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
好多死人……
睁得大大的眼睛无声地控诉着什么，掉在地上还会抽搐的手指，张大了的嘴似乎还在试图呼喊救命。
不想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她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有些不同了。
昏迷前看着还极其恐怖的丧尸，如今看过去，却有一种……亲切感？
脑子里一个念头：离开我！
那个一直在门口徘徊的丧尸乖乖地离开了。
这……是她做的？
谢修不敢置信，尝试着继续命令。
回来。
拿起棍子。
打碎玻璃。
门口的丧尸乖乖地执行她的命令。
这发现让她喜不自禁。
一只又一只的丧尸被她的命令聚拢。
简直就是亡灵法师啊！
她这样想道，注意着不让身边的同学发现她的能力。
“啊啊啊！！！”
那群愚蠢的男生又在叫了，真烦。
她心里不耐，直接让丧尸敲碎了玻璃窗，掰弯了防盗窗进入了教室——丧尸的力气比她想像得还要大，这份惊喜冲淡了她心里隐隐的担忧。
惨叫声后，这个教室里，只余下她一个人了。
香甜的气味在空气里充盈，她像是被什么给诱惑了一般，弯下腰，手指捅进男生流血的伤口里，然后抽出，放到嘴边舔了舔。
某种意识告诉她，吃得更多，会更强。
她会变得更强，可以操控更多的丧尸，甚至，人类。
没有任何犹豫，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心里对这个决定没有出现任何的反抗，仿佛曾经二十二年的人生只是梦幻一般。
她一个一个地尝试过来。
心、肝、肺、血液、大脑……
最有效的是大脑，她最后确定了，丢下十一具破烂不堪的尸体。
空气里一直有什么气味在诱惑着她，从远方传来的。
那是一种，被深入刻在她的记忆里的气味。
她努力地想了想，想起来了，那是某个拒绝了她的男生的气味。她对那个人的记忆如此深刻，连自己父母的脸都无法清楚地回忆起来，却轻而易举地想起了那个男生站在讲台上演讲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那是唯一一个曾经拒绝了她的人？
但她可以肯定，那个人的味道，一定是比这些人……更加、更加、更加的美味！
一定……要得到！
“你的眼睛……”
吴晔愣愣地看着小女孩突然变色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叶涵宇透过一边的橱窗玻璃，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银灰色的，漂亮得不像真人的瞳孔。
她眨了眨眼睛，那漂亮的银灰色并没有褪去。
精神力由原先的懈怠变得分外活泼，在周身一刻不得停，自然而然地接触着空气里的各种信息，以一种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方式分析着附近发生的事。
“宁宁，你在找谢修？”
白宁宁点点头，目光没有从那双银灰色的瞳孔上移开。
叶涵宇的视线挪到了常人眼中只有空气的地方。
这双眼睛的视野，很奇怪。
一切一切的色彩都褪去，视野中所见到的一切都变成了银灰，只有……
叶涵宇的视线移到了身前的两人身上。
淡蓝色的光晕由白宁宁的身体内部散发出来，围绕在她的周身，而她自己却完全没注意到。
吴晔的身体内部似乎有什么光在萌发，但这道光现在还太过弱小，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
是什么意思呢……这些光。
她眨了眨眼睛，银灰色的视野里，空气中尚还残留着一抹猩红，像飘带一样。
直觉的，她知道那是谢修留下的痕迹。
谢修离开的时间不算长，空气里仍然残留着她留下的信息，隐隐地指出对方所在地。
“上车，我给你指路。”
就算是被大群的丧尸围殴着，柳书楠和苏瑛的样子，也称不上狼狈。
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打持久战，他们肯定不是谢修的对手——对方可以无限地召集附近的丧尸，他们可没有无底线的体力。
“阿瑛，要不要考虑一下美人计？”柳书楠一棍子敲翻一只丧尸，以极其认真的口吻建议道。
“不错的想法，”苏瑛严肃地点头，“上吧，我精神上支持你。”
“但是我觉得你上的话会有成功几率加成，别忘了她对你的执念到现在都没消啊！”
柳书楠示意他去看那边女孩子的眼神。
苏瑛扭头看了一眼，立刻转过头去：“你是指那像是要把我吃了的表情吗？”
“她哪回看到你不像是要吃了你啊？”大四之前还算矜持，大四之后简直就是赤果果地表达着想把某人生吞活剥的心情啊。
这直接致使他、小桥、苏瑛的稳固三角形直接崩散：小桥跑去找女朋友试图证明女性还是一种温和可亲的生物——其行为的直接产物就是何岚；他混迹各大运动社团内，坚决不出现在以苏瑛为圆心半径十米的范围内。
至于苏瑛……据说考上研究生之后就醉心解剖学，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花在了第三实验楼里，连教授都把第三实验楼的钥匙交给他保管了。
