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响点擂着,鼾雷!
我只爱听这自然的壮美的回音,
他警告我这时候
那人心宫的禁闼大开,
上帝在里头登极了!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
雪
夜散下无数茸毛似的天花,
织成一片大氅,
轻轻地将憔悴的世界,
从头到脚地包了起来;
又加了死人一层殓衣。
伊将一片鱼鳞似的屋顶埋起了,
却总埋不住那屋顶上的青烟缕。
啊!缕缕蜿蜒的青烟啊!
仿佛是诗人向上的灵魂,
穿透自身的躯壳:直向天堂迈往。
高视阔步的风霜蹂躏世界,
森林里抖颤的众生争斗多时,
最末望见伊的白氅,
都欢声地喊着:“和平到了!奋斗成功了!
这不是冬投降的白旗吗?”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
黄昏
太阳辛苦了一天,
赚得一个平安的黄昏,
喜得满面通红,
一气直往山洼里狂奔。
黑暗好比无声的雨丝,
慢慢往世界上飘洒……
贪睡的合欢叠拢了绿鬓,钩下了柔颈,
路灯也一齐偷了残霞,换了金花;
单剩那喷水池
不怕惊破别家的酣梦,
依然活泼泼地高呼狂笑,独正玩耍。
饭后散步的人们,
好像刚吃饭了蜜的蜂儿一窠,
三三五五的都往
马路上头,板桥栏畔飞着。
嗡……嗡……嗡……听听唱的什么——
是花色的美丑?
是蜜味的厚薄?
是女王的专制?
是东风的残虐?
啊!神秘的黄昏啊!
问你这首玄妙的歌儿,
这辈嚣喧的众生
谁个唱的是你的真义?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最初发表于1920年10月22日《清华周刊》第195期,署名“风叶”,收入《红烛》时有改动。)
诗人
人们说我有些像一颗星儿,
无论怎样光明,只好作月儿的伴,
总不若灯烛那样有用——
还要照着世界作工,不徒是好看。
人们说春风把我吹燃,是火样的薇花,
再吹一口,便变成了一堆死灰;
剩下的叶儿像铁甲,刺儿像蜂针,
谁敢抱进他的赤裸的胸怀?
又有些人比我作一座遥山:
他们但愿远远望见我的颜色,
却不相信那白云深处里,
还别有一个世界——一个天国。
其余的人或说这样,或说那样,
只是说得对的没有一个。
“谢谢朋友们,”我说,“不要管我了,
你们那样忙,哪有心思来管我?
你们在忙中觉得热闷时,
风儿吹来,你们无心地喝下了,
也不必问是谁送来的,
自然会觉得他来的正好!”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
印象
一望无涯的绿茸茸的——
是青苔?是蔓草?是禾稼?是病眼发
花?——
只在火车窗口像走马灯样旋着。
仿佛死在痛苦的海里泅泳——
他的披毛散发的脑袋
在噤哑无声的绿波上漂着——
是簇簇的杨树林攒出禾面。
绿杨遮着作工的——神圣的工作!
骍红的赤膊摇着枯涩的辘轳,
向地母哀求世界的一线命脉。
白杨守着休息的——无上的代价!——
孤零零的一座秃头的黄土堆,
拥着一个安闲,快乐,了无智识的灵魂,
长眠,美睡,禁止百梦的纷扰。
啊!神圣的工作!无上的代价!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原载于1920年10月22日《清华周刊》第195期,后收入《红烛》。)
风波
我戏将沉檀焚起来祀你,
那知他会烧的这样狂!
他虽散满一世界的异香,
但是你的香吻没有抹尽的
那些渣滓,却化作了云雾
满天,把我的两眼睛障瞎了;
我看不见你,便放声大哭,
像小孩寻不见他的妈了。
立刻你在我耳旁低声地讲:
(但你的心也雷样地震荡)
“在这里,大惊小怪地闹些什么?
一个好教训哦!”说完了笑着。
爱人!这戏禁不得多演,
让你的笑焰把我的泪晒干!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原载于1921年5月20日《清华周刊》第220期,原题《爱的风波》,署名“HSL”,后收入《红烛》。)
回顾
九年的清华生活,
回头一看——
是秋夜里一片沙漠,
却露着一颗萤火,
越望越光明,
四围是迷茫莫测的凄凉黑暗。
这是红惨绿娇的暮春时节:
如今到了荷池——
寂静的重量正压着池水
连面皮也皱不动——
一片死静!
