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西施期期艾艾地说道,“吴国的势力,似乎比以前更强了,打败它怕是有些不大容易呢!”
勾践朝南林剑女一指,对众剑士说道:“你们若是不服,可大胆向她挑战,若能胜她一招一式的,寡人赏黄金一镒。”
不知何时,徐骁已经捡剑在手,乘南林剑女不备,怒吼一声,朝她刺去。
范蠡见南林剑女反应如此强烈,心下大惑。连你都愿意去越都帮我训练越军,为什么反对捷鸢去吴国保护西施?但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虽然没有说出口,南林剑女已经从他的脸上读了出来,一脸怒色道:“范大夫,你已经害了西施姑娘,难道还想害我小妹吗?”
范蠡一脸愕然道:“在下怎么害她了?”
“夫差好色是出了名的,你让捷鸢去服侍西施,与夫差朝夕相处,你能担保夫差不会欺负她吗?”
捷鸢虽说涉世不深,但对“欺负”二字的含义,还是知道的,立马说道:“他敢!”
意犹未尽,补充道:“他夫差若敢对我心生邪念,我就一刀割下他那个脏东西喂狗!”
此言一出,不说范蠡,连南林剑女也大笑起来,戟手指道:“捷鸢呀捷鸢,你叫姐怎么说你呢!别忘了,你是一个姑娘,这话岂能是一个姑娘家说的吗?”
捷鸢一脸困惑道:“你让我怎么说?”
南林剑女收住笑道:“你可以这么说,夫差胆敢对我无礼,我就一刀宰了他!”
捷鸢道:“好,我就这么说,夫差胆敢对我无礼,我就一刀宰了他!”
见她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众人又笑了起来。
捷鸢道:“笑什么笑,我说错了吗?”
南林剑女收住笑:“你没说错。”说毕,移目范蠡道:“夫差是出了名的色狼,你让我小妹去吴,无疑是驱羊见虎,夫差会放过她吗?”
范蠡笑道:“你放心,夫差不会也不敢对捷鸢无礼。”
南林剑女道:“何以见得?”
范蠡道:“捷鸢小妹虽说貌如天仙,但夫差宫中并不缺美女。况且,捷鸢还是一个娃娃,夫差不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有多大兴趣。即使有,他也不敢对小妹动手动脚。何也?一来小妹身怀绝技,他不敢轻举妄动。二来西施姑娘让他动吗?除非,夫差想找死;除非,夫差不再爱西施。”
陈音轻轻颔首道:“范大夫所言甚是,燕儿燕儿:南林剑女的小名。,你就让捷鸢去吧,这不只是在帮西施姑娘,也是在帮越国。”
南林剑女轻叹一声道:“既然师叔发了话,燕儿不敢不从。”
范蠡两手抱拳高拱,身体略弯,向南林剑女说道:“在下谢过侠女。”
南林剑女慌忙还了一礼道:“范大夫不必如此。范大夫如果真的要谢,那就谢小奴的师叔和小妹。”
范蠡正要向陈音行礼,陈音连连摇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坐,坐,你只要能陪老朽好好喝它几碗,老朽已经感激不尽。”
范蠡道:“别慌,在下会陪您喝的,但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但愿老英雄和二位侠女不要驳在下面子才是。”
陈音道:“范大夫所言之事,只要我们力所能及,一定尽力成全,敬请大夫明示!”
“在下这次进山,是为了寻找虎骨而来……”
捷鸢抢先说道:“小事一桩,我燕姐的房中便有一架虎骨。”
范蠡喜道:“如此,在下多谢了!”他双手抱拳,自陈音始,一一行礼。
礼毕,众人入座,开怀痛饮。
第二日晨,兵分三路。范蠡携捷鸢下山,径奔西村,而后入都;南林剑女继续留在山上,听候范蠡召唤;陈音则回了滩浒山。
……
听范蠡讲完了捷鸢的来历,西施愈发惭愧,多好的一个大哥哥呀,为了五年前的一个许诺,为了老娘的病,堂堂一个大夫,跑遍了越国的山山水水,几乎把命丢在了南林山中,我还说他不好!唉,我还算是一个人吗?想着想着那泪便流了出来。
范蠡一脸诧异地问道:“小妹,你怎么哭了?”
