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如风知道无情剑在茶棚里诡异的眼神是什么了。
无情剑的老窝真的是老窝。
在一座山上,只有一条小径是通向山顶的,山顶上有一片空地,一侧是悬崖,另一侧就是下山的路,两旁是比空地还要高的大山。
空地上有一间很旧的木屋,屋外杂草丛生,长长青青的草几乎把门口都封住了。好不容易推开门进去,只看见里面是很简单的家具,全部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是你的家?”如风昂起头认真地问。
无情剑严肃地颔首。
于是,他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如风有较为扎实的基础,所以无情剑没花多大力气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第一步,认穴。
如风很聪明,一天就把人体的各个穴道认全了,还顺便知道打哪一个穴道可以让人最快倒下。
第二步,内力。
泡在一桶可以晕死人的药水里打坐,一天六个时辰,出来的时候,皮肤惨白得吓人。
第三步,轻功。
交给如风一本心法大全,背熟后,直接抓起如风就往悬崖下扔。
等如风心脏停摆了好几次后,声音也叫不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脚踏实地了,只是腰间多了一根绳子。
无情剑依旧面无表情。
很快,如风学会了轻功,并且逐渐有青出于蓝的架势。
第四步,剑法。
无情剑把剑法演练一遍,如风再试图复制出来,达不到六分像的,今晚就不必吃了,直接自己去挖野菜吧。
如此五年,师徒俩没说什么话,直到如风从外边捡回了四个小孩。
那天,无情剑又犯了老毛病了,抱着他那把破剑对着悬崖沉思,半天都不动一下,如风也把他当成一道风景,一座雕像。
可是可是……为什么屋内米没了,菜没了,这些都可以忍受,但为什么连盐也没了!
再看看那个正在犯忧郁的师傅,和脚下活蹦乱跳的野鸡,如风决定亲自下山一趟。
吼一句:“师父,徒弟我下山去了。”
一个葫芦破空而来,夹带着强劲的力道,如风旋身一侧,稳稳地捉到了葫芦。
“放心,我会帮你买好酒回来的。”如风应了一声,脚下却似踩了风火轮,飞快地朝山下跑了。
这可是自己五年来第一次下山啊,能不激动吗?
于是,一激动,自己买了一大堆东西不说,最后提不了了,顺便就捡了四个小孩回来,充当童工。
“这是什么?”无情剑看着四个脏兮兮的小鬼,面无表情。
“人。”如风笑嘻嘻地说。
“你负责。”
“好。”如风奸笑起来。
五年后
植被丰茂,山峰叠翠,沟壑纵横,曲径通幽,鸟语花香,水流潺潺,将近傍晚之时,如风特意寻到一处极偏僻的清溪,轻解衣裳,黑发悠垂,想借着这清澈的溪水洗尽了身心的疲惫。
玉雕一样的肌肤,滑腻白皙,纤细的四肢,修长的身材,瀑布似的青丝掩住了胸前的春色。
掬起清水轻轻地濯洗,清水带着余香,在她身旁流连不去。
如风静静地享受,在这里只闻到野花的香气和青草被暴晒过的草香,耳听到鸟叫虫鸣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里真是个大自然的氧吧。
“唉,这样的日子再过几天就好了。”如风轻叹,声音中性,略带低沉。
在水中静坐了一会,如风耳朵突然微微抽动了一下,她邪气一笑,随即身子猛地拔地而起,带动一池的白色水花,一袭青衫裹住了如风赤裸的身子,她身形疾闪,如一道青烟,手中的腰带如一把利剑,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形,击碎了沉沉的暮霭,带着破空之声。
“啪”的一声,四道痛呼声从岸边的树林中传来,人影倒了一地,他们抬头一看,如风的裙裾在晚风中轻摇浅摆,如榴花般妖艳灿然一笑,清风卷起她的裙裾,似有一朵青菊在傲然盛开。
“好啊,你们四个小色鬼,又想偷看我洗澡,我这个师兄这次不教训你们一顿,我就不姓尉迟!”如风笑得灿若春花,眼睛却眯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嗜血。
“师兄,对不起,都是寒山的错,他说你是女的,要不然干嘛长得那么漂亮,我们不信,所以就想跟来瞧瞧。”醉竹马上爬起来,手指一转,指着地上那个穿着白衣的大男孩。
男孩无辜地眨眨眼,辩解道:“师兄,我只是随便说说,但他们却兴致勃勃,在他们的起哄之下,我才想到要来的,而且我又没要他们跟。”
“寒山,不要把责任推到我们的身上。”黑衣男孩镇定自若地爬起来,弹弹灰尘,云淡风轻,放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那偷偷瞄向如风的眼眸却泄露了他的不安。
