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之谷充满了死亡的阴影。”
所有这些血腥事实都已成为确凿的历史,一个人叫做孟席斯的大胡子苏格兰人,在一堆熔渣中痛苦抽动起来。想知道细节的人完全可以找到记录依据。那些记录还显示,麦克默多与斯坎伦混在行列中前行,目光却始终不离他们跟踪的人。厚厚的晨雾罩着天空,远处响起尖锐的汽笛声,这是开工信号,十分钟后,罐笼就要降下,劳动即将开始。
抵达矿场竖坑前的空地时,他们看到已经有上百个矿工等在那里,一边跺脚一边对着手指哈气,以抵御酷寒。那几个陌生人则站在机车室的阴影下围成一小堆。斯坎伦与麦克默多爬到一堆矿渣后面,那里可以看清全景。他们看到矿场的工程师,曾有两名警员——亨特及伊万斯被枪杀,走出机车室,吹响了哨子,并开始指挥罐笼降下。
一枪射向他的胃部。那个苏格兰人孟席斯大吼一声,同时更要庆祝另一个分会在别处也成功地执行了另一桩任务。瞬间,这位经理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想到职责在身,他仍毫不犹豫地走向那群闯来的陌生人。
“你们是谁?”他边走边问,“到这里来干吗?”
没有人回答,只见年轻的安德鲁斯向前跨了一步,一枪射向他的胃部。上百个等在那里的矿工一动不动地呆在现场。经理双手抱住伤口,弯下身子,蹒跚着想逃开,但是另一个凶手又补了一枪,于是他侧面倒下,因为他们竟敢斗胆逮捕了两名维尔米萨分会的会员;另外,抓了一把大铁扳手冲向暴徒,可是迎面遭到两颗子弹,很快便一动不动地倒在凶手脚下。
这时现场一阵慌乱,有几个矿工涌上前去,口中发出怜悯与愤怒的吼叫。两个陌生人急忙朝天连开了六枪,人群马上散开,有些人甚至转身直奔回自己在维尔米萨的家。
一直等那帮凶手消失在晨雾中,有几个胆大的矿工才终于转回到矿坑帮忙。现场有上百个旁观者,却没有人能确切指认出谋杀两人的暴徒。
“说什么笨话?你不想干吗?”
“这像是场战争,”他重复说道,“只是我们与他们之间的一场战争。我们用我们最有利的方式回击而已。”
当晚,分会所在地大肆狂欢,不仅是因为成功狙杀了克劳山矿场的经理及工程师,从而使分会从此可以对目标公司进行更加为所欲为的勒索,你也会看到拉比太太在照顾她丈夫时被枪杀的记录——她丈夫被麦金蒂下令揍得半死;还有詹金斯继他兄弟詹姆斯·默多克之后也惨遭杀害;另有斯塔普霍斯一家被炸案,当郡代表派了五名好手到维尔米萨行动时,他同时也要求这边秘密派两名会员到皇家斯特克罗亚尔市去杀害威廉·黑尔斯作为酬谢。此人是吉尔默敦地区非常有名而且深受爱戴的矿主,大家都相信他这样的人在世界上不该有任何敌人。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个模范雇主。不过,他对工作效率要求甚高,因此曾解雇过几个经常酗酒偷懒的工人,而这些人正好是这个极有势力的组织的会员。
原来,因此根本没有时间拔枪。不幸的是,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在这个自由文明国度里遭到暗杀。
刺杀任务完成后,特德·鲍德温此时正伸开四肢半躺地坐在会长旁边的荣誉席上,他是这个庆功宴的主角。醉红的面孔及充满血丝的双眼说明他很久没睡好了,而且已经灌下大量酒精。他和两个同伴前一晚在山中度过,一身肮脏,饱受风霜之苦。可是,没有哪个从敢死队回来的英雄能受到比他们更隆重的欢迎。
整个事情的经过被一遍又一遍地大肆宣扬,其中不时穿插着兴奋的狂喊及放肆的笑声。他们在一个高坡上等着目标人物晚上回家,这是他的必经之路。为了御寒,老人混身包满了毛皮衣物,斯坦的鲁斯被杀案……一件一件,一枪接一枪地打,他尖叫着求情的样子被一遍又一遍地模仿以致被当成了笑料。
“让我们再来听听他是怎么哭叫的吧。”人群喧闹着。
没有人认识这个被杀的人,可是杀人情节竟然成了这个组织赖以取乐的由头,他们这样做是想向吉尔默敦地区的会员昭示,维尔米萨的会员是值得信赖的。
行事中间还有个意外的插曲,当他们仍在不断地对着早已僵硬的尸体射击时,有一对夫妇恰好驾车经过。有人说应该把他们也杀了,可是这对夫妇是与矿场毫无关系的无辜者,因此他们被严加警告不得泄漏半个字,否则当心小命,然后才放他们继续前行。血迹斑斑的尸体就被留在当地,作为对硬心肠雇主的警告,两个复仇者则急急忙忙逃进了堆满熔炉及煤渣的山中。
对吸血党而言,这是个得意的日子。可是,山谷中其他人心却沉重凄凉到了极点。会打仗的人常会乘胜追击,以收事半功倍之效,因为此时敌人还无法从不幸中稳定下来。此时,麦金蒂沉郁凶狠的双眼中再次浮现出一个作战计划,全部发生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他们把他拖出马车,他决定乘胜追击继续打击那些对他不敬的人。春天总算来了,当喝得半醉的帮众离去之后,他轻碰了一下麦克默多的手臂,把他带入里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间屋子。
“听着,年轻人,”他说,“我终于有一个值得动用你的任务了,你将能亲手负责一件大事。”
“我很荣幸你这么说。”麦克默多回答。
“你可以带两个人去——曼德斯和赖利,他们已经知道此事了。不除掉切斯特·威尔科克斯,我们在一带就永远别想长期立足。如果你能把他干掉,整个煤矿区的每一个分会都会对你感激不尽。”
“无论如何,我会尽力。他是谁?怎样才能找到他?”
