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骜治下近二十年,国家总体太平,但是总有那么些征兆在预示着蚁穴已有溃堤之势。
蜀地岷山崩,堵塞江水三日,刘向大为感慨,认为这是亡国之兆。
他的后宫是汉朝开国以来最为乌烟瘴气的后宫,虽说有王太后坐镇,可惜这个老太后素来不喜欢纷争,能清净地过日子是她最大的愿望。
赵氏姐妹本性也不坏,却因为长期不能生育,使她们对未来充满着恐惧,既无皇子,又无背景,一旦年老色衰,恐怕冷宫就是她们的归宿。
这种恐惧最终演变为扭曲的性格,她们在后宫中胡作非为,所以姐妹俩的策略是,她们自己无子,别的女人也不能有,即便有了,也要把他弄死。她们为了怀孕,一面花费巨资,遍请名医,弄来各种灵丹妙药,一面私下里召来健壮多子的下人,为她们解决问题。
这些事情,在整个宫中成了尽人皆知的事情,甚至都流传到宫墙之外。
然而,刘骜却是毫不知情,没人敢把这件事情捅到刘骜那里,毕竟很难有证据表明刘骜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刘骜此时的心理也是极其矛盾的,一方面非常希望早有皇嗣,一方面又不敢违拗赵氏姐妹的意思,他甚至还成为她们的帮凶,帮着她们杀死自己的后代,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但赵氏姐妹始终不孕,国家总不能没有储君,香火问题在任何时候都是个大问题。
元延四年(前9年),刘骜和大臣们看到了另外一种解决办法。
这一年,定陶王刘欣,中山王刘兴同时来朝。
随同定陶王刘欣来的有定陶国二千石以上的官员,还有他的祖母傅太后。傅太后乃元帝的婕妤,生子刘康,刘康本来很有希望当上皇帝的,却还是棋差一招,而刘康死后,他的儿子刘欣继承了王位。
傅太后自从跟随儿子到达封国后,就一直心有不甘。
如今她跟随着孙子回到长安,绝不是来旅游观光的。
她带来了数不尽的奇珍异宝,目的就是为孙子争取那个悬空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之位。
而反观同时而来的中山王刘兴,却真是来观光旅游的,他只带了个太傅过来。刘兴是刘骜的弟弟,刘兴的母亲正是当年为元帝挡巨熊的冯婕妤。
刘欣今年16岁,而刘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当他们两同时站在刘骜面前时,刘骜就发现,别看侄子刘欣年纪小,却比刘兴老练许多了。
刘骜笑问刘欣:“你为何要带那么多官员来长安呢?”
刘欣从容地回道:“按律,诸侯王入朝,二千石都得随行,臣想国相,中尉等皆是二千石,因此命他们同来。”
刘骜点点头,心想这小子年纪虽小,却还挺懂朝廷的礼仪的。“不错,不错”,心中对刘欣又高看了几分。
“你平时都学什么经书?”
“回陛下,臣学诗经。”
“那好,朕来考考你。”
刘欣自信地点点头。
刘骜虽说是个懒政的君主,不过,对于经史子集还是相当熟悉的,所以便信手拈来地考着刘欣,没想到刘欣都能对答如流。
见着刘骜与刘欣相谈甚欢,一旁的中山王刘兴心中感到无趣,只能一个人喝闷酒,而刘骜至始至终都没怎么正眼瞧他。
“想当年,他母亲冯昭仪可是有名的才女,没想到生了个这么个儿子。”当刘骜目送两人的身影退下的时候如是说。
两王刚走,刘欣的祖母定陶傅太后便入宫求见。
刘骜本来就心情不错,当下便召见了定陶傅太后,刚见面,刘骜就在定陶傅太后面前对刘欣赞不绝口。
定陶傅太后大喜过望,一阵马屁上去,拍得刘骜更是脚底生花。
见完刘骜,定陶傅太后又去后宫拜见了赵氏姐妹,并送上了大礼。
聪明人,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们姐妹正为着将来担心着,现在定陶傅太后又无事献殷勤,明眼人一想便知她是为了什么。
两姐妹事后一合计,觉得帮刘欣一把也不失一个办法。一旦刘欣嗣位成功,这份恩情他是要记得。
定陶傅太后把朝中能说话的大臣都打点了一遍,为刘欣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这件事情其实说到底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皇上无子,官员们总要为将来做好打算,如果等到皇上驾崩后再来考虑依附哪个新皇上的问题,那黄花菜都凉了。
如今,定陶的人这么一活动,官员们心里立马明白这是个机会。关键是有消息称连皇后昭仪,大司马王根都有意助刘欣一臂之力,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盘桓了一段时间后,定陶傅太后,刘欣极其随从官员都满怀着期望离开了。
“长安,我们终要回来的。”傅太后眺望着长安城墙说道。
绥和元年(前8年),刘骜经过长达一年的考虑,正式召集重臣入宫商议储君之事。
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硃博,大司马王根等重臣俨然有两种意见,一个便是中山王刘兴,一个便是名声极好的刘欣。
除孔光外,其他人都认为定陶王刘欣更为合适,孔光是孔子的十四代孙,他20岁为郎,熬了近四十年骜成了御史大夫,他为官坚持原则,严守秘密,性格刚正,却又有些迂腐。
在立储这件事上,他之所以认为中山王更合适,是因为他认为中山王跟刘骜的血缘更近,为了说服众人还特地引用《尚书》中兄终弟及的故事。
孔光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也对刘欣更为推崇,他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朝廷有不同的声音,所谓兼听则明,这才是孔光的目的,并非是真的要推荐中山王。
谁都知道,刘骜自己也是更倾向于定陶王,定陶王是他的下一辈,过继过来跟他的儿子是一样的。
一个月后,事情正式有了定论,刘骜下旨封刘欣为太子,即可赴长安。
孔光因为此事被降职为廷尉,以示警告,继任者为原廷尉何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