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上学记(“民国大学与大师”丛书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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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著名科学家工学家(4)

教师中有些“有名气”的人兼课。一般说,教学水平也不一定很高。北洋的毕业生所以能有些真才实学,恐怕和这种严格要求是有关系的。北洋的同学,平时很少到校外去活动,顶多偶尔到东北城角大胡同等处转转;大部分同学也就是晚饭后到校旁的桃花堤上走走,一听到上课的钟声(7点钟),便急急忙忙赶回去,不敢稍加停留。在北洋上学,头一年降班的相当多。正因为要求严格,所以基本学科的基础打得比较牢固,这一点给张含英的印象很深刻。

北洋当时与别的学校不同,它接受了美国教育的影响。由于教员很多是美国人,所以不是间接影响,而是直接影响,把美国大学教育的一套搬了过来;不但在课堂上讲授的是美国教材,课外还介绍了不少欧、美科技发展的情况,使学生的思想开阔,扩展了知识面。

优美、恬静的学习环境

张含英在北洋大学读书的时间不长,但对它却有着深厚的感情。他说,回忆60年前的往事,恍如昨日。北洋大学是正式的名称,天津市民习惯叫它“西沽大学堂”。西沽桃花堤,风景宜人,是天津八景之一。沿着曲折的北运河堤岸,春日的桃红柳绿,吸引了多少游人。校门巍峨的钟楼和那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每次看到都使他停足注目不已。

走进校门,路两旁高耸成行的白杨树,哗哗作响,使人心情愉悦;悠扬的钟声,引导着师生的学习和工作。张含英回忆说,这种优美、恬静的学习环境,他在国外也很少见过。在这里,度过了他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青年时期。

北洋大学创办以前,在我国还没有一所本土大学;嗣经盛宣怀奏请,清政府批准,在1895年10月2日创立北洋大学。这所大学的创立,为我国高等教育史写下了其第一章。所以,此一大学的创立,不仅是此一大学值得纪念的事,也是我国高等教育创始的纪念。

北洋大学创校之初,首设立法律、土木、矿冶、机械学门,嗣曾一度增师范学门及语文班,未几均停。后于民国九年(1920),与北大法、工两科相互交换;北洋法科始行停办,自此乃变更为纯工科大学。

北洋大学位于天津北郊的西沽,距离天津闹区虽不算远,也有7-8里的路程。因为没有公共汽车可乘,过去到那里去的人,除了自己乘坐汽车外,多半是乘坐天津卫人称为“胶皮”的人力车。

出天津闹区,向北郊行,在经过乡村中一个市区附近名叫小王庄的闹区村庄后,就逐渐步入了一条名叫“大学道”的宽敞公路。凡是到这里的人,都会很自然地想着,前面不远,将会到达一所我国的大学。走上这段大学道不久,首先通过一座“明德桥”;再前行,当绕过一个弯后,遥遥地看到在密茂丛林中点缀着巍峨的各种房舍,就意味着这将是大学道终点上的高等学府了。

在将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还要越过横跨北运河上一座木造排架的“新民桥”。过了桥转弯就到了庄严的“至善门”。进门就是当时在天津的我国唯一工科学府——北洋大学。

从上述这一连串的安排,很可以想到这个学校里的作风。《大学·章句》的解释(“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至于至善”),虽不是这个学校遵奉的圭臬,而大学章句的精神,确是她所一直都在追求的目标。

这个学校位于天津附近的郊区,虽没有像国内其它有名学府桥舍的气魄、房屋的阔绰;然而在纯自然的环境中,有着整齐的房舍,也可看出这里环境的朴实无华。从北洋校歌“花堤蔼蔼,北运涛涛”的前两句歌辞中,就可以想到这里织绘着多么自然的一幅图画。天津近郊,每年阳春,桃花盛开、游人如织的西沽桃堤,北运河上经常映出夕阳孤舟的帆影,间或奏着泛舟荡桨、具有韵律的舟子高歌,以及许多高耸入云的密茂松林。你将可以想象,这对于一个倦读的学子,是具有着怎样的诱惑!更使在久别后的游人,会产生怎样的回味!

