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随杜兴出门,走到门口才发现,这小子来时还带个旅行包,包里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的啥。我问他他还不说,托辞到海边就知道了。
我住的地方离海边不远,他还借了我的摩托车,要凭他的飙车速度往那开,用不了半小时就能到。可我俩骑着摩托一出小区我发现了,方向不对。
我特意给他提醒一句,说方向反了。但这小子不仅没在乎反倒跟我强调,“没反。”
我一合计,突然乐了,逗他说,“大油,是没反哈,地球是圆的,咱俩骑个摩托,肯定能绕过来。”
杜兴没法,告诉我说刘千手也去,我俩先接他。
我心说这也就是杜兴和刘千手关系好,换做别人,我们两个警员大半夜把探长带到海边去吹风?那不等着被开除么?
刘千手早就下楼了,而且大半夜的挺冷,他冻得在原地不住小跑。看到我俩来,他先问一句,“我们到底去海边干啥?”
其实我之前也这么问过,这次杜兴一样没正面回答,还神神叨叨的说,“我带你们去看鬼。”
我俩都被他弄得直迷糊,我打心里很纳闷,心说鬼这玩意先不说有没有,但也没听谁说过它爱在海边出现啊?
我那摩托真可怜,这下驮着我们仨,外加一个旅行包,而且我坐最外面,一路上就跟刘千手抢地方了。
倒不是我差这点地方,而是刘头儿不往里面坐一坐,我很容易被挤出去,杜兴开车这么快,我真要出去了也说别去见鬼了,自己保准立刻成个鬼。
夜晚的海边很阴森,海浪拍打着沙滩,那哗哗的浪潮声不仅不浪漫,反倒让我听着像鬼哭。
我们依次从车上跳下来,杜兴把旅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三套古怪的衣服来。
这衣服纯黑色,还是麻料的,刘千手识货,一看就认出来,对杜兴吼道,“枪狼,你个坏玩意儿,带我们来海边就算了,怎么还带黑丧服来了?”
我本来都捧起一套,很明显这三套衣服是给我们准备的,但一听是丧服,我立马有些反感的把它丢回旅行包里。
杜兴啧啧几下,说刘千手真不会说话,这叫丧服么?穿到葬礼上叫丧服没错,要在平时穿,那不就是一般衣服么?
我听这话的同时还往旅行包里看了看,发现除了衣服外,还压着一个木盒子和一个望远镜。
望远镜不用说,大号的,看它外面裹着一层厚壳子,我知道这还是个夜视望远镜呢,就是俗称的夜视仪。
我联系着这又是丧服又是夜视仪的,那木盒子里装的会是什么呢?这让我感到好奇。
杜兴不吊我们胃口,嘿嘿一笑,把那木盒子打开。
冷不丁看到盒里的东西时,我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也就是大半夜的胃里空,不然我得吐了。
木盒里放着三张脸皮,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形容准不准确,看形状,它们就跟女子敷脸的面膜一样,也露出眼睛脖子和嘴来,但它们颜色很怪,绿油油的。
杜兴不急着解释,先示范的拿出一个脸皮,小心翼翼的贴到自己脸上。
这脸皮里面一定带着黏胶,贴上去就不下来,我发现杜兴一戴上它瞬间变得狰狞异常,尤其一笑或者一说话,脸皮也跟着动。
我和刘千手全皱着眉看他,刘千手还说,“杜兴,你给我说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要真是带我俩胡扯,在我没发火前,赶紧回去还来得及。”
杜兴指着海滩跟我们说,“行了,告诉你们吧,这海滩上还有两个人,咱们一会穿好衣服戴好面具,找个隐藏的地方观察着,我敢打赌,咱们要不来,这里肯定会发生凶案。”
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身为一个警务人员,虽然现在是下班时间,但也要以跟罪恶做斗争为使命。
我不知道大油具体计划是什么,但也跟刘千手一样,匆忙的换起衣服来。
黑丧服款式很大,我没怎么费劲就穿上了,只是贴“面膜……”时,它上面的黏胶刺激的我皮肤痒痒。
杜兴带头,我们仨弓着腰慢慢凑到一个房子旁边,这房子是给海滩管理员休息用的,现在正好成为我们的掩体。
杜兴先探个头拿着望远镜找了一番,等确定目标后,也招呼我俩看看。
我看时,发现海滩上并排坐着两个人,都是男青年,有一个我不认识,另外一个竟是阴公子,他俩还互相搂着腰,说不出的暧昧。
我瞬间脑袋跟被电流击中一样,麻木了。我拿下望眼镜呆呆看着杜兴。
杜兴趁这期间也把阴公子和医院的事说给刘千手,看我望着他,他反问一句,“你想不到吧?”
我是真想不到阴公子能是个男同,更想不到他和他的小伙伴能在这个时间来海边约会。
杜兴又说,“傍晚跟踪时,我发现阴公子在地摊买了一把匕首藏在袜子里,那匕首还是开过刃的,他买这种刀具干什么?他以前杀过人坐过牢,今晚一定会行凶。”
我觉得大油分析的有理,而且男同的心理跟一般人不一样,他们中有谁有犯罪的念头也解释的通。
刘千手盯着我们三人的打扮看了看,问一句,“枪狼,阴公子想杀人,咱们却打扮成这样?有什么道理?”
