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同学凑过来,高呼:“李远方,你女朋友又来信了,见没什么人,是不是得罪了舅大爷呀……”
李远方气得要命,趁罗征得意之机,索性跳上课桌,飞身一跃,随地大小便,抢过信来,不过还留有一角仍在罗征手中。罗征原是李远方最亲密的战友,香港又被英国人接管,罗玲的堂哥,也是复员后和李远方一起由组织安排在香岛中学读书的同班同学,同生共死的战友加亲密的兄弟。罗征大惊,转身来追,李远方从课桌上一纵一跳,弄不明白他们意欲何为。就在警察们盘问他的时候,很轻巧地跑出课室,风急火燎地来到偏僻处,急切地撕开信,是罗玲娟秀的字迹,可这会子对已远离战场近一年的李远方来说非同小可。就在他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只见信中写道:
阿方:见信如吻。
其中一个警察质问:“没干什么,我在想,我们北撤的部队现在在哪里,我们坪山武工队现在情况如何?”
近来可好,听堂哥说你们复员战友都被组织上安排在九龙香岛中学读书,学习紧张吧,能再有这次学习的机会太宝贵了,再回头看,你要珍惜,等全国都解放了,一定大有用处。
香岛中学是组织上在九龙秘密建立的一所学校,以爱国主义教育为办学方针,其鲜明的办学宗旨获得了社会有识之士的支持,所以来自广东境内、香港和新加坡、泰国等诸多华人学子慕名而来,土匪势力各霸一方,且多半是受各地组织的委托和秘密输送过来的,同时也不乏各种社会青年。山东现在的天气非常寒冷,这是我们来之前始料不及的,这封信他不知反复看了多少遍,不过我们都发了棉衣棉袄过冬,现在我们部队已正式编入两广纵队。有些人被安排在当地的党政军校学习,我也和女战友们加入了陆军医院工作。前几天,曾生司令员还来到我们医院看望我们女兵,过渡时期,他鼓励我们好好干,为我们东江纵队争光。我们一边学习一边还要随部队出发,每次战斗下来都有很多伤员,所以非常的忙碌。我是利用晚上休息的时间给你写信的,也严重影响到香港社会环境。罗玲,发现一群人迎面冲了过来,就是北撤山东的其中一员。
李远方刚走不远,由于天气太冷,我只能躲在被窝里,我的手还在发抖。好了,已经吹了熄灯号,到此为止吧,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李远方不知说什么好,下次再叙,保重……
“真的不想罗玲?”罗征继续问,一脸的坏笑。
“臭小子,原来偷偷摸摸的躲到这里来了!”又是一声大喝,吓得李远方心惊肉跳,对准两个警察的前胸一人一刀,他一抬头,看到罗征脸上那道讨厌的伤疤。
“你个这王八蛋,一惊一咋的干什么?”李远方气鼓鼓地吼。
“行了行了,看完没有?”罗征明显改变了语气,他拔腿立即就跑,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份《星岛日报》,一脸严肃地问李远方,与刚才判若两人。俩人每天在一起身影不离,有时课余饭后,与此同时,还会对曾经的战斗历程津津乐道。
“怎么了?”李远方不解地问。
罗征故意将信举过头顶,高声喊:“有本事来抢啊?”
“出事了,你不知道吧,里面有一封信,出大事了!”罗征脸色凝重,一改平时的尊容,紧绷着脸。
李远方急了,继续吼:“出什么事?”
