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安小时候喜欢掏鸟窝,他一直掏鸟窝掏到二十岁还在乐此不疲。直到有一天,他爬上树枝准备对一个灰椋鸟的鸟窝下毒手的时候,鸟窝里突然窜出来一条蛇。
龙安安从树上掉了下来。他摔到了屁股,却震动了大脑。
“我不能再这么游手好闲!”从此,龙安安没再去掏鸟窝,而是走进了实验室,十几年后,他成了一名鸟类学专家。他依旧还在捕鸟,从表面上来看,不过不再叫捕鸟而叫采集实验标本;他依旧还在残害生命,不过不再叫残害生命而叫活体解剖。
然而不尊重生命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谁也没发现在龙安安张口学术术语闭口专业名词的背后,竟隐藏着一颗残酷的心。他见过的鸟没他吃过的鸟多,吃过的鸟没他卖过的鸟多。除了学术研究,龙安安还秘密参与捕捉贩卖珍稀鸟类,因为龙安安的“专家”身份可以确保他携带猎枪、捕鸟网自由出入乐城森林公园等自然保护区,所有的丑恶都被罩上了堂而皇之的外衣。就连龙安安的妻子也没有发现他的罪行。
龙安安的妻子就是郑老师。
这天晚上,郑老师在床头对龙安安说:
“我们幼儿园来了一个新生,他竟然有一只紫蓝金刚鹦鹉。”
龙安安的眼睛狡诘地转了一下:“你怎么会认识紫蓝金刚?”
郑老师说:“家里有个鸟类学专家,我还能不认识?紫蓝金刚的特征太明显了:通体纯蓝色的羽毛,嘴很大,是弯钩状的,眼角是纯黄色的。”
“那不叫嘴,叫喙。”龙安安纠正妻子。当上专家之后,他就爱卖弄这些词汇,仿佛专家和平民的区别就在于专家知道的名词多。
“紫蓝金刚是世界上最大的鹦鹉,也是头脑最聪明的鹦鹉之一,容易与人亲近……”郑老师继续说。
“他家很有钱?”龙安安打断了妻子。他关心的并不是紫蓝金刚鹦鹉的物种特征。
郑老师想了想肖小笑的样子,说:“他穿着不算华贵,但气质无人能及。”
“这才是真的有钱。”龙安安判断。
“紫蓝金刚是稀有种类吧?值多少钱?”郑老师问。
“绝对的稀有鸟类,世界上已经禁止贩卖了。”龙安安说,他坐直了身子,黑暗中眼睛里露出一丝贪婪的光,“至少也能值十万。”
没错,丢丢正是这种稀有的紫蓝金刚鹦鹉。肖小笑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他与丢丢的关系。在他心中,丢丢是他的朋友,就算丢丢不是鹦鹉而是麻雀也还是他朋友。仅此而已。
第二天早上,肖小笑说一手托着丢丢向父母央求道:“妈妈,今天让我自己去幼儿园就行了!”
妈妈笑着说:“别人的孩子第二天上幼儿园都是哭着闹着不要去,咱们肖小笑倒好,第二天就要自己去幼儿园了!”
残害生命被他当作至极的乐趣。
老爸却特激动:“很多孩子连上大学都要家长护送,肖小笑上幼儿园就能自己去,有出息!”
“上大学都要家长护送?难道他们长不大吗?”肖小笑不明白。
老妈却不放心:“万一在路上被汽车碰了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遇到歹徒了怎么办?……”
“没关系!”老爸却为肖小笑发放通行证,“肖家的孩子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肖家的孩子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哇咔咔!”丢丢重复道。
肖小笑迈着大步出了门。
“哇咔咔!”丢丢也紧跟着肖小笑飞了出去。
“这破鸟,倒是个忠实的小跟班。”老爸说。他不知道他说的“破鸟”价值十万以上。
“我偷偷地跟着他。”老妈说。
“你别忘了,咱儿子最喜欢看特工电影,你跟着他他准能发现。”老爸说,“再说了,如果你跟着他,对你来说是不放心,但对他来说这是不信任。我们不能做不信任儿子的事情。”
老妈放弃了跟踪,但还是忧心忡忡,她总是预感到今天会出什么事儿。
老妈的预感不错,肖小笑一出门,就被龙安安盯上了。他用弹弓射下麻雀、山莺,然后活生生地将它们开膛破肚,掏出五脏六腑。
龙安安躲在一株灌木丛中,手里捧着望远镜观察肖小笑和丢丢。
“果然是紫蓝金刚。”龙安安兴奋了,按照他的经验,这种体型和品质的紫蓝金刚,保守了估计也值五十万。
“哇咔咔!”丢丢兴奋地叫着。
“就是叫声不太像。”龙安安侧着耳朵倾听,他分析,“可能是紫蓝金刚的一种新的进化变种,这样的话就更贵了。”
龙安安在心里给这种紫蓝金刚命名为“哇咔咔紫蓝金刚”。
肖小笑走进了一个前后无人的巷子里,他没有想到,在前面的一个拐角里,龙安安正举着一张捕鸟网等着丢丢。龙安安算好了,只要紫蓝金刚一进网,他就撒腿跑走。肖小笑只是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
龙安安低估了丢丢的智商。鸟类特有的第六感让丢丢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它围着肖小笑“哇咔咔”叫嚷不停,龙安安是一个鸟类学专家。
龙安安从小就喜欢研究鸟类。他的研究方法很残忍,想阻止肖小笑前进。可肖小笑没有领会丢丢的意思,还在继续往前走。
在巷子的尽头,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丢丢灵敏地躲过了大网,高高地飞了起来,倒是肖小笑毫无防备,被大网罩住了。
龙安安一愣,接着横下心来:那我就先绑架孩子,让他们家大人用鹦鹉来换!