杜兴嘿嘿笑了,只说了四个字,“吓唬,套话。”
我懂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们吓唬人,其实这跟杜兴的心态有关,我俩都跟丑汉承诺过,绕阴公子一次,不追究他偷袭我的责任了,但杜兴心里也不痛快,仍想把这场子找回来。
我们打扮成这样,阴公子保准认不出我们来,先吓唬一通套套话,再考虑要不要把阴公子带回警局,也算一举两得。
而且杜兴玩心很盛,跟我们说了句准备好后,就突然冲了出去。
他胡乱挥舞着手臂,嘴里咿呀呀呀呀的怪叫着,看架势跟传说中的鬼怪有一拼。
我和刘千手都被这小子的举动惊呆了,我还问刘千手,“头儿,咱俩也疯一把么?”
刘千手眨了眨小眼睛没回答,突然间他也冲了出去,而且还哇哈哈哈的叫着,拿出一副京剧里的腔调。
我发现了,刘千手别看年纪不小,三十多岁的人了,但玩心不小,只是他这身打扮,明显就一邋遢鬼。
他俩这叫声都故意压着音,根本听不出原来的嗓音来,我没这本事,一合计自己还是求稳吧,别为了吼几嗓子反倒露了馅。
我也瞎挥舞着四肢,但闷声跑了出去,索性当一只哑巴鬼。
我们仨突然出现在海滩上,尤其一脸油绿绿的,那多吓人可想而知,这俩约会的男青年一发现我们出现,全吓毛楞了。
阴公子心里素质挺强,没急着跑,而另外那小伙,双腿倒腾的飞快,撒丫子逃,甚至鞋都跑丢一只。
杜兴冲到最先面,也最先遇到阴公子。阴公子一摸袜子,把匕首拿了出来。
我发现这小子挺狠,一上手就冲脖子去了,杜兴不躲的话,保准当场被戳个窟窿。
但杜兴不是一般战士,轻巧的一个躲避,又耍了一个擒拿,立刻把阴公子摁在地上。
阴公子使劲挣扎着,表现的很倔强,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娘艹的,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杜兴捏着嗓子怪笑,说,“我是鬼,要杀人。”
可阴公子不好糊弄,“你是鬼?鬼才信呢,你身上有体温,你们就是人!我看你们是歹徒才对,我身上没钱,也跟你们没梁子,你们为什么想杀我?”
杜兴把脸向阴公子面前凑了凑,这样显得更加狰狞,“小子,谁说杀人非要有理由的?你今晚不就带着匕首不怀好意么?而且你以前就没杀过人?”
阴公子很奇怪,被这话问的一下冷静不少,也不接话了。
杜兴没理会他的沉默,继续说,“你就是一个败类,从牢子里放出来还不消停,仍想着杀人,而且你还真能选地点,大晚上把那男孩杀了,往海里一丢,只要把伤口和尸体处理妥当,你就还能逍遥法外是不是?”
“不是!”阴公子反驳了,尤其他急的眼睛里出现了血泪。我发现人的眼泪要是血红色的,真的很可怕,他眼睛被泪水一遮挡,瞬间有种红彤彤很吓人的感觉。
“你才是败类!”阴公子吼道,在情绪这么一激动下,他还把隐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我杀人?我凭什么不杀?十五岁那年,我被两个男孩强奸了,其中一个我当年杀了,另一个活到现在,我留着他干什么?”
这话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我一直以为阴公子当年杀人,就是年少冲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而且往深了琢磨,他弄不好不是男同,只是为了想杀那个强奸过他的男孩,不得不表现成这样。
杜兴反应最大,表情一会愣一会惊讶的,最后一把拎起阴公子的衣领,追问一句,“你当时杀人判刑时怎么不说这话?”
阴公子嘴唇直哆嗦,老半天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过去的,但我问你,要是你,你会把男人强奸你的事说出来么?”
我没料到情况会是这样,望着阴公子,我打心里默默合计上了,如果换位思考,我要是他,在十五岁时被两个男人羞辱过,或许我也会杀人,我也会将这段不屈辱的历史深深封印在心里。
我一直以为阴公子是个恶人,对杀人情有独钟,但现在一看,我觉得自己错了,甚至他昨晚偷袭勒我脖子,也一定有不可说的理由。
杜兴跟我想的差不多,整个人沉默了半天,突然开口说,“滚!你给我滚!”
这次他没在捏着嗓音,阴公子也一下认出他来,“你是杜大油?”
“娘艹的!”杜兴来了脾气,似乎很烦阴公子的多嘴多舌,他吆喝一声,一支胳膊用力,竟把阴公子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还顺势往外一推。
“小爷们,在我没改主意前,要多远你给我滚多远,还有,不管那男孩以前如何对不起你,你都别有杀人的念头。知道么?”杜兴冷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