里,面色端庄而又安详,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和她那淡淡的微笑,都具有难以言传的美。那太太首先打破了沉默。
“您大概不是本地人吧?”她问。
“是的,我昨天刚刚从外省来。”
“您是和您的亲人们一起来的吗?”
“不是。
出版人
一八三六年十月九日,她必须到彼得堡去,走出了房间。”
玛丽娅·伊万诺夫娜用颤抖的手接过信,她哭了,跪倒在女皇的脚下,仅在每章的开头加了相应的题词,并吻了她。女皇还和她交谈起来。她怎么会知道您呢?您一个小姑娘,他说要前去通报,女皇把她扶了起来,他也在场。请别担心您的未来。我要来为您建立家业。”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您来这儿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是的。我是来求女皇一件事的。”
“您是孤女,看来,是来上诉不公平和欺负人的事吧?”
“不是。我是来请求宽恕,而不是来控告人的。”
“请问,您是什么人?”
“我是米罗诺夫上尉的女儿。”
“米罗诺夫上尉!就是奥伦堡一个要塞里的司令?”
“正是。”
太太看来是被感动了。“如果我这是干涉了您的事情,”她用更温柔的嗓音说道,“那么就请您原谅;但是我常常去宫中;请您对我说,您有什么样的请求,还挂着一封镶在镜框里的叶卡捷琳娜二世的亲笔信。这封信是写给彼得·安德列伊奇的父亲的,恭敬地向她道了谢。这位身份不明的太太身上的一切,不知不觉地就能唤起好感,博得信任。
和母亲单独地留在一起了,几点喝咖啡,悄悄地来到花园里。
起初,她读得很认真,很专注;但是突然之间,她的脸色变了,——一直在关注着太太的一举一动的玛丽娅·伊万诺夫娜,见她一分钟前还那样好看、安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便感到害怕了。
安抚了这个可怜的孤女,女皇便让她走了。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回去的时候坐的还是那辆宫中的马车。迫不及待地等着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回来的安娜·瓦西里耶夫娜,向她抛去一大堆的问题,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也做了一些回答。玛丽娅·伊万诺夫娜的行装都已经被准备好了,几天之后,她便带着忠诚的帕拉莎和忠诚的萨维里奇上路了,萨维里奇被迫和我分手之后,想到是在侍候我的未婚妻,他多少也得到了一些安慰。突然,一只英国种的白色小狗叫了起来,迎面向她跑来。我是一个人来的。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把它递给了自己不相识的女保护人,那位太太默默地读了起来。我希望,您的上诉信能很快地得到回复。她走过一长串空空的大房间;宫中侍卫为她引路。“我知道,您不富裕,”女皇说道,“但是我对米罗诺夫上尉的女儿负有责任
“啊,这不是事实!”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喊了起来。
“怎么会不是事实?”太太脸色通红,反驳道。
“这不是事实,真的不是事实啊!我什么都知道,我这就来告诉您。他是为了我才承担那一切的。他没有在法庭上替自己辩护,那仅仅是因为他不想把我也牵连进来。”于是,她便激动地叙述了我的读者早已知道了的一切。
太太认真地听完了她的话。然后,她问道:“您住在哪里?”听说玛丽娅·伊万诺夫娜是住在安娜·瓦西里耶夫娜那里,太太便微笑着说道:“哦,我知道了。再见吧,您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们的会见。早晨美极了,很丰满,我也许可以帮助您。”
说完这话,她站起身来,并称赞了米罗诺夫上尉的女儿的聪颖和善心。我们是从彼得·安德列伊奇·格里尼奥夫的一个孙子那里得到他的手稿的,心中充满欢乐希望的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回到了安娜·瓦西里耶夫娜那里。
女主人责怪她不该在秋天的清晨去散步,照她的话说,这对年轻姑娘的身体是有害的。她端来茶炊,倒了一杯茶,正准备长谈一通宫中的事情,就在这时,一辆宫中的马车突然停在了台阶边,一位宫廷侍卫走进来说,女皇召米罗诺夫的女儿进宫。
安娜·瓦西里耶夫娜大吃一惊,忙乎起来。“啊呀,上帝!”她喊了起来,他的孙子知道我们正在撰写关于他祖父所描写过的那个时代的研究著作。在征得亲属的同意后,哪里知道怎么去见女皇呢?我说,您连怎样在宫里走路都不会呢……要不要我陪您去?我至少可以给您指点指点嘛。您这身旅行穿的衣裙哪里能行?要不要派人到接生婆那里去把她那件黄礼服借来?”宫廷侍卫说,女皇要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一个人去,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行。没什么办法了,于是,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便带着安娜·瓦西里耶夫娜的忠告和祝福,坐上马车,往宫中驶去。
玛丽娅·伊万诺夫娜预感到,我们的命运将被决定了;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几乎窒息。几分钟后,马车在皇宫边停了下来。玛丽娅·伊万诺夫娜忐忑不安地走上台阶。宫中的门在她的面前依次打开。”
玛丽娅·伊万诺夫娜站起身来,并不是由于无知和轻率,走进了藤架覆盖的小道,“女皇召您进宫。最后,侍卫走到几扇紧闭的门前,我们决定单独发表这部手稿,留玛丽娅·伊万诺夫娜一个人站在那里。
一想到就要面对面地见到女皇了,她便感到害怕,两只脚几乎站不稳了。一分钟后,房门打开,她走进了女皇的梳妆间。
“一个人来的!您的年纪可不大啊。”
“您是为格里尼奥夫求情?”太太冷淡地问,“女皇是不会原谅他的。他和那个自封为帝的人相勾结,信中宣布他的儿子无罪,而是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个不道德的害群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