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微笑着向西施解释道:“寡人和王后是老夫老妻了,莫说四夜,就是四十夜,她也不会怪的。”
“不,她会,一定会。只是不想说,或不敢说而已!”
夫差道:“你敢这么肯定?”
西施重重地将头点了点。
“您虽说圣明,但您不是女人。女人最懂得女人,没有哪一个女人愿意让她心爱的男人再去爱另外一个女人!有人说,天底下最毒的毒药是鹤顶红。错,是嫉妒,是女人的嫉妒,女人的嫉妒是一团毒火,它会把人烧得发疯。人若是一疯,什么事情都会干得出来。若是因为贱妾和郑旦姐的到来,让王后心生嫉妒,岂不是贱妾的罪过!”
夫差不以为然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实话告诉你,王后这个人,对寡人还是很爱的,寡人想干的事,她从未道半个‘不’字。”
“越是这样,您越应该对她好。去吧,去吧!”西施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夫差的胳膊,那神态,那语气,既有几分乞求,更有几分撒娇,不怕你夫差不答应。
夫差轻叹一声道:“好,寡人听你的。”
夫差走到门口,又被西施叫住:“请您转告王后,臣妾和郑旦姐姐明日便去参拜王后。”
夫差点了点头。
虞丝已经就寝,听说大王到了,慌忙起床跪迎。由于起得慌张,连腰带都未来得及束,半裸着酥胸。
夫差双手将她搀起,手牵着手来到榻边。虞丝先为夫差除去衣冠,而后,自己也脱得一丝不挂。
有人说,女人的性欲,三十至四十岁的时候最强,故有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之说。而虞丝,正处于如狼似虎的年龄,一上床便和夫差缠绵在一起,滚在一处。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方才罢战。
虞丝得到了满足,依偎在夫差的臂弯里,微喘着问道:“大王,听说您又纳了两个妃子。”
夫差道:“嗯。”
“听说这两个妃子长得很美。”
“嗯。”
“特别是那个西施,有沉鱼之貌,连妲己和夏姬恐怕也要逊她几分。”
“嗯。”
“臣妾听说,为纳不纳这两个妃子,老太师犯颜直谏……”
夫差有些不悦了:“什么犯颜直谏?完全是危言耸听,倚老卖老!”
“不,臣妾觉着老太师的话颇有道理。夏、商和西周三代,哪一代不是亡在美女之手……”
夫差皱着眉头说道:“你咋这么想?美女既可亡国,也可兴国。息妫美不美?当然美。可楚文王亡国了没有?不仅没有,若非息妫撑着,楚文王儿子的王椅,怕是早就被别人掀倒了!西施,你没见过,她不只比息妫长得美,也比息妫善良。实话告诉你,若非她苦口相劝,寡人这会儿怀里搂的不是你,而是她!”
虞丝见夫差动了气,忙赔笑道:“大王不必生气,臣妾无知,臣妾错怪了大王和西施。臣妾明日便召见西施,给以厚赏。”
夫差喜道:“这才是寡人的好王后。”
翌日午,不等虞丝相召,西施便偕着郑旦,来到麒麟宫,以君臣之大礼,参拜了虞丝。
虞丝初见西施和郑旦的时候,吃了一惊。人都道这两个女人长得美,没想到美到如此之地步,怪不得大王自从得了她二人之后,四日不曾登我门边!特别是西施,美中有媚,且有几分病态之美,叫人又爱又怜,莫说大王是个男人,就连我这个女人,也有点喜欢她了。照大王昨夜之言,她还是一个十分通情达理的女人,我得好好赏她一赏!
赏她什么呢?昨夜我曾面许大王,要厚赏西施,那是信口开河,哄大王开心而已。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堆满了内库,还能缺她的?送她一件首饰吧,非金即银,大王怕是早已赏赐过了。玉镯呢,我国不产玉,我这里只有两只玉镯,还是先王破楚的时候,从楚国带回来的。若是拿出来赏给这两个女人,大王一定高兴。
对,就这么办!
不,不能赏。特别是那个郑旦,身上满是狐媚之气,独自一人硬是霸占了大王三夜,要赏只能赏西施。但郑旦和西施一块儿来的,赏西施而不赏郑旦,有些说不过去。
虞丝思来想去,来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二人都赏,但轻重不同,一为金项链,一为玉镯。不用问,西施得到的是玉镯。
是日夜,夫差来到合欢室,一进门便问:“乖乖,王后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侮你?”
西施呵呵一笑道:“看您把话说到哪里去了!托大王的洪福,王后对臣妾很好,还赏了臣妾一只玉镯。”
夫差一脸欢喜道:“真的吗?”
西施缓缓抬起左臂,笑靥如花道:“您看,这是不是真的?”
夫差捉住西施的左手,将玉镯轻轻捋了下来,就着蜡烛仔细地看了好大一会儿,一脸惊喜地叫道:“哇,这玉镯还是独山玉呢!独山玉你知道不?它可是玉中珍品!”
西施笑着回道:“臣妾没有听说过独山玉,但臣妾曾听人说,玉这东西很珍贵,谚曰‘黄金有价玉无价’。臣妾还听人说,戴玉可以养颜,戴玉还可以辟邪。”
夫差道:“傻孩子,玉固然好,但玉也有高下之分,就像人。同样是人,有人贵为天子、大王、诸侯、卿卿:西周、春秋时天子、诸侯所属的最高行政长官都称卿,有上卿、亚卿之分。、大夫,可有的却沦为奴隶、乞丐。这独山玉便是玉中的大王。哎,卞和献玉的故事你听说过没有?”
