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霸皇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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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正端看画儿的彭奇之又是一头雾水,甫抬头,发现主子已睡去,敛目又瞧了瞧画,轻手将之收好。取了条厚实的毛毡子,为梓祯盖上,悄悄退出了议事房。

一疑已解,并惑又生。

宝贝……指的是谁呢?不会是那个……不可能,这信明明是六殿下送来的。

对殿下来说,什么才是他的“稀世珍宝”呢?即使,在谈到皇权帝位时,他也未曾露出刚才那般温和舒逸的笑。

香馨如风,紫鸳花团簇摇曳,勾画出一弯紫月悬池,趣映池中粉颈涎涎的小荷,碧波鳞鳞,微澜漾漾,馨风缱绻着珠白、赫红、嫣绿,点点,瓣瓣,铺出一池斑斓娇美。

朱漆画亭内,轻兰白纱飘飘缈缈,一袭湖绿身影,静立其中。

雪白的宣纸上,韵染出一副青莲丛簇的紫鸳花景,两只并蒂而飞的蜻蜓,吻啄莹莹水珠儿。素白的小手,顿在了角落的留白上,迟迟未动。

服伺的宫婢端来了新鲜出炉的糕点,轻轻搁下,引颈探看。

一丝轻风拂过,云缎般的秀发蝶髻,绿珠榴石轻轻碰撞,一缕青丝溜过了娇粉容面,抚弄着那一片灵飞的红霞。羽袖上的彩缎似蝶翼翩振,迤逦下纤柳之姿,嫩黄染澄的香穗子流苏泻满了香泽绿荷边,一颗晶光流转的琉璃坠帖覆着纤腰,静静闪烁着神秘的淡紫光泽。

仅此娇俏的背影,已令人浮想翩翩。若能催得娇儿转首回眸,会是怎番颜色?

踏着湿润青阶簌簌而来,口中不禁唤着“子霏”的梓炀,甫一看见这湖绿小人儿,便噤了声。握了握手中书信,放轻了步子,徐徐而来。

宫婢刚要叩膝请安,被他一手止住,退出了亭子,他补上宫婢的位置,正好揽尽满园春辉中,最醉人心扉的妍色。

不知不觉,已快两年,初见面时的可怜小人儿,已经长大了一点点。瘦弱的身子终于壮实了一些,羞怯赢弱的气质,渐渐被一股自信倨傲所替代。不一样的气质,却是同样美得令他心折又心疼。

咯嗒一声,貂毫小笔被搁下,子霏一屁股坐回软榻,拿起手边的甜汤喝了一口。抿唇道,“今天的汤,太甜了。”

旁边的人立即拿起汤勺尝了一口,道,“嗯,确实。我吩咐御膳房,换过一盅吧。”

她一怔,扭头才发现,身边已经换了人。

他澹澹一笑,她展眉勾唇,伸出双手,直接扑抱了过去。

“梓炀哥哥,早习完了么?今天好早啊!”仰首凝视他的绽笑娇颜,瞬间夺人呼吸。

“你这个小滑头,就知道逃课。”他伸手刮刮她的小鼻子,亦不知,是责备多,还是宠溺多了。

“今天天气难得这么好,人家清早的灵感特别好嘛!不信,你瞧瞧,今日我绘的紫鸳花,是不是特别美?”

杏眸落在画儿上,长长的羽睫似蝉翼般,轻轻抖落一袭清贵光华。瞧得她心中亦是一抖,叹息着少年不经意间流露的猗美颜色,恍若新叶尖上的初露,剔透澈澈,不染纤尘。

“子霏的画诣,越发灵秀逼人了。”杏眸微敛,掩去一丝黯色。

“我说嘛,灵感来了,东西自然不一样了。”一夸就沾沾自喜的人。

“不过……”

“不过什么?”

“这字,就稍差了些。”

“哪有,人家已经很勤快地练习了。比以前好多了啦!”一批评就噘嘴抵赖的人。

“呵呵,可是配上你进步的画儿,确实……子霏,好好好,我是开玩笑的,别生气。”

美眸斜睨,倾出一片狡妍之色,道,“那这留言的字,就由你来题诗。”

“好。”他伸手提笔,才忆起手中的信还未说明。遂将信直接给了她,要她自己看一遍。

对着月弯的芳菲紫鸳,杏眸忽而一沉,略一沉吟,在子霏见信低呷时,写下了一首经年难忘、流传多年的情诗!

鸳月傍荷蕖,绵绵子相依。

绿娇斜鬓翠,皎皎霏满馨。

“子霏?”

他唤出声,揽回她见信怔愕的神儿。她欺近细看,一字字念出,莺转的娇嫩嗓音,虽稚气未脱,已正正有辞色。

梓炀的字,俊秀飘逸,一勾一挑,藏尽柔情绻意,端丽如娉婷娇娥,自舒一股临世独处的清骨傲气。

“嗯,还是梓炀哥哥的字漂亮,配得上子霏的画儿。”她娇憨地仰脸,不掩赞叹。

他抬手勾过她鬓角乱发,淡自抿笑,“子霏如果能像描摸丹青般勤奋,字儿也一样能练好。”

她狡然一笑,嘻道,“才不要。”揽袂坐回软榻,捻起一块软糕咬下大口,再补充,“子霏的画,配上梓炀的字,堪称当世‘飞扬’之作。绝无仅有,只此一号,多经典哪!”