“师兄,对不起了,人家只是一时糊涂嘛,不要生气了。”红衣女孩醉竹娇娇地嚷道,就要过去挽着如风的手臂,像往常一样撒娇。
如风快步一闪,脱离了她的掌控范围。
“师兄,对不起。”紫衣女孩没有多大的表情,直接道歉。
如风一一看过,见他们都低下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四人惴惴不安地跟在后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师兄平时很好说话的,但就是不准他们和他一起洗澡,平时多热也不会打赤膊,说是尊重在场的女孩子,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如风的美貌却让他们产生了怀疑。
不过,眼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师兄会不会勃然大怒,想到师兄整人的方法,众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从小溪处回到木屋,现在的木屋旁边又多了三间小木屋,错落有致地散布在野草丛生的平地上,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宛如童话里的景致。
如风不急不缓地走着,犹如漫步在云端,优雅、迷人。清风轻拂,裙裾轻摆,青丝飞扬,衣袂飘飘。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年轻人,此刻他们正痴迷地盯着前面的身影。
“无论怎么看,什么时候看,师兄都那么优雅,那么迷人,那么俊秀!”红衣女孩醉竹一脸的迷醉。
“师兄如果是女的,那绝对是国色天香!”白衣男孩寒山斩钉截铁。
“师兄表面上儒雅,毫无咄咄逼人之势,骨子里却刚性十足,则更是俊男中之上乘。”黑衣男孩南山评论道,一脸的崇拜。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师兄外表雄雌莫辨,那他到底是男还是女?”紫衣女孩醉月喃喃自语。
“当然是男的!”
“当然是女的!”
两道不同的声音传来,只有在说到这个,男女之间的界限才壁垒分明。
寒山和南山希望如风是女的,醉竹和醉月希望如风是男的。
走在前面的如风暗笑,她耳力过人,四人之间的对话全教她不动声色地听在耳里。这几年来,她自己一人住一间屋子,对外宣称自己是男的,自己的武功又是除了师傅之外最高的,所以其他四人都奈她不何。
在师弟师妹面前保持形象是很必须的,所以如风在他们面前一般都是优雅冷静的代表,偶尔的破功是她准备整人的预兆。她把当初师父在她身上用的招数全部都如法炮制用在他们四人身上,甚至方法更为进步,整得他们叫苦不迭。
要说这学艺的十年让如风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伪装!
人前一副优雅的模样,人后就龇牙咧嘴,无法无天。
这是师父对她的评价!可惜师弟师妹不知,即使看到了,也会自我催眠说那不是我的师兄。
回到木屋后,如风先进自己的屋子整理好自己,再走进无情剑的屋子,关上门,示意其他四人离远点。
屋内,无情剑正在看书。他现在已经有别于十年前了,衣衫整洁,俊容端正,拿书的样子就是一个学富五车的学者,只是眼中不时闪过的精光显示了他的不平凡。
“师父,明天我就要下山了,十年之期已到。”如风落座后才道,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是兵书。
如风很佩服自己的师父,对于她来说,尉迟槐阳、尉迟松等都无法让她产生佩服的情感,顶多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和血缘上的牵绊,但无情剑不同,他博学、武艺高强,除去以前不堪的外表,他实在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长辈,由于内力高强,他除了两鬓有些花白外,身形高大健硕,腰杆挺直,完全不像一般四十五岁的中年男子。
所以如风对这个师父是完全的喜欢,无情剑不只剑法高超,还涉猎了医学、谋略、机关和看天像等等,完全可以称为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和爷爷印象中的无情剑是重合的。
“一转眼,你已经十六岁了,这十年来,我冷眼旁观你的一切。我承认,第一次碰触你,我就看出你的女子身份。但我不以为意,你爷爷的嘱托我还是要顾着的。这十年,看你埋头苦学,完全把自己当作一个真男孩看待,我心中也颇受震动。”无情剑放下手中的书,凝视着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