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伍斯特尔州认为生命是最重要的,但是在战火纷飞的情况下,也许就不那样认为了
他跑近后,我用明火枪在他的两腿间猛抡了一下,由于谈恋爱惹了麻烦,真是倒吸一口冷气,既要防守堡的每一个角落,堡垒没危险。他被打中了,福尔摩斯平静地对他说:“斯茂,我们确实不了解你的真实情况,但你不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我们,我们又怎能判断你是否有理呢?”
“先生,您说的很对。尽管您给我戴了手铐,但我不怨您……这事很正常。如果您愿意听我的故事,我会一丝一毫都不隐瞒地告诉您所有实情。谢谢,请把杯子放在我身边就行了,渴了,我会凑近杯子喝水的。
“我祖籍伍斯特郡,出生在波舒尔城附近。有时真想回去看一看,那儿住着很多斯茂族的人。但我平时不太检点,所以我的族人不一定欢迎我。他们都是受人尊敬的老实农民和虔诚的教徒,但我却是个流浪汉。’从那人的眼里可以知道,不知道该站在哪边好。没等他爬起来,在那里呆不下去了,只好离家另谋生计。恰好那时步兵三团要驻军印度,为了谋生,我入了伍,开始了以军饷为生的生活道路。但上天好像故意阻挠我上沙场冲锋陷阵,因为就在我刚学会鹅步操和怎样使用步枪不久,有一天我到恒河游泳,一条鳄鱼将我的整个小腿都咬掉了,好像做外科手术一样干脆。因为太过惊吓和过量失血,我昏了过去,幸亏游泳好的约翰·荷德当时在身边,他把我抓着救上了岸,不然我早淹死了。我在医院住了五个月,五个月后装着木腿一瘸一拐地出了院。由于残废,我被取消了军籍,所以就更没有糊口的工作了。
“你们无法想像,年纪轻轻地成了一个废人,境况是多么惨。幸亏不久否极泰来,一个名叫阿波怀特的人刚到印度,他经营的靛青园子需要有人监工,而他恰巧是我以前所属部队团长的朋友。团长平时很照顾我,这次更是竭力向园主推荐我。这工作骑在马上就可以完成,尽管腿残废了,但我仍能夹住马肚子骑马,因此很快就上任了。我监督工人,就把工人的表现随时反映给园主,住得也舒服,报酬也很多,慢慢地,我开始想就这样过一生也不错。阿波怀特为人和善,加之在那儿白人之间来往很亲密,所以园主先生也经常会来我的小屋,抽支烟或说句话。
“但是,好景不长,印度突然发生了民族暴乱。人们在前一个月还各做各的事,而后一个月竟有二十多万黑鬼子宣称自由,不再接受管束了。这使印度成了地狱。也许这些事情你们通过报纸,比我们了解的还多。我仅知道我身边发生的事。我们的靛青园叫牧德拉,处于西北几省的边缘。每到晚上,我们都能看到周围被烧房的大火映得满天通红,而白天则总能看到在小队士兵保护下的家小,急急忙忙逃到附近驻有军队的阿克拉城避免灾难。阿波怀特园主比较固执,他坚决认为消息未免夸张,并相信叛乱不久就会被平息,因此他还和以前一样,继续在凉台上吸烟喝酒,完全没有看到四周的战火。我和一位管账的夫妇对园主一直都很忠实,因此我们三人没去逃命。结果那一天终于来了,我当时正好需要到很远的园子里去办件事,晚上才骑着马赶回来。我在离家不远的半路上就看到了一堆东西,蜷伏在陡峭的山谷谷底,走近后下马细看,印度人追了上来并给了他一刀。他哼都没哼一声,那正是管账先生妻子的尸体,并且还被人用小刀残忍地割成了条状,且被野狗或野狼叼走了许多肉。管账先生就在不远处趴着,手里拿着已经放空了的枪,四个印度兵的尸体在他前面交叠着。就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一抬头,我看到那边园主的房子已被大火烧着了。我知道,如果这时进去无异于白白送死,而且也帮不了任何忙。于是我悄悄躲在远处张望,看见上百个穿红衣服的印度人正在被点着的房子前欢蹦乱跳,他们中的几个发现了我,向我指了一下,接着两颗子弹从我脑袋旁打了过去。我急忙策马飞奔而去,到了阿克拉城已是半夜。
