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着腰,正用低倍显微镜观看
东西。歇洛克·福尔摩斯很久也不和我说话,我只好坐在沙发上想自己的事。他弯着腰,正用低倍显微镜观看东西。他一工作就这样,忘了自己和别人的存在。一会儿,他很满意地对我说:“华生,我确定这东西肯定是胶,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确定的。你来看一看。”
我走到显微镜前。
“这是从嫌疑人的花呢上衣上面取下的东西,按我的观察和推测,那灰的是灰尘,左边是皮屑,中央褐色粉状物是胶,这对破案特别关键。”
我说:“大概就是胶吧,但这关键作用是什么呢?”
他说:“不要看不起这证据,它有时可以决定案子的结局。还记得有一个案子里咱们那时在现场发现了一个帽子,肯定是凶手留下的,但嫌疑人却不承认。我们最后在帽子上看见了胶这个重要证据,他是个画框商人,经常用胶。他最后只好认罪。”
“你自己办理此案?”
“是梅里维尔警官找我帮忙破此案的。侦破过程中,我也用显微镜,看见被控人衣服缝里有铜屑和锌,因此确定他制造伪币。显微镜已成为我破案的重要工具。”说到这儿,他看了一下表,一定是在等人。“我正等新主顾,但却为什么姗姗来迟呢?华生,你喜欢赛马吧?”
“对,我对这很在行。这方面花了我的所有受伤抚恤金,那段时间特刺激。”
“既然如此,这个案子就要你大力支持了。我对赛马一点不懂,但这个案子却涉及到这方面。你知道罗伯特·诺伯顿吗?”
“当然了,他十分出色。他在肖斯科姆别墅住着,我在那儿也住过一阵子,因此和他有过来往。警方十分担心他。”
“那是什么原因?”
“他是个放债人,因为特别小的一件事和萨姆·布鲁尔打了起来。这是曾发生在科尔曾街的事,他差点打死布鲁尔,所以警方觉得他需特别注意。”
“他这么暴躁?为此等琐事,害人又害己?”
“对,他就是这样没有一点儿顾忌,决不去考虑事情的结果,因此很危险。另外,他也是有名的骑手,获得过利物浦障碍赛亚军。他与周围环境极不相配。他吃喝玩乐全具备,假如是以前,肯定是一个花花公子。”
“原来你如此了解他。华生,太好了。你这么一说,我对他也有所了解了,这对此案很有价值。你说你在肖斯科姆别墅曾住过一阵子,那你说一下别墅的情况吧。”
“我不太清楚,就知道它在肖斯科姆公园中心,和著名的肖斯科姆种马饲养场及训练场相邻。那儿的空气特好,环境优雅。”
“训练场的教练官约翰·马森向我们介绍了一下情况。这是他的信,信的内容真难理解。咱们继续说肖斯科姆吧,我对这些有兴趣。”
“美国最高级的肖斯科姆长毛垂耳狗就出产在那儿,是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抢手货,肖斯科姆的女主人为此感到很自豪。”
“女主人就是罗伯特·诺伯顿夫人吗?”
“他没结婚。他这样的人只能过单身生活,谁能忍受得了他的生活方式?他的姐姐特丽斯·福尔德夫人和他生活在一起。”
“你是说他姐姐在他家住?”
“不是,这是他姐姐前夫留下的别墅,诺伯顿只是寄住。现在福尔德夫人在世,她拥有产业的全部收入。等她去世后,她丈夫的弟弟将拥有房产。福尔德夫人就靠这些产业维持生活。”
“这收入很可观,够罗伯特用了吧。”
“还可以吧。他做任何事都不考虑别人,花钱更一样。虽然他姐姐不喜欢他的各种行为,但对他仍然挺好。你问这么多,别墅难道出事了?”
“对,问题还挺大。等马森先生来了就知道具体情况了。”
正说着,马森先生来了,他面无表情,又高又瘦,一看就让人觉得害怕,从这一点就可知道他从事何种职业。他很有礼貌地和我们打过招呼,就坐下了。
“福尔摩斯先生,对不起,我迟到了。你看了我的信了?”
