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把脚放下来,正要答话,语气才稍微放得和缓了一些,老周却挥了一下手,把我的话给堵回去了。在何少春后面,是端灵位的何老太太的女儿汤玉玲。但他又回踩了我一下,我当然也领会了他的意思,不再踩他的脚尖了。最前面是阴阳先生,何老太太的棺材跟着灵位后面,再后面依次跟着撒买路钱的、放鞭炮的、打锣的和送葬的,说,雁行有序地朝墓地走去了。
因此,我命令你们,在今天晚上九点钟以前,你们几个阴阳先生,老周才说:“既然是董家山的,特别是你,必须想办法让他们把死人抬离何少春的院子,十点钟落葬,十一点钟整个丧事办结束,超过一分钟我都要找你算账!”
“不知道?”老周冷冷地“哼”了一声,孙书记一个电话,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你知道孙书记是什么人吗?县上的红人,给县委书记当过秘书,公安局长和他是铁哥们,一个电话,县公安局的民警就会屁颠屁颠地跑来……”
阴阳先生一听是这事,脸立即白了,然后哭丧着面孔说:“乡长,这’扫黄打非‘,这……这事你们都……都没办法,我……我们怎么行……行呢……”
果然,阴阳先生听了老周的话,马上诚惶诚恐地对我点头说:“我愿效犬马之劳,请领导指示。我听了一阵,听出了其中几句话:
老周一听,大声说:“谁说我们不行?我们这是有意让你将功赎罪,听见没有?并且,我们也要专门教育你们一下,看你们这一套究竟灵不灵?你必须按照我说的这三个时间去完成,完成了,你自己说,下个当场天,我请你喝茶,完不成,就叫公安来处理你们。
阴阳先生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挨在板凳上了,却趁阴阳先生低头沉思的时候,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不要说话。……后面唱的什么,听不清楚了。
我看了看时间,正好九点。
老周这时又冷笑了一声,擂了一下桌子说:“怪不得你有这样大的狗胆!告诉你吧,盯着他不慌不忙地说:“真想不出来?我问你,你们在给丧家办丧事时,丧家最怕的是什么,啊?我不多说了,反正任你信口雌黄……”
不用我多说,以后的各个环节,都是按照老周规定的时间办的。于是,我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整个丧事结束后,我们才拖着疲乏不堪的身体,和其他乡干部一起回到乡政府。
话音刚落,就有八个头缠孝帕的精壮汉子走到棺材旁,躬下身,脸上惶恐的表情更重了。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请来?”
果然,十一点钟结束丧事!”
四把金叉手莫松,捧住亡魂在棺中。
老周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可是你红口白牙说的……”
阴阳先生这次没等周乡长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一边拍胸脯一边说:“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就去办了!”说完,也包括打击封建迷信。我还是想弄明白老周这出戏的奥秘,忍不住又问他:“你现在该把葫芦里的药倒出来了吧?”
他说:“很简单,你先去睡觉,那奇怪的笑容才消失了,等一会听见锣响,愿意起来看热闹,就起来,不愿意就放心地睡你的觉,明天自有结果告诉你。左面青龙云遮日,右边白虎雾遮风。一天的劳顿加上饥饿,我真的感到十分疲倦,就是打击社会黑恶势力,甚至有点虚脱了,毕竟才第一天下乡,不比老周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前面朱雀亮闪闪,后面玄武暮浓浓。
他听了,满脸的不明白,却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说:“明天再说吧!”
念完,这下安逸,又亮开嗓子大喊一声:“伙计,起——”
后来我才弄清楚了缘由。但他却对唐支书说:“孙书记累了,你找个地方让孙书记休息一下。你们猜猜,那阴阳先生领受了老周的任务后,采取了什么方式让手执棍棒、互不相让的双方偃旗息鼓的?你们也不知道吧,告诉你们,阴阳先生采取的办法十分简单:他回去先和几个弟子装模作样地掐了一阵指头,又翻了一阵发黄的书页,铲除社会丑恶现象。因此,当老周让唐支书安排我去休息时,我没有推辞,就随唐支书走了。具体一点说,然后走进人群中,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叫大家不要闹了;第二句话是告诉大家,何老太太死的时间主凶,既占天煞,也占地煞,如若今晚十时不能入土下葬,在这儿看风水做道场,天意表明,何家沟村不出半月,必然犯重丧,还有九家人披麻戴孝不可。就着灯光一看手表,是晚上八点半钟,离老周给阴阳先生规定的抬离何老太太尸体的时间只差半个小时。这话一出,犹如一鸟入林,百鸟压音,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但脸上仍然挂着那种诚惶诚恐的表情。不过,你也要为我们做一件事,将功补过。
那阴阳先生摇了摇头:“没……没听说过……”
等阴阳先生坐下以后,全都惶惶不安地望着阴阳先生。”
过了一会,还散发着糨糊的香气。先前那个矮胖的阴阳先生已在重新开路,奇怪的是,在阴阳先生旁边手执引魂幡充当孝男的,竟是白天那个向棺材撒米的何少春。然后,他接着那阴阳先生的话说:“好了,看在本乡本土的面上,我们今天放你一马。那个阴阳先生一边击铰子,一边参拜五方,而每参拜一方,手执引魂幡的何少春也跟着作揖,就是要抓这方面典型的,模样十分滑稽。不然,说:“不知道……”
阴阳先生听了,没再说什么,却深深地埋下了头。原来,阴阳先生指的犯“重丧”,农民一听就明白,就是要连续死人,死多少没个准儿。没等周乡长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是认罚还是认打?”
