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奴仆们终于将两人分开时,汹涌的焰影下,猪头的耳朵被拉出一串残肉血丝。
她吐出那只大耳朵,虽是饿得荒,也不屑吃这头猪的肉,太脏,太臭了。
“哈哈哈,活该,死猪头,叫你折磨女人,你再来啊来啊——小心我让你断子绝孙——”
“你……你个小妖怪,来……来人啊!给我打,给我狠狠往死里打——”
“殿下,您的耳朵……”
“去你妈的,拣回来还能用吗!”
“哈哈哈,哈哈哈——死猪头,臭猪头,活该活该——哈哈哈——唔……”
“给我打,打死她!”
狂吼,怒骂,叫嚣声,充斥在小小的囚屋内,恐怕许多年来,这里就从没这么热闹过。
“啊,快拉开她,我……我的手……”
一个小太监尖叫着,想奋力甩开手臂上的小兽,但那张嘴似乎像嵌在了身上,怎么也甩不掉,他大叫着要同伴帮忙,当看到手臂的人时,吓得哇哇直叫。
长发披散的娇躯,被蹂躏得体无完肤,那双血渍满布的脸上,却嵌着一双熠亮的眸子,仿若兽瞳般闪闪发亮,暴出滴血的红光。
“啊——”
折磨的人痛叫连连,一触到那双野兽般的瞳仁,吓得心底直打鼓。若非人多势众,真会以为自己碰到的是只鬼,而不是人。
被折磨的人却一声不吭,死死盯着这群人。誓要将每个人的面孔都深印下来,日后报复才能认准了对象,一个不漏。
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身上,很快便没了感觉。不知道现在支撑着身体的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她绝不要就此死去,要死一定要拖个垫背。
“该死的,一群废物!”
梓贤暴吼一声,拔开围着子霏的人,拔出护身的匕首,冰棱寒刃在空中划下一道青影,哧地一声,血色弥漫了眼眸。
赤裸的胸口绽开一道见骨的深痕,血滴淌出的时候,她居然没有感觉到痛,身子踉跄退后,摔落在一片灰尘满布的碎木堆中。
“小贱人,今天你死定了!”
她听到刀刃破空的声音,抬眼看去,却发现自己看到的都是拖了二分之一的慢动作。随着一阵翁鸣,晃动的人影突然消失不见。身体里唯一的温暖,从胸前破开的口子里,一滴一滴渗出,流逝。
她算算,这死前好歹也咬掉一只耳朵,几个人的手指头和肉皮,好像……好像还踢到谁的脚……没有被那只肥猪糟蹋。也许她还能对阎王大人说一声,小女子我面对凶霸无比残暴无比的一群大男人,还是纯洁的处女之身,怎么着也算九泉之下的一名贞烈女子吧!
呵,死之前居然还让她看着新月了?都说新月时,是鬼门大开之日,是专门来迎接她的么?
可是,这轮弯月,可真漂亮啊,好像……好像那个人的眼睛……
“子霏,子霏……”
急促的呼唤声,唤不住那双缓缓瞌下的大眼晴。月眸中的焦急忧虑令所有人噤声不语,垂手悚立在旁,只感觉彻骨的寒风,夹着丝雨,打在心上。
谁能想到,这个人会突然出现,救下这必死无疑的人。
“王爷,公主的伤势,必须速速就医。”
彭奇之皱眉提醒着,刚才赶到时,看到的那一幕,太令人不齿,现下心底的厌恶感都无法平覆。这后宫里的争斗阴谋,确比战场上还叫人心寒可怕。
梓祯解下外袍披风,将血淋淋的人儿小心翼翼地包好,轻轻抱了起来。
月眸冷冷地扫了一眼室内的人,捂着耳朵的梓贤张嘴啊了一声,也没敢吐出一个字来,还不禁退了半步。
那个人冷肃着脸,没有张狂暴怒的表情,就连刚才叫他们住手的声音也不大,但看到那血也似的人儿时,周身回旋的气息瞬间降至零点,仿佛来自地狱的阴风,阴森暴戾地感觉让人不敢触及分毫,就怕稍大口的呼吸,都会将那蛰覆的煞气点燃。
与此同时,大太监李公公宣读了一道圣旨,所有人都傻眼了,愣在当场,只觉自己的项上人头已然不保。
月眸对上梓贤愕然瞠大的小豆眼,一字一句道,“将这些欺辱弑主的奴才,全部凌——迟——处——死。”
梓贤想阻止,却被上前来的禁卫军死死拉住,点了哑穴,张大嘴又叫又吼却未再发出半声。只眼看着跟他来的几个太监侍卫,全部被黑甲禁军拖了出去,哭求声格外刺耳,但一出房间全没了声息。
梓祯抱着人刚跨出门口,顿住身形,转头看向梓贤。
“三哥,你知道父皇最讨厌什么吗?”
