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饿了?啊,也对,我们玩了这么久。瞧我,只顾着放鸢了。”
裁冰趁机插嘴,“六殿下,子霏公主,今天我专门叫厨房做了水晶虾蛟,薏仁米糕,还有刚熬好的双禧汤,可美味了。”
一听,子霏可乐了。提着裙摆,扑向美食。小嘴儿一张,裁冰喂进一块小米糕,叭叽叭叽咀几口,咽进肚子,乐得不行,丢风筝的郁闷,一扫而空。
她亦不望抬头,朝兰贵妃的监视器裁冰,报以感激一笑。
“谢谢,裁冰……姐姐……”
“呵呵,子霏公主真乖。娘娘知道你最近进步神速,专门吩咐我多送些小点呢!哪,这芙蓉糕听说还是皇上赐的。两位殿下也只有两块,给你留了四块,瞧娘娘多疼你啊!”
如此拍马屁的话,这些天时时能听到,她只有报以憨甜一笑,每早定时请安,以示“知恩图报”。
梓炀则拿着小太监递来的柠檬水,热丝巾,给她擦脸擦小手。她抬眸对上那漂亮真挚的杏眸,心中的腹诽尽数消失。
还是她的梓炀好,他俩都是宫中无依无靠的小可怜,一定要拧成一股绳,绝不能让其他人欺负了去。
“啧啧啧,你们可过得真快活呀!又放纸鸢,又享美食的。”
娇脆的声音响起,一道火红的身影似风般,刮了过来,卷起一盘美食,落坐,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
“晓桐,你的面壁思过结束了?”梓炀的温柔面容一转,皇子派头全数拿了出来。
晓桐以不为然,别别嘴,朝子霏讪笑着,“丫头,你们可真奢侈啊!想那凤鸢,可是锦织坊用天蚕丝特制的贡品,一年只有三只,啧啧啧!被如此糟蹋,真是……可惜啊,可叹啊……可悲啊……”
说得摇头晃脑,一脸凄怆。一干奴婢,也面露惋惜。
她没想到,一个纸鸢,居然也来头不小。
“桐……三只?”
晓桐瞧了瞧,拉住自己衣管的小手,凤眸掠过一丝疑惑,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问为什么你们会有一只吧?!”她故意看了看梓炀,后者脸色微涩。才笑道,“今年的纸鸢,一只赏给了太子哥哥,一只送给已经出嫁的大姐,还有一只赏给了在年初在牧野草原立下军功的四哥。这只,就是四哥的!”
狐狼四的?
现在到他们手中,难道……
疑问的看向梓炀,梓炀咂咂嘴,呐呐开口,“是我跟四哥要的。四哥从一不喜这些东西,给了我,自然由我全权处置了。”
晓桐一哧,掂走了她碗里的芙蓉糕,一边叫着美味,一边道,“你小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知呀!纸鸢向来是男子赠给女子的定情物之一,父皇赐给四哥,意思当然是叫四哥寻到喜爱的女子,做贵礼相送了,好给咱们定下个名正言顺的四嫂。我说,你咋就肯定,四哥没有喜欢的女子呢?再过两年,四哥就弱冠了,以太子哥哥这个年纪,早纳了侧妃,侍寝的妾氏也有好几名。四哥殿里却只有一个侍寝小婢,还是兰贵妃送去他才收的。”
原来,狐狼四这么守身如玉呀!在皇家内宛,确实满少见的。这里的嫔妃制虽不若唐宋清明来得专业庞大,可也绝非纯情一派。听说,那太子殿下现在殿中正妃侧妃加更衣一类女人,已以两位数并举。
啊啊啊,古代的男人,都是色鬼一条。不行,她得找机会好好熏陶梓炀,绝不能让他步上他们的后尘。
“四哥若真有,他就不会那么干脆地将纸鸢给我了。”梓炀不服地回嘴,小脸已经涨得通红。
“哼,六弟,四哥帮你讨到漂亮小媳妇,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晓桐口气,完全一副大人状。
漂亮小媳妇?!
“咳……咳咳……咳……”一岔气,给呛个正着。
这个口无遮拦的五公主,真是嘴利心快,让人措手不及。
“子霏?快,水,茶……”
“殿下,别急。公主只是被呛到了。”
晓桐无奈地真摇头,别头一仰,正看到对面那三层高的殿阁上,一角翻飞的艳红尾翎。
被呵护包围,被怜惜围绕,这一切,有时就像层层迷雾,让她片刻恍惚,有时候真怕失了正确的方向。
“子霏,好点儿了么?”