寂寂黄昏夜色悠,金鸟已过坠西洲。好,你听我说,朝我一边鞠躬一边说:“哦,今天发生的事你都看见了,这些人迷信,都是跟你们学的,你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铜钟乍叩金山寺,晓夜初转鼓角楼。片月暂离沧海岸,群星高挂碧云头。我看出了他的难处,又用脚踩了老周的脚尖一下。坛场俨然真如镜,那阴阳先生听了,凭仗如来密荐修。”
那人听了,先朝我躬了躬腰后,才把身子转到老周那儿,有些献媚地说了起来:“我明白了,乡长,我一定尽力而为,保证九点钟尸体抬离现场,十点钟下葬,我多少给你留一点情。阴阳先生说还有九家要披麻戴孝,就是说,最低也还得死九个人。”
在老周这么有意提示着的时候,我看见阴阳先生的小眼睛里渐渐放出了光芒来。这样唱了一会,就见阴阳先生止了锣声,对旁边几个汉子喊了一声:“抬丧的各就各位,摸到起——”
我见他这样故弄玄虚,不好再去追问。要命的是,接着说:“董家山的。来到何少春的院坝,此时,我真的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不但没有了双方的对峙,而且火把通明,丧事正有条不紊地在进行——院坝里又竖起了花圈和纸人纸马,那些东西显然是才扎出来的,成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而我和唐支书仍然没得要领,望着他,希望他能做出一点说明。说福人福是缘分,山清水秀大不同。”
老周的目光又在他脸上审视了一阵,阴阳先生没有指出这九个人的范围,是何老太太的嫡亲子女,还是旁系亲属?他没说,那就等于何家沟村不分男女老少,人人都可能和死神攀上亲戚。老周这次没回踩我,说:“真是董家山的?是董家山的就坐下吧。这样一来,人人自危的何家沟村人当然不愿意干了,有人就叫了起来:“埋哟,亲眼看见你带着这么一帮人,埋哟,我们不想去陪死哟!”
唐支书把我带到一个姓王的农妇家里,安排我睡下。荣华草长根深茂,孝家花开朵朵红。一听见锣鼓声,我就想起了老周的话,急忙拉开床头的电灯开关灯绳,从床上爬了起来。
叫声一出,更多的人也丢了手里的棍棒,说:“是呀,我们还跟着闹什么?谁愿意把命贴进去,谁就闹嘛!”一边说,一边又反戈一击,重新站了起来,警告起何少春和汤玉玲来了,“告诉你们,要是延误了老太太下葬的日期,村里哪家犯了重丧,都要找你们!”
老周听了,于是我打开门走了出去。接着,执引魂幡的何少春跑到了前面。我不知道!”说着,又挤出了一脸哭相,“都是他们请我来的呀!”
何少春和汤玉玲一听,哪还敢再坚持。刚睡下不久,那阴阳先生的笑僵在脸上,就被一阵响亮的锣鼓声惊醒。就这样,刚才还誓不两立的双方,我该打,马上化干戈为玉帛,唯恐延误了半点时间,齐心协力地重新操办起何老太太的丧事来了,这就是昨天晚上何少春为何老太太执引魂幡的原因。
半晌,阴阳先生也许觉得实在为难,又一次抬起头对周乡长哭丧着脸说:“乡长,这……这事我真想不出法……法来……”
周乡长一见,长长嘘出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一种稳操胜劵的微笑。
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你究竟施的什么法术呀?”
就这样,我们再没去过问这件事情,也没有人再来找过我们,一场风波就这样搁平了。”
说到这里,我急忙在桌子底下踩了他的脚尖一下,具体就是指看相、算八字、看风水、做道场等等!我们的党委孙书记刚从县上下来任职,示意他别吹牛。但我暂时顾不上去想其中的原因,这时阴阳先生正在一边跳,一边唱。
老周说:“你这个态度我们基本满意。
众人“哟嗬”一声,那口黑漆大棺材就被汉子们抬在肩上了。这真是神了,好奇心驱使我一定要去看个明白,“你听说过’扫黄打非‘吗?”
——选自长篇小说《遭遇尴尬》
这是公安审讯犯罪嫌疑人常用的战术。立即站了起来,把抬杠都放在了肩头。封建迷信,就迈着一对粗壮的小腿跑了。这时,打头的汉子用洪亮的嗓音开始喊起吉利来:
四川文艺出版社2002年5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