梓贤面部一阵抽搐,满面的肉油就快被抖掉似地,颤动着一层灰光。
那泽亮的薄唇缓缓牵起一道诡魅的弧,慵懒醇厚的声音,宛若来自地狱的勾魂魅音。
“你和你的母族,想要舒舒服服过完余生的话,就别再打我的人的主意。”
暴戾之光,一闪而过,已深扎人心,梓贤抽口凉气,肥厚的嘴皮抖得再合不拢,瞪着那道颀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金光红焰中。
穴道被解,肥厚的身体颓丧地跪落在地,目光仍怔怔落在前方,撑地的手哆嗦个不停。
他,还没死。
……
清风徐徐,植丛株茂翠摇曳,粉色雨薇朵朵,凝蝶绽露,菲菲四月,正值初晴。
裁冰在路过那面红漆墙时,赫然发现绿藤蔓蔓中,突绽了几朵粉嫩嫩的花儿。嘱了一声随行提食的小太监,提着裙摆,穿过丛丛灌棘,想着这花儿多像那人儿嫣然绝丽的香腮呵,摘几朵回去插在屋里,想是病人嗅了看了,也能早些康复。
已经好久,没见着那明丽妩媚的笑容了。
“裁冰姑娘,这事让奴才们做吧!您小心着,那蔷薇花带棘,别扎着手了。”
素手伸向丛簇的枝叶,便被扎了一下。赶紧衔进嘴里,有些微的刺疼。
嫩艳的美物,似乎都带刺儿。不会容人轻易采撷了去。就像那人儿般,倾国容颜之下,是那般执拗绝烈的性子。
沙沙声从头顶响起,裁冰抬头,看到一双大手已经摘下几枝花儿。
转身一看,有些惊异,“彭将军,这……谢谢您了。”
彭奇之仍是一副冰块脸,淡淡地看了一眼裁冰,点点头。继续摘剩下的花。
“彭将军,够了。别摘完了,就这几朵吧!其他的留着,让主子亲自来摘更好。”
他看了她一眼,平静的眸底,微澜盈盈,应了一声好,便拿出一把小刀,将枝上的小刺剔掉,才交给她。
接过花儿时,指间无意轻触,低垂的面容上轻轻飘过如花儿般淡淡的粉泽。
“有劳彭将军了。”
“不客气。”
疏淡有礼的声音,如往常般,恭敬中稍稍多了一分不同的柔软。
裁冰望着前行的背景,心底悄然一暖,纵是如此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有这般温柔的举动呵。
那么,那个人也绝非小主子一心执意的认定了。
唉,小主子受了那样的打击,何时才认得清呢?可惜以她那性子,怕是在这个世上难托真正的快乐幸福罢。
……
刚进屋,就听到一声惊唤,叫着裁冰的名字。她急急冲进了内寝,室内还有谁也没看清楚,只有大大的圆床内,那缩成一团的雪白色身影。
一看到她到来,子霏直冲了过来,她急忙张开双臂,抱住她。泪水飞溅在脸上,抱着她的双手很紧,微微发抖。
“看来,这段时间,裁冰最好不要离开子霏公主。这样有助于她稳定心神,克服恐惧,身子康复也会更快些。”
万慎收拾好药盒,一边开着药方,一边说着。
裁冰轻声哄着子霏,才看清是梓炀的太傅万慎先生,随同王爷,给子霏复诊。
看王爷的模样,似乎有些怔神,但仅是片刻即引出万慎,出外说话去了。
小宫婢已经将蔷薇花装水插好,轻轻搁在床边的几案上。
子霏急喘了几口气,道,“裁冰,我……我……”
“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抚抚她的头,温暖的笑容,一点点化解那三十天的可怕回忆。
“我……不想让任何男人碰我。这个屋子好黑好暗,你再多点些蜡烛,好吗?”
“好,咱屋里以后一个男人也没有。”说着,立即唤太监小宫婢去取蜡烛。
子霏看了一眼离去的人,缩回头,又央求,“太监,我也不想看到。”
裁冰一愕,笑道,“好,我让王爷把人都换成小宫婢。”
“我只要你!”
“唉,我现在不能离开你,谁帮咱们送吃食呀?”
“那……那就留两个吧!”
“还要送药啊!你身上的刀伤,不能拖的,不然以后雨天都会痛。”
大眼一眨,怕了,“那好吧!留四个。”
“你放心,人都在外面,一个碍眼的也看不到。”
这时送灯进来的人,却提着一盏盏的宫灯,而非蜡烛。一问才道是王爷吩嘱的,好看,且不刺眼,更安全。
“你瞧,王爷多疼你呀!以后,这猗园就是咱们的院子了。我看后面也有好大一片紫鸳花田呢,待你身子好些,给我画一幅画儿,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