赵天麟校长:“实事求是”的提出者

1912年4月,根据国民政府教育部令,北洋大学堂改名为北洋大学校,1913年又改名为国立北洋大学。次年,赵天麟被任命校长。赵天麟(1886—1938),字君达,天津市人。他是北洋大学堂第一批派往美国的留学生,1909年在美国哈佛大学取得法律博士学位,并被授予哈佛大学金钥匙一枚。回国后,赵天麟初任天津耀华中学校长。

他回到北洋大学后,总结了“北洋”近20年的办学经验,概括出“实事求是”四字,遂为“校训”,承袭至今。秉此精神,赵校长将学生自行购买教科书改为“贷书制”,学生的教科书和绘图仪器等可向学校借用。用完后若个人愿留下,可交半费;否则由学校收回,交下一届学生借用。此法深受学生们欢迎。

北洋大学历来课程繁重,影响了体育锻炼的时间。赵校长还倡导体育锻炼,增强学生体质。规定每一学生按其自身的身体健康情况,自选一种以上运动项目进行锻炼;然后由体育教员检查体格变化进展情况,至达到一定的标准。并在体育设施方面也进行了充实。由此,北洋体育运动之风兴起。

此外,他还重视实践环节,组织建设一批实验室——矿物实验室、岩石实验室、试金实习室、冶金实验室、金图实验室、定性定量及工业分析实验室、选矿实习室,矿山模型室、化学实验室、物理实验室、天平室、制图室、水利机室、测量仪器室、机械实习室、工科实验室及机械工厂等,还有各种陈列室——自然地质标本陈列室、矿物及岩石标本陈列室、经济地质标本陈列室等。设备之齐全,当时名列全国之首。

该校图书馆的藏书也得到了极大丰富,馆藏有中西书籍1万多册,中、西版刊物100-200种;另设法律研究室,室内各种刊物增至3670余册。拥有图书量,在全国高校中名列前茅。

值得一提的是,1937年校庆时,正值天津沦陷时期。赵天麟校长在校庆大会上悬挂中国国旗,率领大家高唱国歌,引起日本侵略者的怀恨,次年被日本宪兵枪杀,时年52岁。

停办法科,专办工科

1917年,根据蔡元培的意见,国民政府教育部对北洋大学与北京大学进行科系调整。北洋大学改为专办工科,法科移并北京大学;北京大学工科移并北洋大学。任海牙国际法庭正法官的王宠惠、法官徐谟、参加“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成员王正廷等,均出自北洋法科。停办法科,曾被形容为“失去一翼”,遗患深远。但究其自身原因,当年北洋校内的确弥漫着工科为主的氛围。

张含英就是此年考入北洋的。次年,北大最后一批工科学生转入北洋。北大从那时起就没有工科了,而北洋也没有法科了。

1920年,随着最后一班法科学生毕业,北洋大学进入专办工科时期,设有土木、采矿、冶金3学门科。直到1929年7月南京国民政府颁布《大学组织法》,因而北洋大学改称为国立北洋工学院。

五四运动后全体学生被开除

1919年,伟大的“五四运动”爆发,广大同学卷入到了爱国的热潮中。天津学生受到北京的感染,基于爱国热情,学生运动也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这和当年在天津南开学校读书的周恩来总理、邓颖超大姐有密切的关系。

张含英觉得,天津掀起这样大规模的运动,不是偶然的。他回忆说,拿自己来说,本来是个只知死读书的人,一心只想学点本事,建设国家,算不上个革命青年。可是当运动一起来,他却被时代的浪潮卷了进去,自然而然地行动起来,参加了游行和其他活动。

