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领着部队回穿大漠,如此时刻,卫青的心真正地放松了,来时任重道远,回时喜忧交加,这一路黄沙,大漠孤烟,骄阳似火的奇景却别有一番风味。
此战唯一的遗憾是走了伊稚斜,伊稚斜果然蛮悍,在他与伊稚斜正面交锋时,双方各有损伤且伤亡相当,却在之后一日一夜的追击中,斩获不少,不能说是大胜,不过千里作战,能有这样的战绩,至少可以向皇上交差了。
卫青一路上担心外甥霍去病的安危,命人快马前去打探,却一直未见回音,这更加重了他的担心,心情竟有些凝重起来。
“报。前将军李广,右将军赵食其求见。”
卫青一听,知道他们是来请罪的,他派人回话让两人在营中待命,不必来见。
卫青在战前令李广东出,有私心之嫌,更多的是为大局考虑,像李广此将,征战数年,勇猛有余,远略不足,平日不知约束将士,战时只顾单打独斗,杀敌一千,又常常自损八百,最不济的时候竟然全军覆没,当了俘虏。谁都知道,伊稚斜出了名的狡猾,如果让他首打单于,万一出了闪失,将严重影响战争全局。
正是基于此,卫青在战前在前锋上作了调整,在卫大司令眼里,只要李广有福,他和赵食其仍然不失为一支奇兵,如果能如期赶到战场,伊稚斜和他的铁骑将插翅难飞。
可让人失望的是,李广与赵食其竟然在大漠中迷了路,失了约期。
想着几万将士与胡人连日血战,有不少将士永远地倒在了那里,而他们却无功而返,一事无成。想到这些,卫司令的心情由晴转阴,对外甥的担心,对走了伊稚斜的遗憾顿时化成对李广等的愤怒。
他心境难平,犹豫再三,最终唤来长史,命令他去责问李广为何迷路,为何失期?
长史刚要出帐,卫司令又把长史叫了回来,吩咐他备些干粮美酒带去,问明情况的同时注意不要伤了李广的面子。
长史按卫司令的吩咐,来到了李广营中,干粮美酒放下,李广一看,犯起了糊涂,卫大将军这是唱得哪一处,毕竟他什么功劳都没有,还浪费了粮食和将士们的表情,竟然还能获得大将军的赐酒赐食。
长史赐完酒食,并没有马上离去,聊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后,便问起李广迷路的情形。
李广一听,心想,狐狸尾巴总算是露了出来,卫青,你不就想拿老夫问罪吗?老夫给你来个一问三不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长史见李广不回话,而且表情难堪,便着急向李广解释起来,说来说去的意思只有一个,卫大将军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要向皇帝打报告而已。
但李广不这么想,他现在就像只闷葫芦,任你长史说什么,我自岿然不动。
长史见李广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摇了摇头,便拂袖而去。
卫青得知了李广的态度,这位一向以仁厚著称的统帅,竟然罕见的大怒,功劳没有,态度还不好,如此倚老卖老,不加惩治他如何治军,如何立威。他不知道,他的这一怒会要了李广的命。
长史再一次来到李广的营帐,这次他换了一副脸色,对李广严加斥责,李广仍然以闷酒相对。
长史见李广不打一个屁,心知问这老头是没法向大将军交差了,便只能召集李广的幕僚和副将,一一责问。
一直喝着闷酒的李广不忍部下为难,站起来喝道,“校尉们无罪,都是老夫一人之过,老夫自会去禀报。”
说完,便一头出了营帐,望着那茫茫大漠,夕阳西下,一股凄凉感爬上心头。
想着他年少征战,如今已是年逾花甲,这几十年来,他屡立战功,他的部下,他的兄弟,他的儿子,都不乏封侯者,可是他从来不知侯滋味。
在他看来,这可是一生的耻辱,不错,他是犯过错,在七国之乱后私受梁王印绶,在陇西平羌之乱中杀降八百,又屡屡战败,但他对国家,对皇上,对朝廷的忠心,那是天日可鉴的啊。可如今,一个文吏,却能羞辱于他,如何能让他咽得下这口气。
他一骨碌将酒喝个精光,并将其摔个粉碎,扭头便回了营帐。
营帐中已空无一人,看来刀笔吏们已经散去,不知他们会怎样搬弄是非,定自己的罪。
“哼,我堂堂大汉将军,怎能受得了这般羞辱?”
李广召来各营将领,各营将领脸色都不好看,有的还是一脸惴惴不安,李广叹了口气说道,“老夫自小与匈奴作战,大战小战已有七十余次,”李广顿了顿,眼里竟然闪烁出了点泪光,各将领感觉有点不对,这不像平时李将军说的话,却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继续洗耳恭听,只听李广摸着宝剑说道,“此次有幸能与大将军一起攻打匈奴单于,而大将军却令老夫东出,不幸迷了路,误了期,这是天意啊,”说到这,李广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他背过去偷偷地揩了揩眼角的泪花,转过身,大声道,“老夫年已六十,哪能受刀笔吏的羞辱。”
李广的话中透露出凄凉,感染了将军们,他们大多神色黯然,忧虑着自己的前途命运,却没曾注意到,帐中寒光一闪,李广已经倒在了帐中。
将军们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反应过来,便马上扑了上去,有的把手按住李广的勃颈处,为他止血,有的赶紧摇着李广,大声喊,“老将军,老将军。”
李广的刀法精湛,再加上去意已决,自然不会给自己留活路,刹那间的功夫,一代名将飞将军李广便已撒手人寰了。
悲哉,痛哉。
帅帐中一阵嚎哭,李广自刎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军营,所有的将士们如五雷轰顶,跪地痛哭。
受过李广恩惠的人念起李广的好,皆为之流泪,他们想起李广廉洁奉公,不畏生死,他们想起李广爱兵如子,不避汤匙,他们想起李广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今,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为他流泪,也是发自肺腑啊。
不仅李广的部下,李广的死讯传到各地,无论认识与不认识他的百姓,都为失去这样一位国之名将扼腕流泪。
元狩四年(前119年),李广走了,他真的走了,他带着遗憾和屈辱走了,李广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英雄的一生。
他虽然经常头脑发热,他虽然政治谋略欠缺,但是谁也无法否认他的功绩,边疆有了他在,便有如有了一尊保护神,不再惧怕匈奴人的刀兵。
相信在另一个世界里,李广封侯,将不再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