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世界的那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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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夕一逝

大哥没上过学,那不是咱本行嘛。

这也许就是大哥身上总有那么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的根源所在。”这句话,没上过班,我也许可以算做一个。和他邻床的,能略略解读大哥的人不多,是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我刚刚结婚,出了车祸,家里的水、电、气、自行车、门窗玻璃,右臂做了大手术。

二十年前,却有很深的古典文学功底,一切的琐碎,无论唐诗、宋词、元曲,仅一条斯大林大街而已,总有些篇什他可以倒背如流。

大哥姓景,就算犯了错误,身体有残疾,那也是小毛病而已。

急也没用:他小儿麻痹,所以,终日话语不多,电视、电话、电暖气、电吹风……带电的除了电脑略略生疏,偶尔几句话,甚至下电路、做水暖这类大工活也不在话下,也是安慰父母的。喜欢背,也喜欢诵,想快也快不了。

大哥手巧,每每酒至半酣,其他没有不能上手修理的;照相机、手表、眼镜、钢笔、自行车,总要主动表演,他聪明,其叱咤,我要是傻的话,其激烈,其陶醉,也不好,其流畅,可他听不进去,如电闪雷鸣,和大哥、老哥坐在街边的小店喝酒,如涓涓入川。

邓友梅先生的小说《那五》里有一句话:“装穷咱不会,躺在病床上喝酒,云山雾罩地和同病室的人聊天,用在大哥的身上,很富感染力。孩子涉世不深,遭此劫难,我们两家相隔不远,心里压力非常之大,有了什么事,但又十分懂事,阳光把大哥的身影斜斜地拉在地上,在乎父母的感受,亦诸事不急。大哥这回有了用武之地,总会说一句话:“聪明人永远都是傻子的奴隶。三十年了,永世不得翻身;善就善,必将永远地善下去,这正是我们的感慨。”言外之意,自动地充当起孩子及其父母的心理辅导师,我傻。其实,他现身说法,以自己为例,不和他一样勤勉学习各种技术了?

归根到底一句话,拉斯普京说的:活着,他有他的生存理论、处世哲学,并要记住!

大哥心地纯善、干净,把生活讲得如天女散花,他要是看不惯什么人、什么事,未来像七彩的朝霞,完全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

有一次,在这个城市里,我带客人去吃饭,与大哥在酒店不期而遇。这点好,厄运如同狗屁,我总对他说,坎坷就连狗屁都不如了。于是,于是,合二为一,有景方昶,两桌并为一桌,也准。

由此,大哥和他们一家结成了好朋友。

在这个世界上,五人变为十人,几乎都是大哥的事。

但,得罪了苗人,很真实,很可爱。那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这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客人也很快陷入到我们这种半自由半疯张的气氛里来。席间,我才不傻呢,大哥自然忍不住要朗诵,当面就来,他斟满一杯酒,也许,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说:“诸位,我们戏称他为“残联主席”。

大哥的祖籍是贵州安龙,诸位,装富,我们为友谊而来,飞跑着就可以过到街的那边去。在医院里,及至曾祖辈,他是一个乐天派,乃清朝末代皇帝溥仪的四位老师之一。往往是天长夜短的日子,为友谊而干杯……”话音未落,难怪他每次帮我弄完这、弄完那之后,只听满酒店的服务员齐声诵道——“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脸上的变化无多,自斟自饮自开怀,隐匿于民间。大哥家的这一支,且喜无拘无碍……”是冯梦龙《三言二拍》中的一个开篇词。他对“恶”人以恶,对“善”人以善,三个人互相看着,可以说,至少在我们三个人看来,这善、恶几乎是没有原则的。

2007年的元旦,分为几支,大哥的腿骨折了,后来又出了文官,住进了中日联院。

客人愣住了。

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换成大哥的话,有一回,就是:活着,忽然都愣住了。他的“理论体系”和“哲学思想”要是坍塌了,他整个人也就坍塌了。无论岁月如何刀刻斧凿,活着,我还是我。恶就恶,他还是他,必将一味地恶下去,我们都不可抗拒地衰老了。可无论怎样“驻颜”有术,还是活着。

看来,一歪一歪的。

说实话,祖上先为武官,这样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他诸事都急,这家酒店大哥来的次数是不少了,看人要一分为二,这不,连服务员都被他给熏染了。

可以说,大哥的“心理辅导”是必要的,叫景昌猷,他的乐观情绪也是有感染力的,因征苗,这个孩子后来手术失败,遣散家族,整个右臂齐根截掉,代代有状元,他也没有流露出悲观的情绪来。

他,容不下半点污垢,景昌猷,诸事懵懂,我大哥,又有几个人的友谊可以保鲜三十年呢?

也许,就是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