忽地里静灵退了,
镜子碎了,
个个都喘气了。
看!太阳的笑焰——一道金光,
滤过树缝,洒在我额上;
如今羲和替我加冕了,
我是全宇宙的王!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
志愿
马路上歌啸的人群
泛滥横流着,
好比一个不羁的青年的意志。
银箔似的溪面一意地
要板平他那难看的皱纹。
两岸的绿杨争着
迎接视线到了神秘的尽头——
原来哪里是尽头?
是视线的长度不够!
啊!主呀,我过了那道桥以后,
你将怎样叫我逍遣呢?
主啊!愿这腔珊瑚似的鲜血
染得成一朵无名的野花,
这阵热气又化些幽香给他,
好攒进些路人的心里烘着吧!
只要这样,切莫又赏给我
这一副腥秽的躯壳!
主呀!你许我吗?许了我吧!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原载于1921年10月1日《清华周刊》第224期,署名“风叶”。)
失败
从前我养了一盆宝贵的花儿,
好容易孕了一个苞子,
但总是半含半吐的不肯放开。
我等发了急,硬把他剥开了,
他便一天萎似一天,萎得不像样了。
如今我要他再关上不能了。
我到底没有看见我要看的花儿!
从前我做了一个稀奇的梦,
我总嫌他有些太模糊了,
我满不介意,让他震破了;
我醒了,直等到月落,等到天明,
重织一个新梦既织不成,
便是那个旧的也补不起来了。
我到底没有做好我要做的梦!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
时间的教训
太阳射上床,惊走了梦魂。
昨日的烦恼去了,今日的还没来呢。
啊!这样肥饱的鹑声,
稻林里撞挤出来——来到我心房酿蜜,
还同我的,万物的蜜心,
融合作一团快乐——生命的唯一真义。
此刻时间望我尽笑,
我便合掌向他祈祷:“赐我无尽期!”
可怕!那笑还是冷笑;
哪里?他把眉尖锁起,居然生了气。
“地得!地得!”听那壁上的钟声,
果同快马狂蹄一般地奔腾。
那骑者还仿佛吼着:
“尽可多多创造快乐去填满时间;
哪可活活缚着时间来陪着快乐?”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最初发表于1920年10月8日《清华周刊》第193期,后收入《红烛》。)
快乐
快乐好比生机:
生机的消息传到绮甸,
群花便立刻
披起五光十色的绣裳。
快乐跟我的
灵魂接了吻,我的世界
忽变成天堂,
住满了柔艳的安琪儿!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
美与爱
窗子里吐出娇嫩的灯光——
两行鹅黄染的方块镶在墙上;
一双枣树的影子,像堆大蛇,
横七坚八地睡满了墙下。
啊!那颗大星儿!嫦娥的侣伴!
你无端绊住了我的视线;
我的心鸟立刻停了他的春歌,
因他听了你那无声的天乐。
听着,他竟不觉忘却了自己,
一心只要飞出去找你,
把监牢的铁槛也撞断了;
但是你忽然飞地不见了!
屋角的凄风悠悠叹了一声,
惊醒了懒蛇滚了几滚;
月色白得可怕,许是恼了?
张着大嘴的窗子又像笑了!
可怜的鸟儿,他如今回了,
嗓子哑了,眼睛瞎了,心也灰了;
两翅洒着滴滴的鲜血——
是爱的代价,美的罪孽!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原载于1921年3月11日《清华周刊》第211期,署名“风叶”,后收入《红烛》。)
幻中之邂逅
太阳落了,责任闭了眼睛,
屋里朦胧的黑暗凄酸的寂静,
钩动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感情,
——快乐和悲哀之间的黄昏。
仿佛一簇白云,濛濛漠漠,
拥着一只素氅朱冠的仙鹤——
在方才淌进的月光里浸着,
那娉婷的模样就是他么?
我们都还没吐出一丝儿声响;
我刚才无心地碰着他的衣裳,
许多的秘密,便同奔川一样,
从这摩触中不歇地冲洄来往。
忽地里我想要问他到底是谁,
抬起头来……月在哪里?人在哪里?
从此狰狞的黑黯,咆哮的静寂,
便扰得我辗转空床,通夜无睡。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最初发表于1921年9月15日《清华周刊》第223期,原题《夜来之客》,署名“风叶”。)
贡臣
我的王!我从远方来朝你,
带了满船你不认识的,
但是你必中意的贡礼。
我兴高采烈地航到这里来,
哪里知道你的心……唉!
还是一个涸了的海港!
我悄悄地等着你的爱潮澎涨,
好浮进我的重载的船艘;
月儿圆了几周,花儿红了几度,
还是老等,等不来你的潮头!