“对,不只看并且认真考虑了,可你在信中只讲了事实。”
“对,因为这事复杂,加上周围的情况,因此许多问题当面谈较方便。”
“那么,现在你可以说了。”
“恕我直言,福尔摩斯先生。我认为我们主人诺伯顿先生神经不正常。”
福尔摩斯说:“这很严肃,请你说话注意点,你对你的任何一句话都必须负责,请提出证据。”
“我从来不乱说话,特别是关于主人的话。可我这些日子的确发现诺伯顿行为不正常,脾气也古怪,可能是肖斯科姆王子和赛马大会把他弄紧张了。到底什么原因我还不确定,可他真是疯了。”
“你驯的小马是肖斯科姆王子吗?”
“对,一匹举世无双的特别马。这我很有把握,福尔摩斯先生,老实说,这次赛马大会对罗伯特爵士特别重要。应该是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他已破釜沉舟了,他将他所能得到的钱都赌在了这匹马上,且赌注比值特别悬殊,是一比一百。假如他输了,他恐怕连性命搭上去都不够。因为你值得相信,我才和你说这些话的。”
福尔摩斯说:“我肯定严守秘密。请放心吧。”
“罗伯特爵士也尽量保密。他差不多瞒了所有的人。他平时总是骑着王子的同父异母兄弟去炫耀。两匹马表面上一样,但一跑开,你就知道王子的速度实在无法想象。罗伯特爵士特别宠爱这匹马,他在赛马这件事上几乎倾注了所有精力。假如王子不成功,他也只有去死。”
“这赌注也太疯狂了吧,不过和他的性格挺像的。可这就能表明他疯了吗?”
“你见了他,就知道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了,便会相信我的话了。为了和王子在一起,他整天都在马圈里,甚至晚上也不睡觉。大脑能受得了这样吗?他都快崩溃了。并且他和特丽斯夫人的关系也明显地变了。”
“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他们以前一直处得很好,都喜欢马。特丽斯夫人对王子的喜爱比罗伯特爵士更甚,她每天都乘车来看心爱的王子,此时王子也特别高兴,每次都从马圈走出来问候夫人,并接受夫人赠的一块糖。最后,特丽斯夫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但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
“原因呢?”
“她一下子对马失去了兴趣,即使对王子也是这样。她好多天路过马圈时,既不搭理王子,也不和罗伯特爵士打招呼。”
“他们有矛盾了?”
“我认为矛盾挺大的。假如不是这样,罗伯特爵士为什么如此恨她呢?并把她姐姐最心爱的小狗也送给了三英里外的青裕旅店老板老巴恩斯。”
“这值得怀疑。”
“特丽斯夫人整天呆在家里,她一直有心脏病,身体浮肿,几乎不去外面活动。他们关系好时,罗伯特每天夜里都会去陪她聊一会,可他好长时间都没去了,两个人似乎不认识。因为两人关系的恶化,特丽斯夫人也非常伤心,喝酒简直成了狂喝滥饮。”
“她以前曾喝过酒吗?”
“有时喝一点,可现在一晚上喝一瓶,太吓人了。全乱套了,福尔摩斯先生,半夜里主人还要去老教堂的地穴,他去那儿会见谁呢?去那种神秘隐蔽的地方能干光明正大的事吗?”
听到这儿,福尔摩斯更有兴趣了。
“马森先生,接着说,你讲得有道理,我对你的话更有兴趣了。”
“管家第一天晚上十二点见他冒雨去了,为了证实一下,打算第二天晚上跟踪他。结果他第二天晚上真去那儿了,管家在后面跟着,不敢离得近了。假如让他知道了,会打死他的。我们全怕他,可我们依然紧盯着他,他去那儿究竟要干什么?那里可是常闹鬼,怎么会有人在那儿等他?”
“这地穴到底在哪儿?”
“花园的一个破教堂,好几年没修,早就不能用了。它下面有个经常闹鬼的阴森恐怖的地方,人们在白天也不敢去,更别说晚上了。可罗伯特爵士什么都不怕,他来这种特殊地方会干什么呢?”
福尔摩斯打断了他说:“请停一下,你说那儿有人等他?你们认识这个人吗?看清他的脸没有?听到声音也可以。”
“我们不认识这个人,也一直没见过他。”
“你为何这么确定呢?”
“朋友,你好!去哪儿呀?”“福尔摩斯先生,我看到了他的脸。我与管家第二天晚上跟着他来到地穴。我们正蹲在树丛中害怕得直抖,罗伯特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如果他发现了我们,那后果不堪设想。那天月光很好,所以感觉更危险,幸亏他没发现我们。后来又来了一个人,他和罗伯特一家有关。我们从树丛中出来,特别镇定地跟着他,并说:‘朋友,你好!去哪儿呀?’他听见这话撒腿就跑。因为这儿本来就常闹鬼,他认为这次真见鬼了。因此他尖叫了一声,就不见人影了。这样他的身份及这次行踪的目的,我们也就无法知道了。”
“你确实看清了他的脸?”
