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拿破仑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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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很快,你们就会看到,那些逃亡国外的王党,将会不由自主地被宫廷的礼仪召回。贵族们将为了恢复后的称谓,回到法国……我敢保证,德·雷米扎先生,你称呼我‘帝王’,我回复你‘先生’,会令你感到亲切舒服……在共和国里,你们的虚荣心与骄傲没有施展的空间,生活得并不快乐……自由,不过是个借口,你们真正渴望的是平等……今天,有士兵和民众的支持,我将带领法兰西走向辉煌。”说到这儿,拿破仑渐渐平静了下来,继而给德·雷米扎下达命令。

不久以后,三十四岁当选帝王的拿破仑,神色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环视四周。时而,他会站起来,旁若无人地发表演讲;时而,变得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好像并不看重出身,但骨子里却又想接近高贵的人,为此,他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瞬息万变。

拿破仑在34岁时当皇帝实行帝制后,拿破仑首先要改变的是称呼。为此,他写信给德·斯塔埃尔夫人:“关于新称呼,约瑟夫什么也不想听。”他向旁人表白,说自己并没有变,但说此话的同时,却神色威严。他说:“那些理智的人应该明白,一切不过是虚名而已,友谊、家庭包括社会关系,都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我保证,就算我被称为‘陛下’,也不会和过去有什么不同。”

话虽如此,拿破仑却因为称帝而再次改变名字。名字可以改,但他的服饰,举止言谈,的确与当初第一执政没什么区别。不过,自此以后,他在公告、信件、命令等上面的签名却跟着变化了。八年来,他签的是波拿巴。现在,他签成:拿破仑。只有他的母亲,仍用科西嘉语叫他“拿波里昂尼”。

他郑重地拿起笔,写下:拿破仑一世,法兰西帝王。

称帝之后,新的问题随之出现。新发行的币上刻着的内容似是而非,为此,拿破仑已经思考了整整四年。大革命爆发周年纪念日时,他以王者风范自居,准备了隆重的庆典活动。不过,做这一切,只是一种政治手腕;甚至,他把法兰西的生日庆祝(七月十四日),也故意改到星期天举行。也许,再过两年,就不需要纪念这一天了。同时,革命历已经被旧历格里历代替。

数不清的人来向拿破仑献媚。那些曾经投票处死路易十六的人当中,有多少正在为新的帝王效命?这真是对革命极大的讽刺!为了革命,有多少人流血牺牲,如今,革命已经被帝制再次吞没。欧洲在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旧贵族们为此放声大笑。帝王密切关注着圣安尼区的工人们,同样没有忽略圣日耳曼区的旧贵族。人们乐此不疲地谈论新帝王在杜伊勒里宫的逸闻。现在,大家称他为“陛下”,这和波旁王朝的末代皇帝有什么区别?有关帝王的谣言四起,迅速遍布天下,拿破仑的形象严重受损。

既然已经称帝,朝廷就必不可少!拿破仑保持着原有的工作作风,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困难的是,他对宫廷中的礼节一无所知,这就不得不召见旧时代的专家。约瑟芬,原先倒是有几个前朝宫女伺候,可是她对皇后的礼仪连一知半解也谈不上。据说,宫廷女官玛丽·安东尼内特还活着,在巴黎开办了学校。约瑟芬赶快派人把她召来!女官来到约瑟芬的房间,一招一式地教她。

帝王对待宫廷中的事务,同样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处理,就好像新建军队参谋部,丝毫不敢懈怠。他自己说:“我很清楚,许多人对此举颇有微词。就连罗德雷先生,可能也会反对我。不过,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我为什么要称新元帅们为‘阁下’?这是为了与我的‘陛下’称号相统一。元帅们有了自己的称号,当然不会对我的称号再指手画脚。”