龙安安把拼命挣扎着的肖小笑手脚捆绑住,然后把他塞进了路边的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开走了。丢丢远远地注视着。
怎么办?对,搬救兵!
丢丢朝幼儿园飞去。
没费多大力气,丢丢就在幼儿园的沙坑里找到了正在垒沙子玩的范弥胡。
“哇咔咔!”丢丢飞到范弥胡面前手舞足蹈,“肖小笑!哇咔咔……Z-Y-J-724!哇咔咔!”
范弥胡抬头一看,笑了:“嘿嘿,原来是烧鸡呀!”
“哇咔咔!Z-Y-J-724!”丢丢继续对范弥胡大声嚷嚷。
“去去去,烧鸡,我没空陪你玩!”范弥胡朝丢丢扔了一把沙子,把丢丢赶走了。直到十分钟后,范弥胡才迷迷糊糊地纳闷起来:“咦?我今天叫了它两次‘烧鸡’,它怎么没报复我?”
丢丢听见一串甜甜的歌声传来,它看到了田田。
“肖小笑!哇咔咔……Z-Y-J-724!哇咔咔!”丢丢又飞过去向田田求助。
可是只有肖小笑才能听得懂丢丢的“鸟语”,田田压根就听不懂它在嚷嚷什么,还从兜里掏出一把松子来对丢丢说:“哇,丢丢,快来,这是我今天特地给你带来的!”
要在平时,丢丢见到了松子肯定像见到了命一样。可今天,它却一点兴致也提不上来,继续吵吵:“Z-Y-J-724!哇咔咔!”
“它在说什么?”这时,郑老师走了过来。
丢丢一见到郑老师就立即飞走了,它从郑老师身上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和绑架肖小笑的龙安安身上一模一样的气味。
“我不知道,丢丢今天有点反常。”田田对郑老师说。
“它叫丢丢?”郑老师知道了这只紫蓝金刚的名字,她问,“对了,肖小笑呢?”
“没见到。”田田哼着歌又跑开了。
郑老师回到办公室,查看今天的签到表。
签到表上没有肖小笑妈妈的签字。
怪才幼儿园的孩子每天都是由爸爸妈妈接送的,郑老师不知道肖小笑今天是独自来上学。她没有见到肖小笑妈妈的签字,就以为肖小笑家里有事,没有把肖小笑送来--这倒也挺常见。
“那鹦鹉来做什么?帮肖小笑请假?”郑老师不可思议地笑了笑,合上了签到表,走到咖啡机旁往自己杯中倒咖啡。
丢丢古怪的声音在郑老师脑海中回响:“Z-Y-J-724。”
这是她很熟悉的一串字符。
滚烫的咖啡从杯中溢了出来,郑老师被烫了手。
不祥的预感。
郑老师开始坐立不安。她给龙安安所在的乐城鸟类研究所打电话。
“龙主任今天没有来,可能是到九龙湖观察水鸟去了,这个季节绿头鸭比较多。”电话里,龙安安的同事说。
郑老师疑心重重:早晨丈夫离开家门时分明说是去研究所。但她也想起来,龙安安是带着望远镜和捕鸟网等工具出去的,可能真的是去观察鸟类了。
郑老师开始拨丈夫的手机号。
等了很久,电话才有人接。
“你在哪里?”郑老师问。
“我在……”龙安安刚想说“我在研究所”,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开车,汽车引擎的声音很可能通过手机传到郑老师的耳朵里,忙改口,“我在……去九龙山的路上,这个季节绿头鸭开始来……过冬了……我打算做个关于水鸟的课题。”
“去山里观察水鸟?”郑老师发现丈夫说话很紧张,而且破绽百出。
“不,不,是九龙湖。”龙安安纠正,“我去九龙湖观察小鸊鹈(PīTì,一种水鸟)。”
“你刚才不是说去观察绿头鸭吗?”
“哦……对,对……是绿头鸭……顺便也观察小鸊鹈。”
郑老师挂上电话,她可以肯定丈夫在隐瞒些什么。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丈夫居然绑架了她的学生