杏眸突地绽过精光,撼然之情愈深,清映眸底的翠娇人儿,勾挽心底万缕情丝,绻刻深深,再难铭灭。

“子霏……”他叹息,并坐软榻,揽进小小人儿,下颌轻轻揉揉她滑凉的云鬓,语声沙哑,“好想你快快长大,做我唯一的妃子。好想好想……”

“梓炀……”

一声轻吟,亦是绻绻同心。

相拥的人儿,默犊无语,无声胜似有声。

静谧时,纤绿腰上那烁映晴光的琉璃珠子,流光溢转,愈加璀灿。

风拂过,几案上的棕色皮纸旋转飘落青阶,纸上遒劲飞扬的墨字,淡抒着:六弟梓炀如晤,炀之计奇巧,敌难抗御,近期即可还朝。

宫中气氛陡转,沉寂为欢欣取代,开始筹备大军回京的犒赏大典,以及皇帝的游巡之事。

掬兰殿一扫往日沉肃,在邀悦带领下,来了个大翻新,新进了很多奇花异草,又接了诸多嫔妃送来的名礼。巴结讨好的人,天天不断,日日扰心呵!

不过,看着兰贵妃宠辱不经的模样,想是这些年,也常历此事,见惯不怪了,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婢女们,将来往的嫔妃厚礼打典得井井有条。

而她和梓炀得来的好处,便是又能偷闲疏学,待在他们的天堂画院里,吟歌唱晚,作画对诗。

“子霏,四哥要回来了,我们也应备份心礼。你说,送什么好?”又题完一副画,梓炀举目问起正在舔指头甜糕屑的小人儿。

她一怔,这段日子,大家的注意力聚到即将凯璇回朝的四殿下身上,连梓炀也一样,根本就忘了她的生日。

瞬间,小嘴一瘪,不乐道,“随便你。那么多人都有送他礼物,不差我们这一个。”打个胜仗嘛,都快成暴发富了。

可恶的是,她的生日好死不死的居然是五月十二号。这子霏公子可真会挑日子出生啊。

杏眸宛过一抹浅笑,故意视而不见,道,“子霏,四哥保家卫国,是响铛铛的大英雄啊!若非有他,咱们怎能如此安闲,在此吟诗作画,对影成双呢?”

“是呵他是大英雄,”她就是小狗熊么?“你就送他份很熊的礼物,不就得了。”她连个礼物的影都没看到呢!

他一阵低笑,轻揽过她别扭的身子,“子霏,你的意思是送四哥一个熊抱枕么?嗯,这个主意不错。我立即叫人去做。四哥经久看书,常犯脖子疼。顺便啊,再做上颈枕、脚枕,一组……”

她听着他涛涛不绝的叙说,心底酸水汩汩地冒啊冒!

老天爷,我很久没招呼您了,是我不对!麻烦您心心好,施舍点儿同情心,大家抛弃我没关系,我这未来的小老公怎么可以不记得人家的生日嘛!

呃……还是您老排的这个恶魔512煞气太重,他们就这么通通无视我了?!

绛紫漆亮的贡案上,两块牙色玉钺并呈。牙色凝灰岩质地,似斧,刃宽顶窄,双面弧刃,上部居中有一圆形系孔,通体光滑,磨制精细。

以前在百度上看到过,介绍说,最初的石钺,是从生产工具类的穿孔石斧明确分化出来的,具礼仪性质。多数人认为“钺”是原始部落中酋长或首领权力的标志物,因为其常在此类人物的墓穴中被发现。后经考证发现,钺亦是王权的象征,王权有源自军事酋长统帅之权的一面,后来“钺”逐渐成为兵权的象征。

宫婢说,四殿下以十三岁之龄,第一次随湘南帝西征,勇猛杀敌,巧夺西凉城。湘南帝大喜盛赞,赐予圣祖皇帝当年西征时,从降王手中获得的一对玉钺——就是她眼前的这两块了。

典故一听完,她就知道坏事儿了。

这东西,是非一般的贵重呵!居然……居然被他拿来给她压花香?!

暴敛天物啊——

那男人向来谨守礼仪,俯称德律,行事更是一丝不苟,严谨有条。如此做法……实在匪夷所思。

难怪,当时彭奇之一脸臭色,恨不能瞪出她身上两个洞来。

唉……她就这么无知的、小白的,把圣祖皇帝的战利品糟蹋了。所以,受了诅咒,今天生日,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呜呜!

双臂一垂,脑袋埋进双膝中,一头乌丝倒倾在嫣红裙荷边上,看不着脸,似贞子鬼,甫一踏进室内的梓炀,着实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