“五四”运动打破了北洋校园的平静,陈泮岭、孙越崎等学生领袖以及曾养甫、叶秀峰等人组织游行、罢市,一时间颇为活跃。张含英记得,那时白天出去游行,晚上在化学教室——那是个梯级教室里开会。他当时不是活跃分子,只是个一般的参加者,总是坐在后排。

在开会时,他时常看到有两个男青年走进来,坐在最前排靠门口的座位上。没等开完会,他们就先走了。他曾问过那两个人是谁?同学告诉他“南开的”。这印象非常深刻。他知道,这个运动不是北洋自发的,而是有组织的。

1919年暑假后,运动还在继续。赵天麟校长对学潮倍感困惑,因此去职,由冯熙运继任,而冯熙运同样面临着这个问题。冯熙运(1886—1951),字仲文,我国第一批经济法专家。1905年考入北洋大学堂,攻读法律;1907赴美留学,先后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律系、芝加哥大学研究院,获法学博士学位。1920—1924年任北洋大学校长。冯熙运以强压手段命令复课,并因参加爱国运动的学生拒绝写悔过书,即取消211名学生的学籍,占到在校学生总人数的62.8%,此举史所罕见。

冯熙运校长上任不久,学校挂牌出来,将学生全体开除;如有愿意回校继续读书者,便要递“悔过书”。张含英虽然很愿意读书,对北洋大学的感情又很深、很浓,但五四运动是关系国家兴亡的大事,是正义的行动,而学校当局对之则采取这样的敌对态度,十分气忿:既然参加运动没有“过”,为什么要递“悔过书”?他毫不犹豫地吐出了一个字:“走!”

下一个问题,便是转向何方。虽然想到五四的策源地——北京去,但还有待联系。适在这时,北京大学的中学同学传来喜出望外的好消息:北大当局表示,“北洋来多少,北大收多少”。于是,他就转到了北大物理系。除了在马神庙理科活动以外,他还常到“红楼”的文科旁听。

那时,北大旁听不受限制,可以自由出入。有的教室站满了人。不过,张含英在北大只学习了1年多,就得到山东省的留学生补助费,到美国留学去了。

【名家小传】

张含英(1900—2002),字华甫,山东菏泽人。中国久负盛名的水利专家,中国近代水利的开拓者之一,著名教育家。

张含英之父张建基思想比较开明,家境虽然并不富裕,但很重视对子女的培养。因此,张含英从小就被送入学校受正规教育。1918年考入北洋大学土木工程系,次年由于参加“五四”运动而被校方开除,转入北京大学物理系。1921年考取山东省官费留学备取生,于当年夏天赴美国入伊利诺大学土木系,半工半读,3年结业,获荣誉结业证和土木工程学士学位。接着又到康奈尔大学研究院学习1年,获土木工程硕士学位。1925年学成回国,即投身治水实践,先后担任青岛大学、北洋工学院、南京中央大学教授与北洋大学校长,黄河水利委员会秘书长、总工程师、委员长、顾问,扬子江水利委员会顾问。1950年以后,长期担任水利部和水利电力部副部长,兼任部技术委员会主任,任中国水利学会第一、二届理事长等职。198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94年退休。

在长达70多年的水利生涯中,张含英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在学术上卓有成就,先后著有《治河论丛》、《黄河志——水文与工程》、《水力学》、《历代治河方略述要》、《黄河治理纲要》、《防洪工程学》、《水利概论》、《工程与水利》、《明清治河概论》等著作。上世纪90年代还担任中国大百科全书水利卷编撰工作。2002年12月6日在北京逝世,享年103岁。

黄汲清在北洋大学、北京大学:热爱地质,踏遍山川

“手把锤子出大门,上高坡,下深谷,越大山,爬峻岭,前行前行复前行。

“美丽的化石,整齐的地层,复杂的是褶皱,逆掩的是断层;

“风吹,雪舞,日晒雨淋,还有毒蛇猛兽,老二强人(指土匪);

