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听到他们的一面之词啊。”
福尔摩斯深思了一会儿,说:
“你可以不相信,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我们一直都在受他们的蒙骗,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在有意骗我们。而他们骗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把我们的视线引开,以使我们相信凶手是庄园外的人。好像你的一切推想都符合事实,可如果你再慢慢往下想,恐怕就要出问题了。为什么他们用了那么一支火枪呢?如果艾伦太太换成别人,那不就暴露了吗?这样,他们就没有足够的把握了。华生,他不会连这也想不到吧!”
“是的,这些问题确实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是他们谋害道格拉斯,为什么要把结婚戒指摘下来呢?这不是故意暴露吗?你想想这些。”
“我想这些的确不合常理!”
“花园里那辆满是泥巴的车子,对你的推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凶手作案后,最要紧的是要逃跑。谁不知道骑着车子要比步行快得多?那么凶手又为什么偏偏留下车子呢?谁又会愚蠢地制造这么一个假象呢?除非他智力有问题。”
“我对这些也无言以对了。”
“当你面对错踪复杂的问题时,只要仔细去琢磨,就能慢慢把问题想清楚。先听听我的设想,虽然它带有猜想,但还是让我们来试试吧!
“首先,道格拉斯有过不光彩的行为,不光彩到使他不堪回首。他遭到枪杀,可能就因为他以前的行为。至于是什么仇恨,我们现在根本没法弄清楚。仇人杀死了他,并要连同他的结婚戒指一同带走,这可能和他第一次婚恋有关。
“在作案后,仇人想尽力逃走时,巴克和道格拉斯夫人赶了过来。他们清楚地知道,抓住了这个凶手,道格拉斯的丑闻也就曝光了,那么,他就会被人们唾弃,于是他们就眼睁睁地让凶手从他们眼前溜走了。或许是为了使凶手逃走,他们还放下了吊桥,让凶手顺利地过了桥,而后他们又把吊桥吊起来。凶手丢下自行车,是因为他觉得步行更安全。这是我的看法,你认为如何呢?”
“毫无疑问,这是可能的。”我稍有保留地说。
“华生,我们一定要意识到,我们遇到了件极为特殊的事。继续往下想——这一对不一定是罪犯的人,但在凶手逃离后,他们意识到自己处于一种嫌疑地位,因为既难说明自己没有行凶,又难证明不是纵容他人行凶。于是他们急忙笨手笨脚地做了些什么,于是就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了。巴克用他沾了血迹的拖鞋在窗台上做了脚印,伪作凶手逃走的痕迹。他们显然是最早听到枪声的人,所以在他们安排好了以后,才按铃报警。不过这已经是案发半小时后了。”
“你打算怎样证明这一切呢?”
“好,如果是一个外来人,那么他就有可能被追捕归案,这种证明当然是最有效不过的。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嗯,科学的手段是无穷无尽的。我准备在那个书房里一个人呆一晚上。或许我会找到答案的。”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了,我会很快动身的。艾默斯是一个老实憨厚的人,我已经观察过了,他与巴克没有什么旧交情,所以我已把我们的想法告诉他了。那间书房对我来说是个比较好的环境,请你不要笑我,这样做对我很有意义。华生,你带雨伞了吗?”
“雨伞?在这儿。”
“拿来,我用一下。”
我说:“好,不过,这是一件多么蹩脚的武器啊!”