唉,她想太多了吧!眼前这双真挚的杏眸主人,才是真实的,感觉得到的。
何需做此感叹呢?那些事,已经是遥远的过去式了。
时光荏冉,岁月匆匆。
掬兰殿上,垂髻小女童小手儿缚背,摇头晃脑,背颂着《女诫》。娇脆悦耳的嗓音,宛如泉水叮咚,珠落玉盘,纵是肃声正语,听之亦令人忍俊不禁。
更何况,小娃娃虽字正腔圆,一字不错不漏,可绝美的小脸上,却端着副忍辱负重、咬牙切齿的表情。
如此怪异的情貌,令周围奴仆伺从皆是一脸疑惑,又忍不住勾笑暗嘘。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哎哎,古代滴婴儿出生率就是这样子降低的。特别是女婴!这一生下来就丢灰里,太歹毒了。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尪;生女如鼠,犹恐其虎。”……”
瞧瞧这条,女儿家的命运被如此定下,只有一辈子当贼眉鼠眼的墙花,任人娱玩。太凄惨了!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
完全是一堆狗屁、狗屎、垃圾……泯灭天良,丧心病狂……啊啊啊,凭什么男人可以取一堆老婆,女人却要守贞。她居然真的倒背如流?!唉……其实,她已经成了《女诫》的半个被毒害者。
为了解毒,她开始努力地毒害养成小老公梓炀,关于男子的“三从四德之仪”。
前日,云淡风清,澄阳如璧。
小女娃因背颂《女诫》中嗷口的词句,气得粉泪盈盈,甩书丢本子,大发雷霆,不可收拾。
“子霏,乖,你已经背了大半了。再努力一下,就成了。”梓炀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怪脾气,开始见怪不怪,应对起来也自有一套了。
“不要,讨厌!”气就气,我高兴。
“子霏,娘娘要检查的。如果过不了关,又要饿肚子了。”利诱。
“这些东西,根本就是折磨女人的,为什么要学要背?!”
闻言,杏眸一眯,“古圣先贤的教礼,总有其道理。我们先不论其对错,只要你能过检查,你再要如何我都依你,可好?”加倍利诱。
深恶的小脸转了转,薄翼般卷翘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难得的严肃浮现在秋水明眸中,“梓炀哥哥,你也希望子霏像老鼠一样,在你面前畏畏缩缩,惟命是从么?”
他一愕,疑异之色滑过俊面,直凝着她半晌,眉头霍然一舒,举手轻抚过莹白的小脸,花瓣儿般的唇绽开一抹舒定的暖笑,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的子霏,只要开心快乐地待在我身边,就好。”
她好像听见,心口哗啦啦的一片倒塌声。
“真的?”
“确真不假。”
“那么……你会不会也弄一大屋子的女人,来让我……伤脑筋?”其实,她想说“伤心”。
“不会。”
答得太快了吧!“你是皇子啊!太子哥哥都有那么多的……”忍不住故意刁难。
“子霏,”他握住她的小手,神情认真,杏仁中荡漾着深浓的情感,“梓炀此生,唯子霏一人足矣。”
砰……砰砰……
好像又听见,心蹦出了胸口,溜不见了。
盈然大眼,忽然变得迷离幽幻,粉瓷般的玉颊,渐渐染蕴上一层瑰色,睫羽颤了颤,涩意染面,小脑袋立即垂了下来。印在杏仁眸中,却是怎番的风情,娇儿羞语迟,幽情染鬓花。
她直揪着衣角,湿了掌心。心说,妈呀呀,这像是小孩子的对话吗?!简直……她这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灵魂是可以理解的,怎么才十一岁的小屁孩梓炀,也如此唱作俱佳?还是……古代的小孩,都成熟得很早!
一个温温软软的感觉,落在额心。这下,她又窘了。
啊,怎么几个纯纯小吻,就把她给撂爬下了。不行,她得扳回局面。
子霏红着脖子,仰起小脸,噘嘴道,“梓炀哥哥,不公平。人家背了《女诫》,你也要背一个《男诫》才行。”
梓炀又是一愕,问,“有这种书么?”他发现,她的脑袋里,似乎总爱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说词,和想法。
“你答不答应?不答应,人家可不背了。大不了,饿瘦点儿,苗条也是美啊!”总的来说,这个古代世界对美人的界定,倒是满正常的——纤瘦为最好。
梓炀毫不犹豫,点头,又跳进了她的圈套,“行,我背,你说吧!”
其实,他也顶好奇的。
“说话算话,食言而肥。”奸奸一笑,真似偷腥的猫儿,“你听好了。从今往后,梓炀哥哥为子霏要尊守以下‘三从’,亦即子霏出门要跟从;子霏命令要服从;子霏讲错要盲从。‘四得’,即子霏梳妆要等得;子霏花钱要舍得;子霏生气要忍得;子霏生日要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