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本要从前殿而出,但想太过招人耳目,要落的人跟踪,到是麻烦,因而便往后门寻了人少处而出。但他刚出到外面,方绕过一街,便听的身后有马蹄声,因而回头,却见一端装男子,仪表清透,面色白净,紧束一身青色的衣服,相当利落,又不失沉稳。那人眼角斜掠向苏莫,隐约中有一种暗色的愁。这人见苏莫停步,立刻叫了声“太子!”却是女声。
“简花!姐姐!”苏莫干涩了一下口音,已晓得此人便是简花。简花见苏莫停下,便骑马过来。马尚在苏莫身边转圈,那简花已站在苏莫面前话道:“昨晚的事情,你还在意?”
“怎么会?”苏莫含糊道。这种含糊相当万全。
“那就好了!”简花点头,拉了一下马绳,又向苏莫道:“对了——昨晚你去哪了?”
“喔——我溜出去了一会儿,你知道的!回宫里就觉的闷!”苏莫道,脸上莫名其妙扑了点红出来,他方才明白原来太子对简花有一种特殊情感。
“你是太子,不该因为一点儿小事情耍脾气。”简花道,眼睛绕过苏莫,望到前方,仿佛看到了某样东西。
“嗯!”苏莫低头,越不敢多话,到怕又被缠住,脱不了身。
“好吧——照顾好自己。”简花道,轻身上马,把马一夹,那马便奔了出去。苏莫看着那远去的人与马,竟觉有几分罕然,不一会儿,人与马消失,只留的洒起的一骨儿尘灰,
苏莫寻到一阴暗处,好躲了,而后把那面具换回了尧贵,方才寻回商府从墙头翻入。
“别来无恙啊!太子!”正在院子里喂鱼的鲁艾向拍身而起的苏莫打笑道。
“呵!”苏莫笑了笑。他见那些铁甲兵已守到院子外去了,知道无扰,便道:“公主还是那么风情万种。”
“面具了?”鲁艾道,一边把手浸到池子里,让水清洗。
“丢了!”苏莫道:“几乎害死我了!”
“丢了!”鲁艾面色一白道:“丢哪了?”
“谁知道了——我对这里的路又不熟,从皇宫后门出来,就不晓路了,转了好些圈,问了好多人才回的来,至于丢哪了,还真不清楚。”苏莫随意道,心中却奇怪他们对面具为何如此看重。不过,苏莫更担心起自己刚的谎话来——他谎说对曾国的路不熟,显然太过了,毕竟手空在曾国呆的时间并不短。
鲁艾的丫环不知何时站在苏莫的右边池面,正冷冷看着苏莫,仿佛间是从水里面冒出来的,就连那眼色也如水般清凉透冷。苏莫看出丫环已经摆脱了记忆误区,多少有些吃惊她的能力,只是苏莫并不觉紧张,反却坦然,至少他不用再为假扮手空而造成的不当口气而担心了。
“面具不能丢!”丫环道,声音硬的像块石头。
“再做一张不就结了吗?”苏莫耸耸肩若无其事的道,一边捏着魔法锁,随时应对。
“你当是普通面具?”丫环冷声道。
“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苏莫道,他从池里看到丫环手中隐约现着一对触角,不由的一抖!只是鲁艾很快走了过来,把那水里的印象阻断——她拦在丫环和苏莫之间,却向苏莫道:“这面具可好使?”
“当然好使!不单是样儿逼真,还能把一个人的性格、脾气都现在上面,戴上这面具,无论是惊慌、恐惧、还是喜乐、欢笑、又或者惘然无措,都是面具之人的真性格,可以说逼真的无漏洞!”苏莫道,也是满心之赞。
“可是!”鲁艾见苏莫称赞,却苦笑道:“一个人的面上一辈子只能弄这么一张来!”