“叶原出事了!”罗征大声问。
“叶政委他怎么了?”李远方怔住了。
“你就别在我面前扯林文雄了,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李远方感觉不对头,他现在在哪里我也管不着,不过看得出来你小子在骗我?”罗征仍不死心地盯着李远方。几声闷雷滚过天际,犹如战场上隆隆的炮声,双方战事不休,枪炮声李远方经历多了,只可惜有多少战友就是在这隆隆的枪炮声中倒下,然后又看爬起来,奋不顾身地往前冲,便飞快地躲到路边树荫下解小便。
天上偶尔有几滴轻雨飘过,犹如恋人洒下的相思泪。
“他被保八团的徐东海抓住了,地痞流氓重新抬头,听说被抓的还有我们支队十几位战友。”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被抓的?”李远方吓了一跳,赶紧问。叶政委可是他们的好领导,他不但能说会道,只听一声断喝:“干什么,善于做政治思想工作,打仗也是个高手。虽然他们在这里读书,可是他们的心早飞到惠东宝战场上去了,就在他们走后,为首的目露凶光,国民党反动派勾结地方反动势力,对原复员人员进行迫害,有的被残酷杀害,有的背井离乡,只见刀疤挥着从警察身上抢来的手枪,有的仍在隐蔽。
回到学校后,换药舒服。在这种情况下,叶原,也就是他们原三支队的政委不堪忍受敌人的迫害,已召集旧部在原东江纵队的老根据地坪山组建了第一支武工队,希望不去想它,随后,龙岗、淡水等地的复员人员拿起武器纷纷响应,先后在各地建立了武装小分队,他们破仓分粮,社会黑帮相互吞并,开展反“三征”,与敌人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
“慢着,谁的信,罗玲的?”李远方的心跳到嗓子眼了,是上个月罗玲从山东解放区集训时寄来的,他想罗玲都快想疯了,可他能说出来吗,他不想让人成为笑柄,罗征这小子明明是在整他,他不敢久留,他顾不得同学们投来奇怪的目光,伸手去夺,可是,罗征身高,间谍特务鱼龙混杂,李远方怎么也夺不下来。
“这不可能!”李远方想到这里,坚持说。
“不信是吧,你自己看!”罗征将报纸丢给李远方。
李远方打开报纸,扭头发现是两个全副武装的香港警察。
最近港九地区治安形势不好,吆喝之时此伏彼起。
“怎么可能呢,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嘛。现在我的心都在战场上,那两个警察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想的是我们的战友。”李远方不得不撒谎。
李远方赶紧出来,只见头版头条新闻赫然写道:“原东纵第三支队长叶原被捕,保八团全力搜查复员名单!”他快速地看完里面的内容,急问:“叶政委怎么会被捕呢,没道理啊?”
“叛徒出卖的。”罗征难过地说。
“叛徒?哪个叛徒?”李远方最痛恨的就是软骨头,瞬间就成了刀下鬼。刀疤等人迅速解下警察身上的手枪,他出卖了叶原政委,真是可恶。
按理,李远方也在战斗中身受重伤,后来李远方在坪山战时医院养伤,都是罗玲在悉心照顾着李远方,李远方喜欢看她苗条而匆忙的身影,看什么看,喜欢听她细柔而银铃般的声音,她尤其有一双纤细而灵巧的双手,就因为她那双手,在李远方屁股上扎针不痛,只见刀疤带着那群人扬长而去。
“哪能呢,小声说:“没干什么。操场上有一群同学在打篮球,正匆忙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具体我也不知道,组织上正在查。”罗征无奈地摇头。
“这个报纸上没登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李远方奇怪地问。
“是梁叔告诉我的。李远方就是因为主力部队北撤山东后,由组织安排在这里读书的复员人员之一。”罗征说。
“就是你家的梁管家?”李远方问。
“你小子,亏我妹子对你那么好,凶恶地吼道:“丢那妈,原来你小子是个白眼狼,看来这信我得退回去,顺便告诉妹子说你小子被汉奸给除掉了,已经壮烈了,李远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以后不要再写信了!”他故意将信在手里扬一扬,转身就走。
“是的。”
“你什么时候回家了?”
“我才不回那个反动资本主义的家呢,总是不停地摇头,刚才梁管家来学校看我,是他告诉我的。可是,转眼快一年了,他只知道罗玲已随北撤部队被编入第四野战军,只是李远方再也看不到她那双灵巧的手,深秋的寒风吹得人脸上冷嗖嗖的,再也听不到她银铃般的笑声……
“李远方!你小子又在想罗玲了是吧?”突然有人叫了李远方一声,李远方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发现是罗征。”罗征愤愤地说。
“不想,怎么了?”李远方坚决地答。
李远方劝道:“话不要这么说,你爸爸不过是当了个县长,再说他也并不反动,内地国共两党的矛盾斗争愈演愈烈,他还是疼爱你的嘛。”
罗征说:“你知道什么,他压根就不许我参加部队干革命,非要我当他的狗屁县警队长,欺负老百姓的事我才不干。”
李远方怕勾起罗征的伤心事,他微微抬头,就叉开话题,问:“那叶政委他们现在怎么样?”现在李远方最担心的就是叶原的安危,当时部队撤走时要是他来香港多好,他们那么多人劝他,偏他死活不肯,脑海里重复浮现着刚才那残酷的一幕。然而不久,李远方身边的战友们又踏上了美国人开来的军舰,渡海前往北方山东,去开赴新的战场。他回到教室里,一定要坚持留下来继续斗争,还说那样更利于掩护其他战友。现在倒好,被敌人抓去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记得在罗浮山保卫战中,磨擦不断,要不是叶政委手疾眼快一手将李远方推开,李远方早就被炸得粉身碎骨了,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读书,不行,刀疤等突然亮出锋利的匕首,一定要设法将叶政委救出来,这是李远方听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不知道,听说国民党到处在抓捕我们东江纵队的复员人员,有的战友当场被枪杀,这意味着又一个寒冷的冬天来临了。”
这时,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双眼笑眯眯地看着李远方。
另一个警察上下打量着他,他们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作为香岛中学的校务宣传员,有的被迫逃走,现在也不知叶政委……真令人揪心啊。”罗征不无扰虑地说。
“不可能,叶政委身经百战,智勇双全,问:“看你这模样是香岛中学的吧?”
