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认识自己是很不容易的,要比较明确地判定自己写的作品的优劣,也很困难。晓凡将这些文字全部删去了,我曾稍为表示坚持,但他认为这个没有必要保留,应该从“精练”上考虑。我总是常常告诫自己,要谦虚谨慎,要处处听取别人的意见。这方面,有些是没有看出来的。只有部分比较严重地脱离原作情调的地方我批上了“不必改”的字样,有时做得不够,有时候,又做得过了头。我倒是很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究竟这篇东西的缺点有哪些,问题在什么地方。包括我曾有的作品吧,在“精练”二字上功夫很深),症结在什么地方,怎样才能更成熟一些,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给我指出来的。比如,许茂这个人物,尽管花了最多的力气,却并未达到原来想到的那样典型的程度,有些是当时我看出了的,这一点,我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当然我自己负责,不能怪晓凡,晓凡同志是一个经验比较丰富的编辑,他是一心想为“许”增色的,只是文字上显得枯燥一些罢了。在重庆讨论稿子时,有人认为小齐这个人物,写得太夸张了一些,我则不那么认为。虽然对于形成小齐性格的典型环境还描写得不够充分(这个不是这本书的主要任务,我将在另外的作品中写到),惊秋老师:你好。
九月十一日两信均收到,然而那种表现是并不过分的,确实是生活中大有人在。这种青年,自以为是“主流”,现在而今还不觉悟呢。“四人帮”的极左流毒所毒害的青年,在我们农村干部中,比比皆是。在城市青年干部中,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尚不成熟的作者,也许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那些不愿思考的“半罐水”。记得年轻的时候,增加一点生活实感。这个人物我基本上没有改动,有些地方还加强了讽刺的笔调。至于九姑娘,那是与小齐不同的,看来的确是改得欠妥,我对这个人物充满了感情,虽然我与她年龄、经历不一样,但我了解她许多她身上的东西(缺点和优点),她向往着美好的生活,然而她又很寂寞,她有着许多的梦想、追求,读后十分感动。你这样认真地对待和爱护“许”稿,但却是朦胧的,她对吴昌全的思慕,只不过是一种初恋罢了,在她未来的生活道路上,吴昌全也不是她真正爱慕的人,她需要比吴昌全更加有力更加美好的男子。想到这个人物,所以就同意那样改了。比如第五章连云场上,有时候,我真想接着写续篇呢,我甚至想把现在这个稿子作为“第一部”,接着把那些人物写下去,写出“第二部”来。原稿写了两个不知姓名的母女的三次出现和三次不同的反映,这个,我原来写上它,是为增添一种情调,你是我遇到的又一位良师。——当然这只是一种创作的冲动,也许编者比我高明(的确,目前并无周密的计划,我目前被另外的东西吸引着,打算着手写几个短篇,反映或回答目前现实农村生活中几个需要回答的急迫问题。许茂家里的那些可爱的姑娘们,暂时只能写到这里,与读者见面。
文联开会传达文代会精神,或至少是没有必要改。这个问题,我没有回去参加。我想,明年二月份省上要开文代会的,说来说去不外乎那些内容。作协寄了一些资料文件给我,他们正在筹备“会员大会”。我的稿子有许多不够精练的地方,仅仅是一个刚刚脱手的初稿嘛!
前日李仑同志(《四川文学》编辑)到简阳来了,和我讨论两个短篇的修改,这是原来放在他们那里的稿子,友欣同志就曾这样逐字逐句对我提出严格要求。我真不知怎样感谢你。
的确,供晓凡同志编稿时参考,在有些地方,改得如何,我未加以认真品评,没有看出什么来。
出版社那里,湘浦来信说,他们还在憋气,不应该太固执己见,倾向于不出这本书,湘浦很着急,问我怎么办,建议我找百花出版社。我想,目前没有必要,一则是尊重编辑的意见,这一回,反正是吃了亏,得罪了人,将来的事,听凭自然。
我想把一篇与《四川文学》编辑有争议的稿子(“甘”稿)寄给你看看,但又怕耽误你的时间,使我深深敬佩。在我的写作生涯中,放放再说罢。
《红岩》快要出了,心情有点紧张。我想,编辑部的同志也是吧。
这里,使我想到作者与编辑的关系,怎样合作的问题来了。农村题材,这些年来不多,而且声誉不怎么好,现在这个稿子要接受考验了。也许在基层读者中通得过,而相当多的地方,而在“沙龙”里的先生女士们一定不喜欢,他们将会埋怨《红岩》为什么不多发点三角恋爱的小说。
再谈吧!你的文章,我建议不必提到我个人,那样不好写的。
所摘抄的段落、文字,因为现在刊物打算“解放”一点思想,于是打算用,但提出了几条修改意见。我听了之后,有一篇《勿忘草》的意见能接受一些,可以改,确是我默认了的。我想也是。当时我没有坚持,另一篇《甘家的甘大爷》的意见,我却怎么也接受不了,当场就表示不能改。不改他们就不发,不发当然就算了,只有如此而已。李仑和我是老熟人了,我们争论意见可以不需考虑“关系”?可以随便谈。在重庆,四姑娘出入百货商店时以及后来在场口与金东水分别时,我多少有点胆怯,或者叫做自卑吧。
祝
好!
请你不要搞到夜里十一点,注意身体。
克芹1979年12月15日
(篇名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