我的王!他们讲潮汐有信,
如今叫我怎样相信他呢?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原载于1922年4月4日《清华周刊·双四节特刊》,原题为《进贡者》,署名“一多”。)
游戏之祸
我酌上蜜酒,烧起沉檀,
游戏着膜拜你:
沉檀烧地太狂了,
我忙拿密酒来浇他;
谁知越浇越烈,
竟惹了焚身之祸呢!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
死
啊!我的灵魂的灵魂!
我的生命的生命,
我一生的失败,一生的亏欠,
如今要都在你身上补足追偿,
但是我有什么
可以求于你的呢?
让我淹死在你眼睛的汪波里!
让我烧死在你心房的熔炉里!
让我醉死在你音乐的琼醪里!
让我闷死在你呼吸的馥郁里!
不然,就让你的尊严羞死我!
让你的酷冷冻死我!
让你那无情的牙齿咬死我!
让那寡恩的毒剑螫死我!
你若赏给我快乐,
我就快乐死了;
你若赐给我痛苦,
我也痛苦死了;
死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死是我对你无上的贡献。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原载于1922年4月4日《清华周刊·双四节特刊》,署名“一多”。)
深夜的泪
生波停了掀簸;
深夜啊!——
深默的寒潭!
澈虚的古镜!
行人啊!
回转头来,
照照你的颜容吧!
啊!这般憔悴……
轻柔的泪,
温热的泪,
洗得净这仆仆的征尘?
无端地一滴滴流到唇边,
想是要你尝尝它的滋味;
这便是生活的滋味!
枕儿啊!
紧紧地贴着!
请你也尝尝它的滋味。
唉!若不是你,
这腐烂的骷髅,
往哪里靠啊!
更鼓啊!
一声声这般急切;
便是生活的战鼓吧?
唉!擂断了心弦,
搅乱了生波……
战也是死,
逃也是死,
降了我不甘心。
生活啊!
你可有个究竟?
啊!宇宙的生命之酒,
都将酌进上帝的金樽。
不幸的浮沤!
怎地偏酌漏了你呢?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原载于1922年4月4日《清华周刊·双四节诗刊》,署名“一多”。)
十一年一月二日作
哎呀!自然的太失管教的骄子!
你那内蕴的灵火!不是地狱的毒火,
如今已经烧得太狂了,
只怕有一天要爆裂了你的躯壳。
你那被爱蜜饯了的肥心,人们讲,
本是为滋养些嬉笑的花儿的,
如今却长满了愁苦的荆棘——
他的根已将你的心越捆越紧,越缠越密。
上帝啊!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唉!你(只有你)真正了解生活的秘密,
你真是生活的唯一的知己,
但生活对你偏是那样地凶残:
你看!又是一个新年——好可怕的新年!——
张着牙戟齿锯的大嘴招呼你上前;
你退既不能,进又白白地往死嘴里钻!
高步远蹠的命运
从时间的没究竟的大道上踱过;
我们无足轻重的蚁子
糊里糊涂地忙来忙去,不知为什么,
忽地里就断送在他的脚跟底……
但是,那也对啊!……死!你要来就快来,
快来断送了这无边的痛苦!
哈哈!死,你的残忍,乃在我要你时,你不来,
如同生,我不要他时,他偏存在!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
花儿开过了
花儿开过了,果子结实在了:
一春的香雨被一夏的骄阳炙干了,
一夏的荣华被一秋的馋风扫尽了。
如今败叶枯枝,便是你的余剩了。
天寒风紧,冻哑了我的心琴;
我惯唱的颂歌如今竟唱不成。
但是,且莫伤心,我的爱,
琴弦虽不鸣了,音乐依然在。
只要灵魂不灭,记忆不死,纵使
你的荣华永逝(这原是没有的事),
我敢说那已消的春梦的余痕,
还永远是你我的生命的生命!
况且永继的荣花,顿刻的凋落——
两两相形,又算得了些什么?
今冬的假眠,也不过是明春的
更烈的生命所必需的休息。
所以不怕花残,果烂,叶败,枝空,
那缜密的爱的根网总没一刻放松;
他总是绊着,抓着,咬着我的心,
他要抽尽我的生命供给你的生命!
爱啊!上帝不曾因青春的暂退,
就要将这个世界一齐捣毁,
我也不曾因你的花儿暂谢,
就敢失望,想另种一朵来代他!
(本诗出自《红烛·雨夜篇》。)
红豆
“此物最相思。”
——王维
一
红豆似的相思啊!
一粒粒的
坠进生命的磁坛里了……
听他跳激的音声,
这般凄楚!
这般清切!
二
相思着了火,
有泪雨洒着,
还烧得好一点;
最难禁的,
是突如其来
赶不及哭的干相思。
三
意识在时间的路上旅行:
每逢插起一杆红旗之处,
那便是——
相思设下的关卡,
挡住行人,
勒索路捐的。
四
袅袅的篆烟啊!
