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就按照我给福尔摩斯写信的顺序,把事情的前后关系都叙述出来。尽管其中一封已经丢失,但我相信自己所写的内容与事实并无出入。虽然我对那些让人悲伤的事情记忆犹新,可是这些信总还是能更准确地说明我当时的感受。
亲爱的福尔摩斯:
你或许从前几封电报里已经得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在这里呆得越久,对沼泽的模样就越清晰。它是那么广阔,还有如此的魔力。只要走进沼泽地,就能感受到原始人那粗暴和不文明的气息,还能看到原始人以前居住过的房屋和他们的劳动成果。在这里散步时,你能看到他们的坟墓和一根根矗立的柱子。当你看到半山坡上那些用灰色岩石筑成的小屋时,你或许会忘记自己身处在哪个时代。在这里你如果发现一个身穿兽皮、浑身毛茸茸的人,将燧石箭头的箭搭在弓弦上,你或许会觉得根本不足为奇了,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竟住过这么多人。虽然我不是考古学家,但我想他们是为了躲避战争才选择了这块土地。当然,这些和案件根本没有关系,或许对你来讲更是不值一提。我记得我们讨论究竟太阳围着地球转还是地球围着太阳转这个问题时,你的态度那么冷漠。现在就让我说说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的事吧。
前几天我没有给你发电报,是因为那几天一直都很平淡,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报告的重要情况。但后来就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现在我就来你汇报。先让我来说一说事情发生的背景。我以前提到那个逃犯,现在可以证实,他已经逃走了。现在居民们都安心了,从他越狱之后,人们就没有再见过他,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我不能想像,他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当然了,在这里藏一个人不让别人发现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他以什么为食呢?所以我认为他已经逃走了。这对于老百姓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我们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住在这里,所以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可说实话,斯台普特他们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家孤零零地住在一个地方,家中只有一个女仆、一个老头和他们兄妹二人。那个哥哥非常瘦小,如果瑙亭山杀人案的那个逃犯闯进他们家里的话,那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所以,我们都很担心他们。亨利爵士和我商量了一下,建议让马夫波金斯先暂住在他们那里,可斯台普特却说用不着。
实际上,亨利爵士已经对斯台普特小姐动心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他是这么热情洋溢的一个人,而斯台普特小姐又是那么美丽动人,加之亨利爵士又生活在这么一个寂静的地方,难免产生这种倾向。她哥哥虽弱不禁风,可他妹妹对他言听计从,连她说话时,都瞅着他,像是问下一句该怎么说似的。他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他那薄薄的嘴唇,都显示出他是个独断专行而且粗鲁的人。我想你一定会对他感兴趣的。
第一天,斯台普特就来拜访了亨利爵士。第二天早晨,他带领着我们两个人去看了据说是关于放荡的修果的那段传说的出事地点。那个地方十分神秘可怕,很可能让人触景生情,一下便能编出那个故事来。我们在乱石岗间发现了一段山沟,我沿着这条沟走下去,来到一片满地是绿油油的小草的地方。但在空地中央有两块大石头,顶端已风化成巨兽的獠牙。
这个景象和传说中非常相似。亨利爵士就此问题问了斯台普特,他问斯台普特是否相信妖魔鬼怪这些东西。可斯台普特一直都在有意逃避这个问题,他说有些人会遭到一些不名原因的袭击。我感觉他只是说了人们常说的事情。
中午,我们一块去梅利琵吃了午饭,亨利爵士在这里认识了斯台普特小姐。他们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在回家的路上,他总是向我说起那位小姐。后来几乎每天,我们几个都会见面。
今晚,斯台普特又邀请我们下星期去他们那里吃饭。在人们眼中他们俩很般配,斯台普特一定会同意的。但我每次都看到,每当亨利爵士注视斯台普特小姐时,斯台普特就显得很反感,他一定是非常喜欢他妹妹的。如果现在没有她,他的生活将会很寂寞,但如果他因为这个原因阻挠了这桩姻缘,那就太不应该了。我敢保证斯台普特根本不希望他俩走到一起,他一直反对他俩单独在一起。你以前告诉我不让亨利单独出去,现在真没办法,如果我听你的,那我在人们心中将是什么形象呀!