“对,那晚的月光很明朗。皮肤特黄面容较瘦,像个下等人。这种人和罗伯特爵士碰面能干什么呢?他们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福尔摩斯在沙发上沉默了很长时间。
“特丽斯夫人经常是谁服侍的?”突然他问了一个和此事无关的问题。
“夫人的贴身侍女卡里·埃文斯,整整侍候了夫人五年。”
“时间挺长了,应该对夫人挺忠心吧?”
马森犹豫了一会儿,说:
“怎么说呢?很难说她究竟替谁效力。”
福尔摩斯说:“是这样?”
“原谅我不能说明。”
“我理解,马森先生。按你和华生所说的关于罗伯特的情况看他有追求任何女人的权利。这是很显然的。你不说,我也清楚。或许因为这事,他们姐弟俩才闹别扭。”
“我也不确定。不过刚才对罗伯特的评价,你倒是说对了。他的一些事人们都知道了。”
“通常最应该知道这事的人却是最后才能知道。特丽斯夫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后,非常气愤,一定要赶走这个侍女。可罗伯特爵士怎么也不同意,因此两人便有了矛盾,互不理睬,一个将对方心爱的狗送人;另一个整天在屋里喝闷酒。这就是合理的解释。”
“对,挺合理。”
“假如就这些事,那就很简单。但罗伯特爵士去恐怖的地穴的原因是什么呢?”
“福尔摩斯先生,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问题不明白。为什么罗伯特爵士非要挖一具死尸呢?”
福尔摩斯听见这件事非常震惊。
“我们刚知道了这个秘密。罗伯特爵士昨天出去了,我和管家借机会到地穴看了看,想进一步弄清真相。在角落中,我们看见了一堆人骨。”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马森先生特别冷漠。
“这有什么用呢?这具死尸早就干枯了,如果是被害的,那也是很长时间的事了,警察也不关心这事。可我确定这些尸骨原来不在那儿放着,它肯定是在另一个角落用棺材盛着的。”
“你后来如何处理了?”
“我们一下也没动。”
“很好。罗伯特爵士现在回来了吗?”
“没特殊情况就回来了。”
“小狗是何时被送人的?”
“上周。罗伯特爵士那天心情特别不好,刚发完脾气,可小狗不识相地一直叫。罗伯特实在忍不住了,就抓起狗让下人送给了老巴恩斯,并说再也不要这狗了。”
福尔摩斯又开始抽烟了,用烟雾围绕着自己。
“马森先生,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怎样处理这事?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福尔摩斯先生,你看,这儿还有一样东西。”马森取出个纸包。里面包着的是一根烧焦的骨头。福尔摩斯立刻开始查看。
“哪里找到的?”
“锅炉里。特丽斯夫人房间地下室中有个取暖的锅炉,很多年没用了,最近,罗伯特爵士说冷,因此又开始用了。我的同伴莱佛是烧锅炉的,掏灰时,他看见了包并给了我。”
福尔摩斯将骨头递给我说:“你辨认一下,华生。”
尽管骨头已烧焦,可仍可以认出来。
我说:“这骨头是人腿上的。”
福尔摩斯说:“很好!通常莱佛何时去烧锅炉?”
“他这人不很负责任,炉子烧起来他便走了。”
“那就是说晚上谁都能去那儿而不被知道吗?”
“也能这样说。”
“怎样进去呢?”
“只能由外面的门,里边当然还有个通往特丽斯夫人房间的门。”
“马森先生,这就奇怪了。罗伯特爵士昨晚不在家。烧骨头的一定不是他,而是别人。”
马森先生点点头。显然他同意福尔摩斯先生的话。
“罗伯特将狗送到哪儿了?”
“青裕旅店。”
福尔摩斯马上说:“华生,据说那儿是有名的钓鱼地点,河里有鳟鱼,湖里有狗鱼。我早就想去了,就是没时间。”
马森先生实在不了解福尔摩斯的这些话,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可能是让这些日子里的奇怪事弄糊涂了,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说:“我肯定愿意和你一同去。”
“太棒了。咱们今晚就到那儿欣赏夜景。你别去打扰我们,马森先生,假如有急事,送张条子就行了。我们到那里去了解些情况,需要你时会和你联系的。回来后,我给你个明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