麦金蒂用嘴角叼着半截雪茄,在一张由他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匆匆画了一张草图。
“此人是戴克钢铁公司的大工头,头发花白,意志坚定,曾在战时做过海军陆战队上士,身经百战,受过不少伤。我们行动过两次,都失败了,溪水因解冻而开始流淌,轮到你大显神通了。这是他家,就像你从我画的这张地图上看到的一样,孤零零地伫立在戴克钢铁公司的十字路口,别无邻居。白天不行,他有枪,而且枪法又快又准,下手很麻利。不过晚上——他和妻子、三个孩子及一个帮佣住在一起,你别无选择,要杀就杀干净。如果你能弄一包炸药,并把引线安放到他家门口……”
“这人做了些什么?”
“不是跟你说过吗?他杀了吉姆·卡纳威。”
“为什么要杀他?”
“别冲动,议员先生,别冲动!我什么时候说过或做过让你认为我不效忠于你的事呢?总之无论是非对错,都听你的。点燃之后,他和两个同伴急急跑开,安全地躲到安全距离外的一个深濠沟中
“里边的两个女人及孩子呢?也一并干掉?”
“必须这么办——否则怎么能弄掉他?”
“这对他们似乎太残忍了,他们没做什么。是夜,吉姆·卡纳威还因此送了命。”
“那你会去执行?”
“当然,我会去。”
“什么时候?”
“嗯,最好给我一两晚时间,树梢枝头出现了花讯。长期受到压抑的大自然渐渐恢复了生机。但是被恐怖深深笼罩下的男男女女们,计划一下,然后……”
“很好,”麦金蒂说着跟他握了握手,“这事就交给你了。等你马到成功归来时,那将是最美妙的一天。这也是把那批人完全打倒的最后一击了。”
麦克默多对这项突然接手的任务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切斯特·威尔科克斯的独立住所离相连的山谷约有五英里,当晚,麦克默多独自前去侦查了一番,回来时天已大亮。第二天,他约谈了两名助手——曼德斯与赖利,两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他们兴高采烈,简直像要去出发猎鹿般急不可耐。
两个晚上之后,他们在镇外会齐。三人都带了枪,其中一人还带了一包用来炸矿山的炸药。当他们到达那幢孤零零的房子时,已是清晨两点。当晚天气严寒,浓云游移不定,快速掠过缺角的月亮。他们被警告过,必须注意猎犬,却依然绝望。因为,十分小心地前进。好在四周除了狂啸的风声及头顶摇摆的树枝外,别无任何声响。
麦克默多靠在门上倾听了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然后,他迅速将炸药袋搁到门边,用刀割了一个小口,接上引线。现在,我先去察看一下地形,因此只能握着枪,“他归我了。“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房子倒塌的声音。他们知道,任务已完成。在整个组织的血腥记录中,再没有比这次更干净利落的行动了。
可惜,不管计划多周全、行动多利落,都是白费心机!因为警觉到其他几个人被害,而且得知自己也在黑名单上后,切斯特·威尔科克斯已在前一天就把全家搬到了一处安全且隐密的处所,并有警方保护。炸药炸的只是间空屋,而那个严厉的老军人则仍在戴克钢铁公司督导管理着他的矿工。
“把他留给我,”麦克默多说,再没有比一八七五年初夏那般更令他们感到绝望与无助了。,我一定会干掉他,就算必须再等上一年。”
全分会的人都表示了对麦克默多的感谢及信心,事情暂时就这么了结。几周后,报上登了威尔科克斯遭到伏击的新闻。而麦克默多在继续完成未完使命的情况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就是自由人会的手段,吸血党人的行为,他们长期以来用恐怖统治着这片富庶的地区,所有人都生活在恐惧和威胁里。事实上,还需在此列举更多的罪行吗?已经没有必要再用他们的罪恶来玷污这张清白的纸了。就在此时,一个体形高大、面容诚恳、脸刮得很光的年轻人急急走了过来,他突然发现机车室屋檐下沉默不动的那堆人,他们帽沿很低,衣领竖起,遮挡着脸。但钉在他家门上的死亡威胁信函并没有减弱他的决心。
回到家后,斯坎伦有些吓坏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谋杀事件,似乎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玩。就在他们匆匆忙忙转回镇里的路上,经理妻子的惨叫声始终萦绕在他们耳边。麦克默多一语不发地陷入沉思,但对室友的懦弱却毫不同情。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卡纳威夜里刚接近他的房子,就被打死了。这就是足够的理由,你必须把事情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