无论如何,拿破仑称帝之初,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当初的另两位执政,摇身一变,成为帝国的宰相和司库。塔列朗被任命为侍从长,他把自己的阴险与狡诈又带到了新的朝廷之中。如果帝王将旧时的王公贵族请来,一切会简便得多。可是,拿破仑偏偏选用那些无产者与小资产阶级子弟,因为,这些人曾与他患难与共:贝尔蒂埃、缪拉、拉纳、内伊和达武等十四位将军,分别担任宫中要职,尽管他们曾经具有面包店伙计、马童、侍役、流浪汉等不为人所齿的身份。如今,这些人脱掉军服,穿上了有金麦穗装饰的元帅服。他们的妻子,为了与现在的身份相适应,还要学会行屈膝礼,学习如何站立行走。全欧洲的人都在看着这个曾经的中尉,称帝后如何提拔他的尉官们。看那马尔蒙,胳膊上还吊着绷带,裤子上装饰着丝缎;那张着口的袖子,让人在想到他赫赫战功的同时,不失嘲讽的意味。

如今,曾经的军人,坐在帝王的宝座上,要怎么样才能完全恢复逝去的王朝?不过,只需几个小时,拿破仑就决定了家属应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出去打猎。可是,牡鹿出现时,一代帝王正沉浸在冥思苦想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猎物的出现,旁人都不敢擅自行动,牡鹿却因此得以逃生。后来,拿破仑感慨道:“宫廷的礼仪繁多……生活枯燥而无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到处都死气沉沉……我们必须按规定的礼仪行事,哪里还有自我?就像是安在镀金马车上的零件,一切按部就班,毫无生趣。”

拿破仑不喜欢那些贵族女子。有时,他也不自然地问她们有几个孩子等问题。他想尽力给人留下平和的印象,但因为心不在焉,总是事与愿违。圣克卢宫里,坐着一屋子仕女,他却不知道有什么话题可以说,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真热!”

恢复帝制后,凡是与宫廷稍有瓜葛的人,都多少得到了些好处。宫廷官员的薪俸极为丰厚,不过,旧贵族却没有因为这个而发财,他们的俸禄并不高。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拿破仑以为,这些工作是他们应该做的。

金钱和荣誉,被拿破仑如此地利用,他说:“人们会为了自己的欲望不断努力……委任那些参议员和亲王,就是为了激发他们的野心,这样,他们才会对我有依赖性。”他知道金钱的作用。对于自己,他是十分节俭的。规定每年为2500万法郎,此前的路易十六,虽然名义上也是这么多,但实际每年会花上4500万法郎,拿破仑却能省出1200万法郎。王宫照样富丽堂皇,但只需要波旁王朝的四分之一花销。为什么能够如此节约?这要归功于一代帝王的精明与能干,曾经,他每月只需要90法郎。他说:“即使是现在,每年有1200法郎,再加一匹马,生活就已经很不错了。”

称帝后的拿破仑,生活与以往大致相同。每天七点,按时起床;九点,开始办公。大部分时间,几个秘书都在不停地记录他口头传达的信件、命令等。他传达命令的速度接近平时的说话,却要求秘书们一字不落地记下来。晚上,如果一代帝王睡不着觉,梅内瓦尔就要把主人的想法也记录下来。对于他来说,一般有二十分钟可以吃完一顿饭,吃什么并不讲究。在衣着上,他总是穿那些还没有大臣们华丽的衣服。每当有典礼等社交场合,需要他穿得非常体面时,仆人为他摆弄衣服头饰总让他很不耐烦,觉得这些东西简直是负担。拿破仑对衣食住行要求并不高。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壁炉、热水浴是不可缺少的,同时,需要科隆香水、红葡萄酒,每天换两次内衣。卢浮宫被粉刷一新后,帝王前去视察,看后并不高兴,说道:“这样的房间,倒是很适合给情妇住,哪里有一点庄严的气氛!”