“华生,没事,若要有事的话,我早作准备了。现在我的伙伴已经去汤贝里奇伍尔斯市查那辆自行车了。”
晚上,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他们一定是有好消息回来报告。
麦克唐纳说:“诸位,我们当初否认是庄园外的人简直是大错特错。经过我们的调查,一切都清楚了,这确实是一个有意义的消息。”
福尔摩斯说:“你是说你已把案件调查得水落石出了,这样的话,我得祝贺你了。”
“你们也清楚,道格拉斯曾去过汤贝里奇伍尔斯市。自从去了那里以后,他就表现得急躁不安,他意识到了有某种危险。很明显,如果一个人骑自行车来的话,可以料想一定是从汤贝里奇伍尔斯市来的。我们已经向各个旅店打听过了,伊格尔旅店的经理一下就认出了这辆车子,他说这辆车子的主人是哈格雷夫,这个人曾在他们旅店住了两三天。他只带了个小箱子,登记是从伦敦来的,可是没有写地址。那小箱子里装的都是英国货,但哈格雷夫却是美国人。”
福尔摩斯说:“你们干得很漂亮,做了一件扎实的工作,我却和我的朋友坐在这里编造各种推论。这的确是次教训呢。”
麦克唐纳说:“理论联系实际有时候是很必要的。”
我说:“不过,福尔摩斯先生的推理与你们的发现是一致的,麦克唐纳先生,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有一点,很明白,这个人不想让人了解他的底细,所以做事特别小心谨慎。在他的卧室里除了一张本地地图外什么也没发现。据了解,他最后一次离开旅店到现在都没再出现过。”
怀特·梅森说:“这一点很难让人理解,一般来说,他要是作了案,应该伪装得和平常一样,这样才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他现在这样做岂不是暴露目标吗?福尔摩斯先生,你说呢?”
“我们到现在不是还没找到他吗?这才是他比较聪明的地方,你们了解到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麦克唐纳查看了一下笔记本。
“至于他的长相,我们已作记录了,这是从几个人口中得到的。他大约五十多岁,个子在六英尺左右,头发有些灰白,长着一个鹰钩鼻子,没有面部表情,比较凶。”
“这个人怎么越说越像道格拉斯先生,继续说。”
“再就是,他经常戴着一顶帽子,身上披一件双排扣的短大衣。”麦克唐纳说。
“火枪的事有什么情况?”
“剩下的就是他那只箱子,虽然比较小,但装一支小枪,还是没问题的,他把那只箱子放在身上,用大衣盖住,别人是不会发现的。”
“这与凶杀案的联系有多大?”
麦克唐纳说:“福尔摩斯先生,若要知道更多的情况,恐怕得抓住这个人了,据我们所知,哈格雷夫在前两天来到汤贝里奇伍尔斯市。他只提了个小箱子,里面有一枝火枪,另外就是骑了辆自行车,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行凶杀人。昨天清晨,这个人就骑着自行车来到这里,身上披了件大衣,里面藏着一支火枪,没有人能发现他,因为骑自行车的人多的是。他来这儿以后,就躲在树丛中等待道格拉斯的出现,他或许就是这样打算的。”
福尔摩斯说:“推理得非常好。”
“凶手等了老半天,一直都没见道格拉斯出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丢下自行车,就从吊桥上进去了。随后他就进了屋子,一直藏在帘子后,一会儿吊桥被吊起了,所以他不得不做好逃走的准备。到了十一点多,道格拉斯来到了书房,凶手就下了毒手,后来就逃之夭夭了。他想到了自行车对他不利,因为曾有人看见过这辆自行车,于是他就丢下车,去了伦敦或者现在仍躲在某一地方。福尔摩斯先生,怎么样?”
“麦克唐纳先生,你分析得很透彻,不过作案的时间,我认为是十点四十五分,这是因为道格拉斯夫人和巴克联合起来蒙骗我们。杀人犯就是从他们的眼皮下溜走的,他们又设计了一些假象。”
怀特·梅森说:“道格拉斯夫人可没在美洲住过,她怎么会认识杀手,还要把他放了呢?”
“为了这个问题,今晚我要调查一些情况。”福尔摩斯说。
“福尔摩斯先生,那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你们不要为我担心,我带上华生的雨伞就行了。管家艾默斯是个忠实厚道的人,他能给我帮助。有一个问题我怎么也想不通,那就是为什么只剩下一个哑铃。”
半夜时候,福尔摩斯才独自调查回来。那时我已入睡,他进门时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问:“福尔摩斯,有新进展了吗?”
他拿了支蜡烛,站在我身边半天
没说话。
他拿了支蜡烛,站在我身边半天没说话,然后他那高大而瘦削的身影突然向我俯下来,说:
“华生,你现在和一个神经失常的人,一个头脑失去控制的白痴睡在同一个屋子里,不觉得害怕吗?”
“一点儿也不,你说什么呢?”我对他的话未能理解。
“啊,运气还不错。”他说完这句话后,这一夜便什么也没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