在星期四,我们和摩梯末一块吃饭,他突然在长岗那地方发现了一座古墓,还发现了一个人的颅骨。这让他喜不自禁,他真是个专注的人。
过了一会儿,斯台普特兄妹就来了,在我们一致要求下,摩梯末医生带我们去了水松夹道,并向我们讲述了查尔兹爵士遇害的经过。这次散步特别漫长,水松夹道两边都是树篱,路的一端是一座旧的凉亭,那扇通向沼泽地的小门在正中间,查尔兹爵士在那里留下了烟灰,那是一扇白色木门,外面是没有边际的沼泽地。
我想了想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也想了想那件事发生的过程。当查尔兹爵士正站在这里时,他突然看到了什么怪物,使他惊慌失措,逃之夭夭,直到心衰力竭为止。他就是顺着这条阴暗的夹道跑的。我想他为什么会跑呢?是牧羊犬,是怪物,还是有人在搞鬼?再有就是白瑞摩是不是知道事情的发生原因而不说?这一切都是那么扑朔迷离,我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个案件。
给你写完那封信后,我又遇到了另一位邻居,他就是住在我们附近赖福特庄园的弗兰克兰先生。他上了岁数,头发已经白了,但脾气暴躁。他还喜欢琢磨法律问题,经常与人争讼,为此还花掉了他大部分财产,但他并不在乎最后的结果。有时他竟公然去反对社区的教会。有时,他还会把别人家的大门拆掉,并说以前那里曾经是一条路。如果房主对他的诉讼不满,他就又要上告,他精通《采旧邑权法》和《公共权法》。他有时通过法律来维护他们村的利益,但有时又反对他们,因此时而被人尊重,时而又被人唾骂。据了解,他手中还有几个案子未了,或许这些案子完了,他的财产也就一无所有了。到那时,或许他就是一个可怜兮兮的老头了。
如果不谈法律问题,他为人和蔼可亲。他还是个业余的天文爱好者,整天在屋里伏在他那架望远镜上,用它向沼地上了望,希望能发现那个逃犯。如果他的精力全部放在这上面,警察就要省劲多了。听说他又要控诉摩梯末医生了,因为摩梯末从长岗挖掘出了一个颅骨。总之,这位弗兰克兰特别有意思。
我已经向你说那逃犯、斯台普特、摩梯末医生和赖福特庄园的弗兰克兰这些人了。现在就让我们再来谈谈白瑞摩的事吧!特别是昨晚发生的那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关于你从伦敦发来的那封证实白瑞摩是否呆在家中的试探性的电报。我们那次行动简直就是徒劳。后来我和亨利爵士说了这件事,他就亲自问了白瑞摩,而白瑞摩说他那天确实在家。
“那孩子亲手把信交给你的吗?”亨利爵士问道。
白瑞摩迟疑了一下说道:“不是,我当时在楼上,是我妻子转交给我的。”
就在那天晚上,白瑞摩又反问亨利爵士:“您今天问我那个问题,我真想不明白,是不是您对我有什么怀疑?”
亨利爵士说道:“请你不要多心,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并把他的一些旧衣服给了白瑞摩,他的新衣服昨天已经收到了。
我对白瑞摩的妻子也更加关注。她非常胖,做事小心谨慎。她平时表现得很冷漠,是一个不易动情的人。我也曾向你提起过她,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听到了她的哭泣声。自那以后,我每天都能看到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好像她每天都处在极大的痛苦之中似的。有时我想,是不是因为白瑞摩对她不好才让她终日垂泪。反正这个女人很可疑,可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消除了我对她的所有疑虑。
你一定知道我睡觉很轻,稍有动静都会把我惊醒,更何况处在这种情况下。我在这里从没安安稳稳地睡过一个好觉。昨天深夜,大约两点多钟,我被屋外的脚步声惊醒了,便起床来察看。在走廊里有一个长长的黑影,手里拿着灯,轻轻地往前走,从他的身材上判断,那是白瑞摩,他是光着脚走的。他蹑手蹑脚地不知要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间环形的大厅在阳台处分成两截,过了阳台又连成一片。我等他走了好远,便跟了过去。他进了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我轻轻地走过去,窥视里面所发生的一切。
白瑞摩伏在窗户上,手里拿着蜡烛,脸贴着玻璃,专注地向沼泽地望去,后来他叹了口气,生气地把蜡烛扇灭了。我便赶回了我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听见他也回来了。当我快要进入梦乡时,我听到有人开门锁,可我不知这声音来自哪个方向,更猜不出这里在进行一件什么神秘的事。我保证,一定能把它查清楚。
今天起来,我跟亨利爵士说了这件事。我们制定了一个计划,现在不准备告诉你。你一定会觉得我的下一封信十分有趣了。
自巴斯克维尔庄园
10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