“一张!”苏莫愕然,他这下方明白为什么那丫环会如此恼怒,但他心里又想起鲁艾素爱夸大事情,因而也不弱嘴道:“一个人的一生再怎么也有个幼、少、壮、老之分吧,这各阶段面貌均不相同,也不至于只能做那么一张吧。”
“人的一生,纵然面目多变,但变来变去,又何脱的掉一个‘神’字!”鲁艾依旧苦笑道:“貌同相似,神同神似,神貌相同,则一承之体,无辩可辩!这也是你能在宫庭里安好无缺的走上一遭的原因。”鲁艾说着,眼睛却转到苏莫的袖子处,苏莫把那柄木剑藏在袖子里,那手臂有所举动时,难免僵硬。
“莫不曾你们还要用这面具走上一遭?”苏莫问,索性把木剑从袖子里露了出来,让她们瞧的分明。
“难道你记不得,这面具是你从我们手中抢走的吗?”鲁艾道,她看到苏莫手中不过是一普通的黑木头,眼角果然抹开。
“哦!”苏莫一愣,已被池中水的冷逼了个寒噤,他心中想若真逼火她们了,动起手来了,自己到是应付不得。因而他把面具从怀里取出给鲁艾道:“不想给你们,也是为你们好,我用这面具已经惹了祸,你们拿去用,怕是会遭罪。”
“不用你管!”丫环怒声道,已把面具夺去,那声音之狠,仿佛间她到是主子般。鲁艾则疑惑的望着苏莫道:“你指的祸是?”
“哦!”苏莫扬声道:“没什么!宫中宝物众多,手中痒痒,就拿了些!不过,一个人嘛,能拿多少了——就算是太子也不成啊,捧一把宝贝在宫里转转还可以,要拿出来的话,卫兵们估计会来帮忙啊!可是,让人心怜的宝贝实在太多,带不出去,让别人赏着、看着,也太不对味了,所以啊,我就劈哩叭啦砸了一大把!然后才跑出来。”
“鬼才相信!”丫环恶声道,手却停了下来,并没有把面具慰到脸上。
“他们有没有人看到是!你——太子!”鲁艾问苏莫道,却斜视了丫环一眼。
“谁知道了!”苏莫皱眉道:“我跑的还算快,后面喊声一片,人越来越多,没办法,我就把那些宝物都丢掉了,不丢的话,怕还真逃不掉。”苏莫说着,便要进到自己的侍者房间去,他明白两人并不会相信自己的话,所以又回头补话道:“要不,先悠一下,明天再看看是否有对太子不利的事——我们是一条绳子的人,谁出问题,都不是好事情!咦!”苏莫话未完,便看到鲁艾向自己泼了一盆水过来,他立刻抖起,避过那盆水。
“可恶、可恨!”鲁艾道,面上表情并不多。
“可恶?”苏莫本要辩解,却发现喷过去的水竟将身边的树丛堆撂倒了一块,心中暗自侥幸,也不多话,到是迈着脚步往房中躲去,脸上不忘一笑道:“彼此彼此而矣——所以还请不要挑逗我的耐性。”话说完,人已经进到房中。
苏莫拿出木剑,细细把量,摸到上面,完完全全就是有几分干木片,竟见不得丝毫的新奇,用手指弹了弹,也是一把不受力的东西。
“不可能啊!”苏莫暗想,又拿木剑敲了敲桌子,两者碰撞发出的声音,完完全全就是木头的拍打声。苏莫又用手刮那木剑边端,只觉糙手,哪有一点儿剑的锋利。
几种尝试之后,仍寻不到一点奇异迹向。苏莫不由的有几分气馁,一边又在思量木剑变宝剑时的静况——到底是不是被曾王用障眼法耍了!若是这样的话,曾王也太可怕了。
苏莫思想几番,便要硬折木剑,可刚用上去几分力,他又放弃了这种愚蠢的念头,而是转念想到用小刀来切这木头,如果该剑像干木头一样可以削开,那便表示这东西根本就是可毁之物,也便不是什么王者之剑!也就表示他碰到了高人。
苏莫想着,就环视起房间来,但房间里并没有小刀,他的眼睛转了几圈,便落到了茶杯上,他拿起茶杯在桌上轻轻磕了下,只觉瓷器声太过刺耳,因而起身,把门掩实,这才敲碎瓷杯。他挑了一块大的碎瓷在那木剑中间刮过,不想,一刮,就刮了一块木屑下来,只是那木的里面还是漆黑一片,并未见到木的本色。
“糙糕!”苏莫头忽的晕眩起来,他暗叫不好!