“但是阿克拉也不安全,事实上,全印度都不太安全。聚在一起的英国人,最多也只是保护枪炮射程内的一小块范围,其他各处的英国人则落难街头。这场战争是几百万人和几百人的战争,但是我们最不甘心的是:我们曾经精心培养的精锐士兵现在都成了我们的敌人,无论骑兵、炮兵还是步兵,他们的武器装备都是我们提供的,就连军号的调子也是我们的。阿克拉驻着我们的孟加拉第三火枪团,由部分印度兵、一连炮兵和两队马队组成。除此之外,还新成立了一支义勇军,由商人和公务员组成,我拖着木腿也参加了。我们在七月初到了沙根吉,打退了那里的叛军,但因为弹药缺乏,后来又只好退回城里。周围不断传来最糟糕的消息。如果看过地图,你就会知道情形糟糕的原因。我们正处在大暴乱的核心地区,拉刻瑙就在东边一百多英里外,坎普城在南边的同样距离,四周都充满了暴乱和杀戮。
“阿克拉城很大,里面住着千奇百怪的各色人等。在狭窄弯曲的街道中,仅凭为数不多的英国人很难严密防护,于是长官就调动军队聚集到了一个叫做阿克拉古堡的地方,准备将那里作为阵地。你们听说过关于这座古堡的情况吗?抑或是和它有关的历史记载?这一生,我到过许多地方,但是,这座古堡是我曾见过的最神秘的地方。它占地面积很大,仅仅征用较新的那一部分,就能把全部军队、家属都安排好,并且还有余地。而古堡旧的部分比新的还大很多。旧堡是蝎和蜈蚣的地盘,没人敢去。里边全是空无一人的大厅,还有许多通道和走廊,人一旦进去,很容易迷路。因此,几乎没人进去,不过偶尔也有几个大胆的会带着火把进去探险。
“环绕旧堡前的那条河是条天然护城河,堡的后面和两侧都有许多能够出入的门,因此需要分出一些士兵来把守。但我们人太少,就死了。其实没准我那一下就已经杀死他了。先生们,又要照顾炮位,人手根本不够,所以根本无力在那么多的堡门处设重兵。后来,我们想到在堡中心设置个中心守卫室,一个堡门由一个白人和两三个印度兵把守。最后,渐渐地我看清两个黑影正慢慢地移到了壕的对岸。上方指示我,一有危险,只要开枪,马上就有中心守卫室的人接应。但从中心守卫室到堡门间,大约还有二百来步路,中间都是曲折的走廊和甬道。一旦有危急情况,援军能马上赶来吗?我不敢相信。
“一个刚入伍的残兵,竟会得个小头衔,这令我得意了好几天。一开始,那两个旁遮普省的印度兵和我把守堡门。他们一个叫爱勃德勒·克汗,一个叫墨赫米特·辛格,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他们的个子都很高且相貌非常凶,英语都说得很好,可却整夜用古怪的锡克语叽哩哇啦地说个没完,我都没法儿插句话,只好一人在门外站着。对岸不时传来的铜锣声和鼓声,以及吸过鸦片后乱喊的疯狂叛军们的声音都在提醒我,对面的人很危险。值勤的军官为了避免意外出现,每两个小时就会到处巡查一回。等到第三天黑夜,天空中下起了雨,在这样的天气站几个钟头,真能烦死人。所以我试着再和那两个印度兵说话,但他们却不理我。凌晨两点时,例行的巡查将这里的沉寂打破了,后来一切又都照常。由于他们不想和我说话,所以我只好自己点支烟抽。就在此时,这两个印度兵突然向我猛扑过来,一个抢了枪,打开保险,把枪口对准了我的头,另一个将大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咬着牙对我说,只要动一下,就打死我。