他这一问,西施的眼泪流得愈发多了,范蠡忙掏出帛巾为她擦泪。
“大哥哥,我已经成了夫差的女人,您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你不是,你名义上是夫差的女人,但你的心是属于我的。况且,你之所以成为夫差的‘女人’,还不是为了我,为了越国!还是我那句老话,等到越国打败吴国的时候,我会第一个冲上姑苏台,救你出来,与你成婚,白头偕老!”
“可是,可是……”西施期期艾艾地说道,“吴国的势力,似乎比以前更强了,打败它怕是有些不大容易呢!”
范蠡道:“你所说的这个强,是不是因为吴国又一次打败了楚国,又三次败齐,秦国、鲁国主动遣使和他修好。特别是那个鲁国,就像吴国的孙子,听话得很,三度追随吴国而伐齐?”
“正是。”
范蠡道:“这说明不了什么!”
“为什么?”
“吴国之所以能够再一次打败楚国,那是因为有公孙胜做吴国的内应。公孙胜你知道不?公孙胜就是楚平王的孙子,现任国王轸儿的侄儿,如果不是奸臣费无极从中使坏,公孙胜和轸儿很可能就是兄弟了。若真的成了弟兄,谁当国王还不一定呢。可公孙胜却认为,是轸儿夺了他的王位,一心想推翻轸儿而自代。现在呢,公孙胜已被轸儿杀了。轸儿呢,是一开明之君,从谏如流,楚国已在他手中强大起来。若是吴、楚二国再发生战争,失败的一方必然是吴国。咱说过楚后,再说秦、鲁二国,他们之所以要跑过来和吴修好,一是因为吴国两次败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二是在列国之中,势力强大者莫过于晋、齐,而秦与晋不和,鲁与齐不和,不和便要寻求外援。于是,便寻到了吴国头上。秦与晋、鲁与齐,日后必有一战,有一战便会向吴国求援,吴出不出兵?出兵,必将得罪晋、齐;不出兵,就会得罪秦、鲁。不管吴出不出兵,四国之中,必要得罪两个国家,也就是白白地树了两个敌人。你说,它是比过去强了还是弱了?”
这一番话,说得西施不住地点头。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由于你的作用,我们灭吴的时间一定会提前。但能提前多少,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
西施指着自己的鼻尖反问道:“取决于我?你也太高看你小妹了。你让小妹迷住夫差,小妹已经做到了,你还让小妹做些什么?你的小妹又能做些什么?”
范蠡道:“继续迷他,迷得叫他为你大兴土木,迷得叫他不上朝,抑或少上朝。”
“就这些吗?小妹办得到。”
范蠡道:“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想办法叫夫差杀了伍子胥。”
西施瞪着一双惊诧的眼睛问:“您是不是在说梦话?”
范蠡笑道:“大白天,我说什么梦话!”
“可您在小妹离越赴吴的前夜,亲口对小妹讲,不管伍子胥对小妹怎样,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说他的坏话。如今却要小妹想办法让夫差杀了伍子胥。这不是梦话吗?”
范蠡道:“你离越赴吴的时候,伍子胥在吴国有着很高的威望,连夫差也对他敬畏有加。如今不同了,夫差有些烦他,不说夫差,就是换作你,已经贵为一国之王,还有一个老头子倚老卖老,在你面前指手画脚,甚而横加指责,你烦不烦呀?这是其一。其二,你来吴已经五年了,深得夫差的宠爱,有此二因,只要你把握住时机,既要说伍子胥的坏话,又要让夫差觉着你是为他好,那伍子胥非死不可!伍子胥是吴国的擎天柱,擎天柱若是倒了,吴国岂能不垮!”
“可是……”西施迟迟疑疑地说道,“小妹觉着,伍子胥这个人,在治国治军方面很有一套,早年又受了那么多磨难,如今已经是满头白发,小妹不忍心让他死呀。”
范蠡道:“我也不忍心呀,可话又说回来,他若是不死,我们就灭不了吴国。灭不了吴国,这破国之仇怎么报?越国怎么兴?你我又怎么团聚?”
“这倒也是。”
范蠡双手按着西施双肩,一脸深情、一脸恳求地说道:“小妹,为了越国,为了你我能早日团聚,你就听大哥哥这一次吧!”