西施道:“听说过。”
“卞和所献之玉,便是独山玉。”
西施一脸不安道:“如此一个宝物,王后却把它赏给了臣妾,臣妾这不是夺人之爱吗?臣妾这就去面见王后,把玉镯还给她。”
夫差笑劝道:“不必了,像这样的玉镯,王后有两只。她既然赏给了你,你就戴着吧。”
西施敛衽一拜道:“谢大王。”
夫差嗔道:“哪来这么多俗礼!走,咱俩一块儿沐浴去。”一边说一边去搀西施的胳膊。
西施退后两步说道:“要沐浴,您该去披香室呀。”
“为什么?”
“您前天夜里临幸了臣妾,昨天夜里又临幸了王后,今天夜里应该去临幸郑旦姐呀。”
“寡人不去,寡人就想临幸你。”
西施将头一连摇了几摇说道:“不行。您一连在披香室宿了三夜,自从在臣妾这里宿过之后,再也没去过披香室,叫郑旦姐怎么想?何况,臣妾自小体弱多病,侍寝不敢太频。去吧,去吧!臣妾求你了!”
西施故技重演,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夫差的胳膊。
夫差又是一声轻叹,很不情愿地去了披香室。屋还是这个屋,榻还是这张榻,人还是这个人,但两天前的激情没有了。夫差好像例行公事般地和郑旦上了一趟巫山,倒头便睡。郑旦百思不得其解,仅仅隔了两天,夫差判若两人,由一锅沸腾的开水,变成了一锅冰。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没有啊,自从来到姑苏后,我处处小心,连寝宫的大门都没出过!难道,难道是王后说了我什么坏话?不会,自上午随西施去参拜了王后一次,再也没有和王后发生任何联系。就是参拜王后,也没有失礼之处,她能说我什么?再嘛,就是西施说了我的坏话。对,就是她,自前夜大王去她那里宿过之后,大王两天没有露面。今夜虽说来了,又是这个熊样。不,西施心地善良,从不说三道四。何况,她还是我最好的姊妹,她不会害我的!
这不是,那也不是,到底为了什么?她真想叫醒夫差,问个究竟。
她几次欲叫,又忍住了。
她睡不着。
她强迫让自己睡,但直到鸡鸣,还没有睡着。
夫差醒了。
他这一醒,忙坏了女御女御:宫中女官,掌国君之燕寝。国君就寝,在寝宫外坐更,负责国君之更衣等事。及一班宦者和宫女,又是帮他穿衣,又是帮他洗漱,忙得不亦乐乎。
送走了夫差,郑旦二次上榻,直睡到午时三刻,方才醒来。
自此之后,夫差每隔两天,方才来披香室一次,但很少和郑旦交欢。就是交欢,也像例行公事一般。郑旦是个热情、奔放、性欲极强之人,如何受得了!少不得向西施倾诉。西施明明知道夫差之所以如此对待郑旦,乃是患了处女之结,但这话又无法和郑旦直说。就是直说,郑旦又该怎样?在此之前,她明明没有和任何男人上过床,可她初婚之夜,竟然没有落红!郑旦不知道夫差患了处女之结,心生怨恨,每当夫差到来之时,冷脸相向。她这一冷,任你西施如何相劝,如何撒娇,如何乞求,夫差干脆不去披香室了。
他越不去,郑旦越气,跑到合欢室与夫差大干了一架,夫差一怒之下,甩给她两个耳光。她哭着跑回披香室,不吃不喝,未及一旬,一命呜呼。西施哀而哭之,晕倒于地,被夫差救醒,经西施力劝,夫差将郑旦葬于黄茅山,立祠祀之。
西施原本与郑旦同居于甘露宫,自郑旦死后,几乎是夜夜梦见郑旦,向她倾诉夫差的是是非非,弄得她神情恍惚。夫差将她迁居于姑苏台上。
姑苏台固然不错,但正在建设中,没有两年难以建成。西施在姑苏台的旧宫里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夫差问她:“这地方不错吧?”
“除了比王宫高出一些之外,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且有些嘈杂。”西施笑答道。
夫差道:“那咱就在另外的地方建一座别宫,等姑苏台的扩建工程全部了事以后再搬回来。”
听了夫差的话,西施也不以为意,抿嘴一笑。
一年之后,夫差来到建于灵岩山上的一座大王别宫,向随侍的王孙雄说道:“有劳将军一趟,把西施娘娘接过来。”
王孙雄高声应道:“末将遵旨。”
等王孙雄离开之后,夫差独自坐在向阳的阳台上,看着宽阔的长廊,看着廊外的绿草地,吞儿一声笑了。
两名竖者从外边走来,正要经廊上东行,夫差大声叫道:“站住,你们要干什么?”
二竖者朝廊东一指说道:“启奏大王,奴才想去那边办点小事。”
夫差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不行,今日除了西施娘娘之外,任何人不准踏上长廊。想办事,尔等绕行吧。”
“是,大王。”二竖者高声应道。但当二竖者欲要绕道而去的时候,夫差突然说道:“天大的事也得放下。快,去宫门瞅一瞅,王孙雄将军到了没有?”
大约有一刻工夫,一竖者趋了进来:“启奏大王,王孙雄将军来了。”
夫差一脸兴奋地说道:“快请。”
说毕,迈步廊上。
不一刻儿,王孙雄趋了进来,欲行君臣之礼,夫差道:“不必多礼,寡人问你,她来了吗?”
“立马就到。”
“好,你去迎她——她到的时候,敲三下玉磬磬:古代乐器。用石或玉雕成,悬挂于架上,击之而鸣。。”夫差目送王孙雄出了宫门,别转身子,向屋内的乐工说道:“早些做好准备,听到三声磬响就奏乐,违者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