称帝后的拿破仑相反,身为一国之后的约瑟芬,生活糜烂,花钱如流水。她有700套衣服,250顶帽子,光珠宝钻石、披肩及头饰,就价值几百万法郎。虽然帝王希望她风光地出现在各种场合,但面对那些巨额账单,总会心有不满。至于帝王的兄弟和妹妹们,更不用说,白来的钱怎么会知道爱惜。他们虽然从帝王这里获得了无数的钱财与权势,却仍然贪得无厌。再有,他们都不喜欢约瑟芬,彼此间的勾心斗角从没有停止过。御前会议中,六个成员,拿破仑的近亲占了四个。约瑟夫被任命为主持大选的侯爷,路易是大司马,欧仁为国务大臣,缪拉则为海军元帅,人们要恭敬地称他们殿下。妹妹们哪肯善罢甘休,个个前来索要封号。拿破仑无可奈何地说:“先父若在天有灵,应该把王宫的封号作为遗产留给我!”

他的兄弟妹妹,无一例外地得到了丰厚的好处,但外人却很少有这样的好运了。可是,这些兄妹们,并没有因此而念及这位帝王的好,甚至会不断地给他找麻烦。人们对此大为不解,为什么他要如此迁就这些家伙呢。他那么不可一世,盛气凌人,怎么能够容忍别人如此对待他?

拿破仑有着东方人的血统,喜欢赏赐给人封号,如同送给别人佩剑和鼻烟盒一样随便。不过,他认为,这种权力只能授予那些可以信赖的人。当然,血浓于水,就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也抵不过亲属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拿破仑对兄妹们是信赖的,但他们却不知道感恩图报。甚至,有妹妹还背叛了他。对待家属的问题上,一代帝王被血统蒙蔽了眼睛,平等、任人唯贤的原则被忽视了,他把兄弟和侄子都封官加爵。而对于将领,他只允许他们在其权限范围内可以自作主张。不过,帝王对待这些亲属,有时像皇帝对待不懂事的亲王,这让他们十分反感,他本人也为此非常恼怒。

约瑟夫此时变得不可理喻,让女儿称拿破仑“执政”,拒绝出任官职,但200万年金却照收不误,还住在弟弟给他的卢森堡宫中。帝王为此已经忍无可忍,终于如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因为确实积怨很久了:“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封你为亲王,是为了让你与敌人去勾肩搭背吗?让你只是穿着褐色外套,头戴圆顶帽,在巴黎大街上招摇过市?为了家族的利益,我牺牲了多少个人的东西。我可以什么都不管,过轻松快乐的日子……可是,这样将会荒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朝廷。难道,你也梦想称帝不成?”

事后,他继续向人抱怨道:“你知道约瑟夫对外人说我什么?他说我对妻子封后是错误的,那样侵犯了他的利益,说什么他子女的地位因此受到了影响!他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谈利益!难道他就是要想方设法刺激我不成?甚至想吹牛说与我的情人睡过觉!权力就是我的情人!为此,我付出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代价,怎么会允许别人从我这里抢走,连共享也做不到!”拿破仑越说越气,怒火逐渐牵连了其他几个兄妹,只是对欧仁和奥斯坦还存有好感:“倒是我的继子继女,比他们要懂事得多。有时,约瑟芬因为我喜欢别的女孩而生气,他们会劝母亲说:‘您别为此动怒,您是知道的,他还年轻,这是难免的事。发火不是自找苦吃吗?就算他做错了什么,想想他为我们带来了多少好处啊!’”

闹归闹,脾气发完之后,火消了,帝王还是会照旧提拔他的兄弟。虽然约瑟夫拒绝接受任命,拿破仑最终强行让他去了军队。“拥有军职对他来说是必要的,那将带给他荣誉。我会把非常有利的战斗安排给他,让他有成功的机会,这样,我就可以把他提升为统帅。”对待兄弟,他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有着诗人天赋的路易,做了禁卫军司令,位高权重。不过,他不用亲临战场,只需在家享清闲就可以。缪拉和卡罗利娜挥霍成性,连餐具都要用金的。拿破仑说:“对于妹妹卡罗利娜,我总得多费好多唇舌,比在参政院的发言还要劳神……”

有时,拿破仑会感慨说:“这群没良心的家伙,竟然盼望我早死。真是可恶,不断在我面前念叨死亡……幸好我自己的家庭还算不错,不然也太悲惨了!为什么他们总是与我的妻子作对?她有什么值得嫉妒呢?……她是我的妻子啊,对他们有什么损害!她不过喜欢扮演皇后,有些珠宝,衣服多一些而已,但对于她这个年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不会听信他们的谗言的。为此,哪怕是失去再多,我也要给妻子公正的名分!”