那刮开的木头出,闪出一股黑色的烟圈,像是一团乌云,那乌云把苏莫一拢,苏莫立刻便被吸到其中。
天地一片晕暗,伸出手去,便见不到手了,苏莫把捏着魔法锁,可是魔法锁也黯黯然的,丝毫没有动净。苏莫努力保持镇定,静心留意着身边任何的声音,并琢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这不该是一出哑戏。
果然,不多会,他看到一丝微亮,他寻亮走去,走不了些路,那微亮竟散成了灰色的碎渣。这刻间就像乌云密布的夜晚!虽然一切皆是黑,但又隐约有影在动。苏莫觉的那些影仿佛是些生命,于是,他顿下脚步。
“房间里没有别的出口了啊!”一个阴影道,那阴影从苏莫身边穿过,仿佛在寻找什么,苏莫听的真切,竟然是鲁艾身边那丫环的声音。
“不用找了!确实不在房间了。”鲁艾道,她的阴影也在苏莫周围转了转去,并和丫环的阴影反复窜着。
苏莫大大吃了惊,他知道自己仍在房间里,也知道她们正来房间里找自己,但奇怪的是,明明自己在房间中,且能够见到她们的影子,可为什么她们却看不见自己了!他猜到是剑的问题,不过,他没法继续想下去,因为除了鲁艾和丫环的影子外,还有数道灰黑的影子环绕在周围!这些影子给他以窒息的感觉,根本不容他多加思想。
“这人屡次解掉我们的套子,又能弄乱你的脑子,误导着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是手空,确实是个厉害角色!”鲁艾不愿再动了,竟坐了下来道。
“姐,你怎么老说他的好来着了!他各行各面是有些怪异,可是他手脚上没功夫啊,否则他也不用这般那般来牵就我们了,你今天泼水也试过他了。想想吧,他用计弄晕我,混乱我的记忆,又要拿袋子捉你,根本就是想制我们于死地嘛。现在,我们不除掉他,怕是迟早会被他弄没了!”丫环道,她又在房间转了几圈,但终不免有些失望。
苏莫听到丫环叫鲁艾一个“姐”字,不觉大为惊讶。
“鲁昭是个人才,他也是个人才,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了?”鲁艾道,显然她和这个妹妹的意见并不相同。
“不行的——要我说好多遍嘛!这种人太有头脑,太摸不透了,降伏不得的,要哪一天,发现他是个敌人,那就棘手的厉害。再说,我们欠缺的是领军的将领,又不是什么军师谋士!”丫环道,语气稚嫩,又不乏倔强,到没有一点儿苏莫感受到的狠。
“呀嘿!”鲁艾却笑了道:“这公主要你扮才是最好,让我整天喊昭哥哥,喊的只嘴麻,要换成你,我保证就是那肉麻!我说啊,你还真怪,被人打伤了一次,不记恨人家,还整天惦着人家了。”
“咦!”丫环道:“你乱说什么了,我哪像姐姐,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杀一个,就不知道姐姐是真爱了还是没得爱!”
“没用的男人——值得去爱吗?”鲁艾咯咯笑道:“我们就是姐妹俩,都是一个儿的念头,只不过方式不同而矣。”
“我才不能跟你相同!”丫环道:“我才不会让男人轻意碰我!”
“哈哈,我的好妹妹!”鲁艾笑了道:“我们从小就跟那么多的蛇打交道,这些蛇遍体缠身,莫不曾你还怕被男人碰?”
“蛇是蛇,男人是男人,这是两码事嘛!”丫环道,语气有些气。
“两码事吗?”鲁艾笑着道:“明明是一码事吗,男人们都把我看成蛇,他们恨我,怕我,可又拒绝不了我的缠绕!哈哈,享受不了这种激情,死了,就是活该!而你了,却把男人们都看成蛇,认为驯服的蛇并不是什么值的可眷可顾的蛇,而只有能咬伤你的蛇,方才能你感起兴趣来!鲁昭不就是吗!哈哈,看看,不就是一码事吗?”
“哪里嘛!”丫环仿佛被鲁艾说透了话,只辩不开,竟站起身,在房间里急躁的又找了起来,找了一会儿,她见鲁艾又要笑自己,忙道:“莫不曾他知道我们要杀他,已经逃了?”
“逃?”鲁艾顿了半天道:“这种人,我还真想不明白他是不是逃!要能摸定他,或许我们也不会跑这来杀他了。”
“嘿嘿,防着点就是了,反正他也不敢硬着跟我们碰。”丫环道。
“走吧!”鲁艾点了点头,不失担心的道:“防着点好!就怕防着防着,他就穿过防线,冒在我们的面前吓我们了!”
“穿过防线?防线!”丫环不解。
“嗯,防线!”鲁丫道。
两人说着就出了房门。于是,苏莫的眼前消失掉了两个活泼的阴影!接下来的,是一大堆死沉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