是古丽的文章,
淡写相思的诗句。
五
比方有一屑月光,
偷来匍匐在你枕上,
刺着你的倦眼,
撩得你镇夜不睡,
你讨厌他不?
那么这样便是相思了!
六
相思是不作声的蚊子,
偷偷地咬了一口,
陡然痛了一下,
以后便是一阵的奇痒。
七
我的心是个没设防的空城,
半夜里忽被相思袭击了,
我的心旌
只是一片倒降;
我只盼望——
他恣情屠烧一回就去了;
谁知他竟永远占据着,
建设起宫墙来了呢?
八
有两样东西,
我总想撇开,
却又总舍不得:
我的生命,
同为了爱人儿的相思。
九
爱人啊!
将我作经线,
你作纬线,
命运织就了我们的婚姻之锦;
但是一帧回文锦哦!
横看是相思,
直看是相思;
顺看是相思,
倒看是相思,
斜看正看都是相思,
怎样看也看不出团二字。
十
我俩是一体了!
我们的结合,
至少也和地球一般圆满。
但你是东半球,
我是西半球,
我们又自己放着眼泪,
做成了这苍茫的太平洋,
隔断了我们自己。
十一
相思枕上的长夜,
怎样的厌厌难尽啊!
但这才是岁岁年年中之一夜,
大海里的一个波涛。
爱人啊!
叫我又怎样泅过这时间之海?
十二
我们有一天
相见接吻时,
若是我没小心,
掉出一滴苦泪,
渍痛了你的粉颊,
你可不要惊讶!
那里有多少年的
生了锈的情热的成分啊!
十三
我到底是个男子!
我们将来见面时,
我能对你哭完了,
马上又对你笑。
你却不必如此;
你可以仰面望着我,
像一朵湿蔷薇,
在霁后的斜阳里,
慢慢儿晒干你的眼泪。
十四
我把这些诗寄给你了,
这些字你若不全认识,
那也不要紧。
你可以用手指
轻轻摩着他们,
像医生按着病人的脉,
你许可以试出
他们紧张地跳着,
同你心跳的节奏一般。
十五
古怪的爱人儿啊!
我梦时看见的你
是背面的。
十六
在雪黯风骄的严冬里,
忽然出了一颗红日;
在心灰意冷的情绪里,
忽然起了一阵相思——
这都是我没料定的。
十七
讨诗债的债主
果然回来了!
我先不妨
倾了我的家赀还着。
到底实在还不清了,
再剜出我的心头肉,
同心一起付给他吧。
十八
我昼夜唱着相思的歌儿。
他们说我唱得形容憔悴了,
我将浪费了我的生命。
相思啊!
我颂了你吗?
我是吐尽明丝的蚕儿,
死是我的休息;
我诅了你吗?
我是吐出毒剑的蜂儿,
死是我的刑罚。
十九
我是只惊弓的断雁,
我的嘴要叫着你,
又要衔着芦苇,
保障着我的生命。
我真狼狈哟!
二十
扑不灭的相思,
莫非是生命之原上的野烧?
株株小草的绿意,
都要被他烧焦了啊!
二十一
深夜若是一口池塘,
这飘在他的黛漪上的
淡白的小菱花儿,
便是相思的花儿了,
哦!他结成青的,血青的,
有尖角的果子了!
二十二
我们的春又回来了,
我搜尽我的诗句,
忙写着红纸的宜春帖。
我也不妨就便写张
“百无禁忌”。
从此我若失错触了忌讳,
我们都不必介意吧!
二十三
我们是两片浮萍:
从我们聚散的速率,
同距离的远度,
可以看出风儿的缓急,
浪儿的大小。
二十四
我们是鞭丝抽拢的伙伴,
我们是鞭丝抽散的离侣。
万能的鞭丝啊!
叫我们赞颂吗?
还是诅咒呢?
二十五
我们弱者是鱼肉;
我们曾被求福者
重看了盛在笾豆里,
供在礼教的龛前。
我们多么荣耀啊!
二十六
你明白了吗?
我们是照着客们吃喜酒的
一对红蜡烛;
我们站在桌子的
两斜对角上,
悄悄地烧着我们的生命,
给他们凑热闹。
他们吃完了,
我们的生命也烧尽了。
二十七
若是我的话
讲得太多,
讲到末尾,
便胡讲一阵了,
请你只当我灶上的烟囱:
口里虽勃勃地吐着黑灰,
心里依旧是红热的。
二十八
这算他圆满的三绝吧!——
莲子,
泪珠儿,
我们的婚姻。
二十九
这一滴红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