“不必怕,不要紧,我们都是征服自然界的人。

“前行前行复前行,莫忘积石西倾和秦岭,莫忘长白与大青。

“横断山高,贡嘎峰峻,祁连积雪厚,天山明月照坚冰。

“锤子在手囊在背,前行前行复前行,莫辜负少年好光阴。”

这是70多年前,年轻时代的黄汲清写下的一首山歌体的言志诗篇。据说,每当行外人对黄汲清痴情于地质投来疑惑的目光时,他总是打趣地说:“久于爬山的人为什么这样不怕吃苦呢?其实我们的苦是有限的,而乐是无穷的。我们的乐是无所求于人、无得失之念存于心,是乐也,诗人之乐也!”

少年志向高,飞蛾向光明

黄汲清出生在四川省仁寿县一个当地颇有名望的书香之家。他出生那天,正值天井中牡丹盛开、花团锦簇,身为乡间秀才的祖父便为他取名为黄德淦。

黄汲清自幼聪明好学,成绩优异,深得祖辈们的疼爱。因家境富裕,长辈疼爱,书香熏陶,黄汲清的童年,不仅拥有良好的智力教育,德行教化也渗透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三国、水浒、西游、红楼等古典名著爱不释手;农夫一年四季在水田里劳作,“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艰辛,也深深地植入了小黄汲清的心里。

黄汲清的父亲虽是清末秀才,但后来又从成都的通省师范毕业,受过新式教育,因此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思想,他经常向孩子们讲述慈禧太后的荒淫、愚昧,康有为、梁启超的变法维新。少年时代的黄汲清,已将《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官场现形记》以及梁启超主编的《大中华》等书报作为经常的读物。特别是读到梁启超的《中国魂》,使黄汲清深受震撼,暗暗立志要为中华民族争光。

一次,老师在课堂上提问“飞蛾扑火”的寓意,同学们都回答是“自取灭亡”之意,唯独黄汲清回答:“不畏牺牲,向往光明。”

另一次,黄汲清见到同学有一本《中国地理图册》,爱不释手,借阅时还细心地一个省、一个省描绘在薄纸上,珍藏起来。当时的中国国土形似一片秋海棠叶。从此,这片“秋海棠叶”就深深地印在了少年黄汲清的心中。

中学时代,黄汲清就读于成都省立第一中学。这是一所名校。学习期间,黄汲清深受新文化和“五四”运动影响,深感四川一地的闭塞。他想,要吸收新知识、扩大新视野,必须东出夔门、北上京师。

在北洋大学闹学潮被开除

1921年夏,年仅17岁的黄汲清约上几位同窗好友,背上行囊出发了。伫立船头,望大江东去,不觉武汉已隐隐约约现在天际。

当时的武汉关是英租借。在长长的跳板尽头,英国关员手持钢钎,凡见中国旅客,便将钢钎插进行李,锦缎、夏布被戳得百孔千疮、毛絮乱飞。这一幕幕,深深刺痛了黄汲清的心。他不禁自问:衰弱的中国何时才能自强自立,挺起脊梁,不受外国人的欺凌啊?

来到北京,黄汲清的志向是报考北京大学。但时值暑假,北大尚未开始招生,黄汲清只好去了天津报考北洋大学,并被录取。北洋大学是一流工科大学,对学生要求极严,特别是数学、英文等课程尤其严格。在这里,黄汲清打下坚实的学业基础。

当时的天津,是中国北方第一大商埠,英、法、日租界占了大半个市区,而中国北方的军阀又连年混战不休,天津一地洋人、恶势力异常嚣张。其时,“五四”运动余波尚存,青年学生的爱国救国热情未减。梁启超、顾维钧等充满激情的爱国救亡演讲,再一次感染了黄汲清。黄汲清作为学生代表,在闹学潮中冲锋陷阵,惹怒了校方。校方要求学生们写悔过书,黄汲清坚持无过可悔,而被开除学籍。这是黄汲清人生的第一次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