“好,小妹听您的。”西施说完这句话,将热唇轻轻地向范蠡吻去。四片热唇相接,由轻而重,由缓而急。
范蠡在吴国逗留了十几天,方才回到越国。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勾践禀报吴国之行所受到的礼遇和所见所闻,还特别提到了西施和响屟廊。
勾践拈胡笑道:“西施真行,把个夫差老贼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为了她,夫差老贼大兴土木,弄得民不聊生。她的作用快抵得上十万雄兵了!不过,寡人听说,姑苏台即将竣工了,还得让西施给夫差找点事,不能让吴国的老百姓闲着,更不能让夫差闲着。”
范蠡微微一笑道:“请大王放心。此事,臣已有所安排。”
“怎么安排?”
“臣让西施想办法让夫差为她建玩花池、玩月池、采香泾……”
“好,好,这样一来,吴国老百姓又该骂夫差了。”
范蠡继续说道:“臣又劝西施,要她再媚一点儿,媚得不让夫差上朝。”
“好,好,这样一来,夫差就该和夏桀、殷纣为伍了。”
“臣还劝西施,让她想法让夫差杀了伍子胥。”
勾践一拍御案说道:“好,好,好极了!若是能让夫差杀了伍子胥,不出三年,寡人定当灭吴。”
范蠡道:“要想灭吴,必有能战之师。能战者,必有精卒,精卒必有兼人之技,大者剑戟,小者弓弩,非得名师教习,不得尽善。”
勾践道:“精剑戟者,吾国莫过于诸稽郢,可谓名师。”
范蠡摇手说道:“诸稽郢对于剑戟,确有其独到之处,但真正与吴人较量,顶多和王孙雄打个平手,与伍子胥相差远矣。与伍子胥相差远矣之师教出之卒,岂能是吴军对手!”
这一说,勾践的脸上立马布满了阴云。
范蠡道:“大王不必发愁,臣已经为您访得一位剑客,王可遣使聘之。”
勾践又惊又喜:“谁?”
“南林剑女。”
“是个女的?”勾践有些失望。
范蠡笑道:“大王是想聘精通剑术之师呢,还是想聘一男士呢?”
“当然是剑师了。”
“既然是聘剑师,您还分什么男女?”
“这……那就请范大夫辛苦一趟,把南林剑女给寡人聘来也就是了。”
范蠡道了一声遵旨,亲自驾着辎车辎车:古时,因为车子的用途不同而有不同的名称,如“栈车”——轻便车,“温车”——卧车,“安车”——小车,“传车”——轻快的传递用车,“辎车”则是用以载物或寝卧的车。,前去南林山,将南林剑女接到会稽。
勾践闻听南林剑女到了,当即召见,赐之以座。
“听范大夫言讲,剑女精于击刺,击刺有道乎?”勾践问。
“有。”
“击刺之道若何?”
“内实精神,外示安佚,见之如好妇,夺之似猛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捷若腾兔,追形还影,纵横往来,目不及瞬。得吾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言至此,南林剑女将话顿住。
勾践笑道:“剑女一身豪气,实在令寡人敬佩。但若说得你道者,可以以一当百,寡人有些不大相信。”
剑女亦笑道:“大王如果不信,大可一试。”
勾践道:“好。”当即宣诸稽郢进宫,命他挑选一百名击剑高手,在宫门前待命。
诸稽郢道了一声“遵旨”,复又问道:“大王突然要召一百名击剑高手,来到宫门之前,不知为着何事?”
勾践道:“比武。”
诸稽郢道:“和谁比?”
勾践道:“你的话未免有些多了点!”
诸稽郢不敢再问,退出大殿。约有两刻钟,诸稽郢进殿复旨:“一百名击剑高手,已在宫门前候旨。”
勾践道了声“走”。
勾践在前,南林剑女居中,继之是范蠡。众人来到宫门之前,但见门前竖了一根十余丈长的旗杆,上面飘扬着一面绣有“越”字的大旗。勾践来到旗杆之下,肃面而立,左为范蠡,右为南林剑女。诸稽郢跑步而来,行一军礼,对勾践说道:“大王,一百名击剑高手,等候在此,请大王训诫。”
勾践将手轻轻一挥,诸稽郢退至一旁。勾践目扫众剑士说道:“诸位,你们是越国的勇士,更是击剑高手,但要兴越灭吴,需要的不仅是高手,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是超越伍子胥的高手。就此而论,你们还嫩了点。寡人今日,为你们请了一位高手中的高手,她的名字叫南林剑女,由她负责教练你们的剑术,待你们学成之后,再回到各自的队伍中教练你们的同人。”说到这里,勾践朝南林剑女一指说道:“这位便是南林剑女,你们若是不服,可大胆地向她挑战,若能胜她一剑一式的,寡人赏黄金一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