可以想象,拿破仑与家人的矛盾永远不会停止。其实,他完全有能力制裁这些人,但他做不到如此无情无义。

唯一不贪不争的人,就是帝王的母亲。远在罗马的吕西安写道:“母亲并不赞同二哥恢复帝制。她为此常常感到不安,却又不肯对我说。她担心,会有亡命徒要谋杀二哥。”这位尊贵的母亲,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却风姿不减。多年的沧桑变化,使她看透了凡尘俗世,视富贵如浮云。她从不去计较身份与财富,只是关心着子女们的健康。而她的子女们,此时正在巴黎杜伊勒里宫,为了钱财与地位,永无休止地争吵!

拿破仑想把母亲接到巴黎居住。莱蒂齐娅找了许多借口不肯前往,但经不住儿子三番五次的邀请,只得同意,但她故意拖延时间,以便错过拿破仑那辉煌耀眼的盛典。她只是从旁人那里听到人们对此事的赞叹,为此,她只平淡地说了一句:“但愿这些能长久!”

不过,作为莱蒂齐娅的保护人教皇,这次却非常顺从,接到邀请之后,及时动身赶往巴黎。他知道,召见他的是当今最有权势的帝王,怎么能驳他的面子呢,而且,这位即将登位的是意大利人!一位红衣主教私下曾说:“至少有值得我们欣慰的地方,新帝王是意大利人,让他去统治这些法国佬吧。”拿破仑为什么要邀请罗马教皇呢?

开始,拿破仑并不在意如此多的细节问题。不过,他后来考虑要得到教会的认可是十分必要的。于是,请求教皇“为他涂圣油,即加冕”,这是神圣的宗教仪式。为了此事,信件在罗马与巴黎间不断地往返。教皇到达巴黎时,心里并不是很满意,感觉自己没有受到足够的尊重。拿破仑只是在巴黎城门口迎接,也没有在教皇面前下跪,连手也没吻。教皇对此非常失望,没办法,巴黎的人民好像没有稳定的信仰,教皇受到如此待遇也并不奇怪了。

与拿破仑截然不同的是,约瑟芬是个虔诚的教徒。她悄悄地告诉教皇,自己和丈夫从未在教堂举行婚礼。照此看来,他们还不是夫妻呢。所以,约瑟芬想要弥补这一缺憾,巩固眼前的婚姻,因为她迟迟没有生育,感到婚姻并不牢靠。教皇明白她的用意后,决定先为两人举行宗教的结婚典礼。加冕典礼前两天,舅舅费什身穿紫袍,为这对夫妇举行了婚礼。八年前,两人既没有请神甫,又没有官员作证,自由结合。如今的宗教仪式,同样没有旁人做证,就算举行了婚礼,也没有人能够保证不会发生变化。

1804年12月2日,圣母大教堂,光华四射,教堂被布置得更像个餐厅,一切准备就绪。有人还仿效前人,制出了当年查理曼大帝的权杖。为了加冕仪式,专家特意翻阅了路易十四时代的历史记录,以保证加冕的正规。塞居尔非常用心地研究了大典的礼仪,画家伊萨贝,此前也精心地对整个过程进行了演练。

拿破仑加冕仪式全景

此时的拿破仑神采飞扬。他身披古代皇帝才穿的斗篷,挽着皇后约瑟芬,步履从容地走向高高的祭坛。约瑟芬同样光彩照人。红衣主教小心地站在教皇旁边,静候典礼开始。

吉时已到。众人都在等着这个从未屈过膝的人给圣父行跪拜礼。出乎意料的是,拿破仑抓住冠冕,背朝教皇与祭坛,站得笔直,竟然当着法兰西民众,自行加冕,然后,为妻子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