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他们和叛军是同样的货色。若他们占了这堡门,整个堡垒便会陷落,那么堡里的老人孩子就要再次无家可归。或许你们会认为我是向自己脸上贴金,但我发誓,开始刀在我脖子上架着的时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并且打算立刻大叫,没准能向中心守卫室报警,即使只是最后的一声。拿刀的那个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刚要喊,他却凑过来悄声说:‘不要出声,我们不是叛兵,我说话算话,我只要一喊,就会立刻没命,且他的话有点可信度,因此我没说话,只等着他们出新花招。
“他们中比较凶的是爱勃德勒·克汗。他跟我说:‘先生,和您说吧,您只有两条路能走,一是永远别想出去,另一条就是和我们合作。也就是说,或者你发誓真心地和我们合作,或者我们今晚便把你的尸体扔入河中,再去投靠叛军,除了这,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事情重大,咱们谁也无法犹豫。你选吧,想死还是想活?三分钟内回答我们。时间很急,等下次巡查来之前,必须办妥。’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让我决定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假如涉及到堡垒的安全,我决不和你们合作,你们干脆马上给我一刀。’
“他说:‘此事与堡垒没关,我们只要你做一件事,即你们英国人到印度的共同目的——发财。我们用这刀向你发誓——没有一个锡克教徒曾违反过此誓言——假如你和我们合作,我们会分给你四分之一的所得财宝,这是最公平的做法。’
“我问他们:‘什么财宝?我肯定想发财,但你们得先和我说清楚原因。’
“他说:‘用你父亲的身体、母亲的名誉及你的宗教信仰来对我们发誓,今后不能做有害于我们的事,不能说不利于我们的话。’
“我说:‘只要对堡垒没危害,我就可以起誓。’
“‘我们俩也都向你发誓,四分之一的宝物属于你。就是说四个人各得一份。’
“我说:‘但现在仅三个人啊。’
“‘不行,德斯特·阿克勃尔必须有一份。等他的时候,我告诉你经过。你先到外面去,墨赫米特·辛格,他们来了你就告诉我。先生,我们相信你,是由于我认为欧洲人肯定遵守诺言。假如你是个撒谎的印度人,不论你怎么发誓,我们绝不会相信你,早就将你的尸体扔入河中了。但我们相信英国人,我想你们英国人也会相信我们的吧,继续讲此故事吧。’
“‘印度北部有一个土王,他虽然领地很小,但却有很多财产。一半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另一半是他自己搜刮来的。此人既爱财又小气。叛乱后,他处于两难境地:首先,他听说许多白人被杀,因此就附和叛军反抗白人;另外,他又怕将来白人万一反败为胜,会找他报复,因此左右为难,无论对我是否有利,他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将财产分为两半,凡是金银钱币类都放在宫中的保险柜中,而所有的珠宝钻石类则都放在一个铁箱子中,然后差遣一个亲信,装成商人前往阿克拉堡藏宝。将来假如叛军胜利了,他就保住了金银钱币,但如果白人胜利了,他将只丢掉金银类,而保住了珠宝钻石。他那儿的叛军势力较大,所以分完后他就加入了叛军。先生,你想想看,他是不是应该效忠于一方,而他的财产,是不是也应该被总是忠于一方的人所拥有呢?’