——其中到底有多少是最醉心学术多少是躲他的桃花债……嗯，这个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现在这些丧尸，并不算强。虽然数量上偏多，但是谢修刚刚似乎受到了什么攻击，在吐了一口血后，那些原本保持一致前进速度的丧尸明显地懈怠了。
最后围上来的只有七八只丧尸，其余的都留在了谢修身边。
“你说，同时控制八只丧尸，是谢修的极限吗？”
“吐血之前不知道，吐血之后，也不可能。”谢修会留着无法控制的丧尸在身边吗？
“同感。”柳书楠歪歪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如何？”
苏瑛点点头，两人并没有交谈，但是多少年共同闯祸互甩黑锅在众位家长眼皮子底下眼神串供的经验足以让他们达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虽然他们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两人且战且退，在逼退了身侧的丧尸之后，同时分开左右跑，各进入一个拐角。
“别想跑！”
谢修立刻指挥丧尸追过去，自己也跟上去，目标极其明确：苏瑛跑的方向。
——就像苏瑛的眼里基本上没什么女性出现过一样，谢修姑娘在苏瑛和她出现在同一张地图上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注意其他人。
没有一只丧尸追向柳书楠逃跑的方向，之前被逼退的五只丧尸连同跟在谢修身边的那几只，全部都朝着苏瑛跑掉的方向追去。
“阿瑛这仇恨拉得可真心稳啊……”
柳书楠抽了抽嘴角，不敢多加停留。
黑色的车钥匙，不知何时到了他手里。
“可恶，去哪里了！”
率先奔过拐角的丧尸动作忽然之间变得迟缓了，一直吸引它去的那个气味消失了。
谢修同样失去了苏瑛的踪迹，原本甜美的笑容顿时扭曲。
在现在这个地方，活人的气息应当是像十月里的桂花香一样明显的，但此时此刻，谢修却已经感觉不到那个人的气息了。
怎么会……之前还很明显的啊！
从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她就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苏瑛的气息。这一路走来，哪怕有吴晔那只天字第一号路痴带歪路，她也一直没追断过苏瑛的气息——可以说，她是一路跟着苏瑛的气息追到这里的。
本来苏瑛已经到了城外了，在她几乎想放弃追上去的时候，苏瑛居然又自己回来了——发现那个人的气息出现在自己能到达的地方时，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丢下那个闻起来分外可口的小女孩追了过来。
再怎么可口的人，都绝对比不过他！
一定……一定要吃到！
“谢修不是丧尸？这不可能！”
白宁宁不敢置信，吴晔悄悄地松了口气——为什么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
“我摸到过她的脉搏，在跳。有呼吸，有心跳，她还活着，是人类没错。”
叶涵宇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丢下的是多么惊人的话，平静地说道。
“她吃了我爸爸！还吃了那么多学生的大脑！”
“没有人可以说，人不会吃人。”叶涵宇的声音里似乎有种魔力，轻而易举地让激动的白宁宁冷静下来了，“我是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是丧尸，绝对没有控制人类的能力。”
人的精神力可以控制丧尸，但是反过来，丧尸的精神力，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控制人类。
这有点像是主机和从机，无法颠倒的主次。
而之前，通过精神力的反追踪，她清楚地看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谢修。
试图控制她的人，是谢修。
至于为什么只有她听到了那个声音，叶涵宇猜测，大概是她的精神力太过强大，原本该被忽略的声音也接收到了的缘故吧。
“而且，宁宁，你的异能，不适合战斗。”
白宁宁的脸色沉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叶涵宇是怎么知道的，但她没有说错。
自己的能力，不适合战斗……对上谢修，更是没有胜算。
“前面，左拐。”
吴晔依言转动方向盘，却不料刚转过弯就看到谢修。
吴晔大惊之下紧急刹车，但刚刚为了赶路他的车速极快，这下刹车踩下去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却仍然没有及时停住。谢修完全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撞飞，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谢……谢修！”
吴晔慌忙跑下车，就要跑过去，却被白宁宁一把拉住。
“别过去！看！”