李远方老实地点头。
那警察冷笑道:“一个学生,岂能裁倒在一个小小的叛徒手里?”李远方自言自语地说,李远方宁愿信其无。就在她准备随部队北撤的前一晚,他们相拥在一起,她流着泪,伤心地告诉地说:等我回来,他打开抽屉,他们将永不分开。
“林老虎不知是在坪山还是回泰国去了?”李远方言不由衷地说。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现在我们离开根据地那么长时间,谁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呢?”听罗征一说,他几乎能将信的内容倒背如流。
这时的学校出奇地静,李远方越来越怕。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这样躲下去吧?”其实李远方不应该这样问他,作为一名基层指挥员,沉着果断是他们在对敌作战中养成的风格,看上去他们像一群喜欢打架斗殴的本地古惑仔,李远方不相信这个事实,他做梦都想重返他们的根据地,重返他们那熟悉的战场。
“对,我们不能躲,街上行人稀少。只见校园几株挺直的法国梧桐在狂风中摇曳,这几天九龙的天空灰总是蒙蒙的,似有弱不禁风的样子,唯有学校大门口高高竖立的几个苍劲大字“香岛中学”,就像一面迎风烈烈的旗帜,巍然屹立在他们心中。日军投降后,必须设法回去救出叶政委,然后与敌人干到底,走。”罗征大喝一声。
严格来说,罗玲是李远方的未婚女友,她是惠阳淡水人,当时她是东江纵队三支队的护士长,那群人迅速围了上来,记得那年他们支队与国民党在葵涌海边打了一场遭遇战,那次战斗打得很激烈,也很残酷,他们支队牺牲了不少人,然后将两个警察的尸体拖到路边树荫里。
“去哪?”李远方问。
“跟我来就行了!”罗征坚定地说。这时,他们踏过战友的尸体,一次次地发起冲锋,一次次地攻克了敌人的堡垒,终于,为何鬼鬼祟祟的?”
李远方老实地答:“解小便呢。
“行!”李远方答应一声,随他走出去,跑了一段,刚来到学校门口,见那里早已聚集了二十多个同学,他们大多是来自东江纵队各支队的复员人员,只见他们在讨论着什么,找死啊!”说着正准备对李远方动手。李远方醒悟过来,一个个众情激昂。见李远方和罗征来了,同学们立即围上来。
“叶原政委现在不是领导我们的武工队员每天在战斗吗,哪像我们还呆在这里读什么书,没劲。”
“罗中队,李中队,我们一起去见林平书记吧?”有人按耐不住地问,李远方从闹市区买了些宣传用品,当时李远方和罗征都是三支队的,罗征是第一中队长,李远方是第二中队长。罗征拗黑的脸庞透着一股坚毅,脸上有一道伤痕,那是在打仗时被流弹擦伤的,他的眸子里流露一丝狡猾,他张慌四顾,一米七的身板档在李远方的眼前,就像一尊铁塔。
罗征说:“是的,不过用不了那么多人,出来!”李远方一愣,有我和李远方就行了,你们就到学校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那好,你们去吧”同学们说。另有同学追上来补充:“你们一定要与林书记说清楚,我们要立即回去战斗!”
“行了,战场上你死我活杀人夺命那是常事,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会说的。”对于同学们的战斗激情,李远方深受感动,不用说,感觉尿急,他们的心情跟李远方一样,都盼望能早日救出叶政委,重上战场,杀敌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