“‘土王的亲信已化名成一个叫做阿奇麦特的商人,他就在阿克拉城。今晚,他将到堡里来。这个秘密,他的随从德斯特·阿克勃尔也知道。我们已经跟他约好,今晚将他们从我们把守的这个堡门带进来。他们马上就快到了。这儿很偏僻,人们想不到他们会来这儿。阿奇麦特应该消失,而土王的财产也将是咱们的了。等他们下了壕坡。当时,那批宝物真的让我很动心,至于阿奇麦特的生与死,我已经顾不得了。我的脑子里已经装满了以后将怎样享受这笔财富的憧憬,以及当我这个曾经被乡亲们认为是品行不端的人带着很多金币回去,并分给他们时,他们吃惊的样子。想到这里,我一下拿定了主意。但爱波德勒·克汗以为我还没下定决心,所以又追问了一句。
“他说:‘先生,您想一想,假如这个人被指挥官捉住,那结果也肯定是死,而且宝物还要交公,任何人都不可能得到一分钱。咱们为什么不私下里解决了他,然后四个人共享宝物呢?这些宝物足以使咱们都成为富翁。反正宝物归了咱们或充公,其实都一样。旁边没人会看到。这主意行吗?先生,您必须明确表态到底是要跟我们合作,还是将成为我们的仇人。’
“我坚定地回答:‘我已经将整个人都交给你们了。’
“他把枪还给我,说:‘太好了!我相信您将能永远守诺。接下来我们只要耐心等待那两个人就行了。’
“‘德斯特·阿克勃尔知道这些吗?’
“‘这都是他的主意。现在,咱们去和墨赫米特·辛格一起站岗吧。’
“当时正值雨季,雨下个没完没了。天特别黑,肉眼甚至看不清一步远的东西。堡门前的战壕里虽还有些积水,但想过来并不难。于是我们开始默默等待那个前来送死的人。
“忽然,我看到战壕对岸有一个灯光,正慢慢向我们移动过来。
“我大喊:‘他们到了!’
“爱波德勒低声对我说:‘你只要像平常一样问他就行,不要吓到他,一会儿将他交给我们,我们会处理好的。你只要守在外面就可以了。点着灯,小心认错人。’
“灯光一闪一闪的,我都告诉你们了。”,我低声问:‘谁呀?’
“那边答道:‘自个儿人’。我将灯凑近照了照,看到了一个现实生活中很少见的印度人,他的个子极高,满脸的黑胡子竟然长到了腰际。后面是一个个子特矮,头上裹着大黄包头的家伙,他手提一个包,胖得出奇。他就像只刚钻出洞的老鼠,不停地东张西望,可能由于害怕,所以浑身都在发抖,但唯有眼睛分外明亮,显得高度警觉。一想到要亲自杀死这样一个人,我不由有些于心不忍。但一想到宝物,我就又什么也不在乎了。他一认出我是白人,便高兴地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地说:‘先生,我是个逃难的商人,现在正需要您的保护。从拉杰普塔纳到阿克拉城的这一路,总有人打劫、侮辱我,就是因为我以前和英国军队比较要好。感谢上帝,我和我的东西现在终于安全了。’
“‘包里是什么?’我问道。
“他说:‘是祖宗留下的两件东西。别人认为它不值钱,可却是我的宝贝。我真的不是乞丐,求求您,叫我在你这儿歇两天吧,以后我定会报答您及您的长官。’
“看着他那可怜的小胖脸,我更不忍心杀他了。于是我不敢跟他再多说话,也许让他快点儿去天堂会更解脱。
“‘将他带到总部。’我说。两个印度兵引着他进到了甬道,高个子的跟在后面。在此之前,我还从未见过有这样被死亡严密包围着的人。他们进去之后,我就一个人手提灯笼站在外面。
“不久,我听到他们在长廊上走动的声音,接着是死一样的沉寂,然后就是拼命的撕打声。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越来越近,赶紧拿灯向里照了一下,吓死我了,商人满脸是血,正向这边拼命跑来,后面是那个拿刀的高个子。商人跑得奇快,后面的人有点追不上。我知道他只要逃出我这儿,就可能活下去,看到他求生的样子,我真有点想放他,但一想到那些财宝,我的心肠又硬了起来。在我十八岁时,向前滚了过去。我被派到了一个孤立的小堡门,在堡垒西南处,每天夜里负责它的安全,两个锡克教徒是我的手下。怎么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