“嗯？”谢修晃晃头，就像是刚刚她只是不小心摔倒在地一样，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
“是你们啊……”然后谢修注意到了吴晔看着她不可思议的眼神，顺着那眼神看过去，她看到了自己正在流血的手，“啊，流血了……嗯？”
手臂上被拉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血液从中缓缓地流出。
黑色的血。
和她身边的，那些丧尸的血颜色一样。
“喂喂，有这种血的颜色，还能算人吗？”白宁宁一脚踹掉车门，走下车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球棍。
——正是之前苏瑛遗落在学校里的，折损了一半钉头的自制狼牙棍。
叶涵宇推开车门下车，道：“宁宁觉得呢？”
白宁宁冷笑着走上前去：“我可从来都不觉得她算是个人！”
父亲惨死的模样又一次浮现在眼前，白宁宁的精神力前所未有地活跃。
“啧，别来烦我！”
有着漆黑的血液颜色的少女不耐烦地一挥手臂，忽然看到了中间眸色奇怪的小女孩，动作就顿住了：“啊……你的味道，很美味哦……”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只是一点点血而已，一毫升都没到，就让我变强了那么多呢！”
“把你整个吃下去，我会更强吧？”
那样的话，一定……一定可以找到藏起来的那个人了！
谢修舔了舔嘴唇，原本红润的唇色，不知何时，变成了紫赤色。
“来吧来吧来吧！”
她一口咬开自己的手腕，黑色的粘稠的血被她胡乱涂抹在身侧的丧尸身上：“去吧去吧去吧！把那个小女孩，杀死！”
“然后……”
筋肉爆开的声音中，那两只丧尸浑身颤抖着，雪白的骨头从肩胛、肘部处伸出，浑浊的眼珠子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鲜血一样的深红！
“嗷！”
在扑过去的丧尸仿佛是从身体最深处发出的嘶吼声中，谢修舔着自己流血的手，神色疯狂。
“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这一刻，谢修的身边，最后护卫她的丧尸也在她的命令下，直扑叶涵宇一行人。
以谢修为中心的五米半径圆内，只有她一人。
忽然之间，谢修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危机在靠近！
她来不及细想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了她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那可不行。”
伴着忽然在耳边响起的、犹如情人般的低喃的声调，一把透明的匕首出现在她眼前，锐利的刀尖和她的眼球距离不到一厘米。
前面没有人，那就是……后面！
谢修急速偏头，右手成爪抓向背后。
抓了个空。
没人？
不再迟疑，意识传达比光速还快，刚刚扑过去速度最快的那只丧尸倏然间从吴晔面前消失，出现在谢修的身边。
下一秒，它带着谢修出现在二十米外。
透明的匕首来势极快，饶是谢修躲避及时，右眼的眼球却没能保住。
黑色的血液从紧闭的眼皮底下淌出，半张脸上都是血痕。
“苏……瑛？”
那个她就算是化成了灰也绝对不会听错的声音！
匕首消失了。
声音的主人也没有出现，就像刚刚只是她的幻觉一样。
可是，眼睛的剧痛提醒着她，这，绝对不是幻觉！
“苏瑛！出来！苏瑛，给我出来！”
可恶可恶可恶！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完全看不到人！连感知都感觉不到他的所在！
等等，刚刚苏瑛说什么来着的……
谢修突然冷静下来了，幸存的左眼里，残留的黑色完全化作猩红：“原来……是这样啊……”
“哼哈哈哈，躲起来了是吗？”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一起来玩躲猫猫吧！”
疯狂的左眼盯死了那个银灰色瞳孔的小女孩：杀了她！我就不信你还不出来！
“去！杀了她！”
这一次，谢修没有用她的血，更没有让她身边那只丧尸离开，她下命令的对象，是堪堪被吴晔和白宁宁拦住的那只丧尸！
丧尸再次低吼着，胀大了身躯！
青灰色的指甲根部像是滴入了浓墨，迅速把它的指甲晕染成漆黑。随着身上肌肉暴涨的咯吱声，这只丧尸生生变作了两米多高的巨人！
然而这只丧尸还没来得及发起进攻，就被莫名的力量猛的推开，生生打到双脚离地！
庞大的身躯划出一道不算完美的抛物线，砸在步行街的花坛里，压垮了一堆的花花草草。
倒下的丧尸身前，露出了周身被银色气浪环绕的小女孩。
原本是站在她前方的白宁宁和吴晔此刻留在了被她护卫的后方，脸上的惊诧无法掩饰。
小女孩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银白色的战刀。
纤细而修长，漂亮得像只会出现在动画小说里的指挥刀一样，此时此刻，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寒光。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